李樂覺得韓智是個情商挺高的人。
畢竟情商低的人厚臉皮沒有底線,尬笑之外就是死皮賴臉。而情商高的,不僅臉皮厚,還會化解尷尬,反客為主,讓人很難對其生出厭煩感。
而好心讓韓智搭了車之後,這位“心房比較厚”的哥們兒,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你們是室友啊,那和戰友是一樣的,人生四大鐵麼。某種程度上我和恩人也是一樣的,算戰友,是吧,恩人。”???.????????????????????.??????
“為什麼叫恩人?那這話就得從那天我在塞倫蓋蒂大草原從鬣狗嘴裡逃出來開始說起,那晚,月黑風高......所以,李樂是偶滴救命恩人。”
“梁燦是吧,咱們這就算認識了,人在江湖飄,相逢既有緣,大嘎都黑紅逮得啦,嗬嗬。”
“哎,你們去哪吃?牛腩麵啊,要排隊的吧,一起唄?我自己付錢。哎呀,那多不好意思,謝啦。”
梁燦瞅著李樂笑了笑,李樂則是一翻白眼,意思很明顯,彆問我,這大哥就是個拿客氣當福氣的主。
接李樂的車子就是在港島街頭除了出租車之外,常年雄踞銷量榜第一位的豐田海獅。
沒錯,就是港島黑幫片,作為用於不知道從裡麵能鑽出多少江湖好漢、“劈友”小弟的運兵車。
一個電話裡call不出來兩車小弟,都算你混的不咋地。
方正外形,單一色調,樸實無華,空間大,省油,能拉人,能載貨,維修方便,實乃打家劫舍,街頭火拚的必備良車。
隻不過梁燦帶來的這輛,明顯經過改裝,真皮航空旋轉座椅,軟包內飾,車頂柔光燈,地毯、小桌,竟然還有小冰箱。
李廚子瞧見梁燦從裡麵取出幾罐快樂水的時候,頗有些驚訝,這不就是茅草屋裡貼金磚?
看到李樂的表情,梁燦笑了笑,“我老豆的,他就是這麼個人,喜歡包子有餡不在褶上。”
“改裝得花不少錢吧。”
“還行。”
“挺好,挺好,以後,等哥們兒有錢了,也買一個這種,改裝改裝,能躺能坐,空間又大,舒舒服服。”
“你自己開?”後排韓智接了句。
“那不成了給彆人享受的了,圖啥?”
“嘿嘿,等你買了,我幫你改裝怎麼樣?”韓智屁股往下一蛄蛹,從坐變成半躺。
“你能怎麼改?”
“這車還是小了點,可以買十二人的考斯特,然後車身和底盤加裝蜂窩合金防爆層,車門用強韌鋼梁加固,換成45毫米夾層玻璃,改特鋼輪轂,凱夫拉輪胎,車裡麵就四五個座位,後麵弄個小衛生間,再配上衛星電話,多好,就是一移動辦公室。”
“大哥,你那是移動辦公室還是移動堡壘?”
“都一樣都一樣,哎,你要是真弄這種,我給你當司機?”
“你?”
“嗨嗨嗨,彆小瞧人啊,大八輪,布拉德利我都能開,這種小玩意兒,也不在話下。”
“你咋不說你能開艾伯拉姆斯呢?”李樂扭頭,呲嘍一句,發現這人還真在琢磨,“你不會......”
“可以試試,大差不差。”
“艸,您牛逼嘞忒。”
梁燦又瞧瞧李樂,李樂一攤手,搖搖頭。
。。。。。。
車子過海、跨橋,從稍顯閉塞冷清的機場開進城區之後,李樂算是對這個雲集在各種靜態動態畫麵裡的城市,有了第一次直觀地感受。
抬眼處,巨大而密集的建築,讓人感受到壓迫、逼仄。卻又因為構成這種巨物的主體,是鋼筋混凝土水泥土構築,相對整齊的風格、直來直去的邊角線,卻又帶著“陳舊與現代”,“淩亂與規整”的矛盾衝突。
這種“雜亂”和“秩序”對抗的違和,還體現在車子一路行來所見的各處。
充滿了強烈視覺衝突的霓虹,上下占據視野的招牌,卻又有了最大限度的展現,相互間排列組合之後,互不遮擋的巧合,一種有限空間內,亂中有序的另類。
“擰巴。”李樂指著窗外,衝梁燦說道。
梁燦想了想,“你是不是想說賽博朋克?”
“相似,但又不像,這裡沒有鐵鏽和工業的氣味,這裡更像是商業文明的大雜燴。”
李樂笑了笑,“就像是發展到幾乎極致的舊時代科技,鑲嵌進了生活的每一個角落裡,而且持續走下去。所有外來的一切都在這種大框架之下,被打碎後融合。”
梁燦點點頭,“這就是港島,一個把二百年的曆史,多個文化、不同的階級、各個國家的人,全都塞進了一個隻有小縣城大小的麵積裡,才能展現出來的效果。”
“所有的場景都是矛盾和衝突的。走在街上,你會感覺這個地方很破舊,但下一個拐角出現的店鋪和燈光,又讓你感到時尚和前衛。就像你說的,很擰巴,而且,這裡的人更擰巴,思想上,心態上,心理上,行為上。”
李樂笑道,“其實很好理解,當你每天出入於這樣的逼仄和擁擠之中,哪怕再有財富上和優越感作為一時的支撐,但精神上也不會有任何享受可言。”
“所以,有些對港島的描述和強調,無非是西方中心主義的說辭和蠱惑。獵奇與刺激,才是原動力。就如他們對我們的誤解與想象,以及要求我們如何保持長袍馬褂大辮子的‘原始風貌’,以供它們能夠繼續觀賞的種種言行。”
梁燦看了眼窗外,好一會兒才點點頭,“但是港島人,卻整天生活在這種無奈麻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