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住在渝州賓館,任俊說去個近點兒的,你也方便回來。打了輛出租,一路上上下下,到了謝家灣勞動一村邊上的一家居民樓一樓改成的火鍋店,門頭上就四個字,鄉音火鍋。
進了店,人不多。任俊挺熟悉,直接進了裡麵一間屋子。
老板娘跟進來,也不遞菜單,直接就問,“任哥,老規矩?”
“彆,今天有外地人,換新油的,老油火鍋他肯定吃不慣。”
“其他還是那幾樣?今天有水牛肚,還有新宣豬腦,要不要嘗嘗?”
“你能吃慣豬腦?”任俊看了眼李樂。
李樂一個吃貨,對這東西,自然來者不拒,“嗯嗯嗯,能吃。”
“收拾乾淨點,來一份。”
“放心,都是我一點點挑的。”
“再來兩杯山城紮啤。油碟兒我們自己配。”
“等著啊,馬上來。”
“大爺,您這邊,熟人?”看老板娘出去,李樂問道。
“算是吧,這家的老板,是我朋友的大哥。”
“對了,大爺,您這光請我吃飯,合州離這老遠,您也沒坐車,這晚上?”
“我還能少了去處,吃你的,彆操心。”
“得,那我放開肚皮吃了哇?”
“小心點兒,這家夠辣,上下一進一出,到時候都受不了。”
李樂眨麼眨麼眼,衝門外喊了聲,“老板娘,來碗涼水。”
“哈哈哈啊......小雲,來碗冰湯圓兒。”
湯圓現點現煮,蓋上厚厚一層紅糖冰渣,又冰又甜,湯圓軟糯沒有粉氣,入口沁涼,進到小店之後的那股熱氣全消。
“要不,再來一碗?”吃了幾口,李樂也不客氣。
“行啊。”任俊又要了一碗,笑道,“你這和任意倒是能吃到一起,他就喜歡這個。”
“對了大爺,你說任意,那年我爸叫他來家吃過兩次飯,我都在倫敦,還沒見過來。現在在哪了?”
“他可沒你這麼好學,大三那年參加內部遴選考試,過了之後,大四一畢業就去了部裡,現在在智利的大使館當個小翻譯官。”
“智利?這麼遠?”
“可不,從小就心向遠方,自然是能走多遠走多遠。誒,給你瞧瞧。”任俊從兜裡掏出錢包,取出一張照片遞過去。
李樂接了一瞧,一個戴著眼鏡,圓乎乎的小胖子,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站在一片雪地裡,腳底下,好幾隻一樣肥嘟嘟的企鵝。
“這是在南極?”
“昂,遠吧。都飛到地球那頭去了,誒,回來一趟28個小時,繞地球飛大半圈,嗬嗬。”
李樂又看了眼照片,遞回去,“大爺,您這不擔心?”
“擔心他乾什麼,頂多遠點兒,又不是那種戰火紛飛的地方。過幾年輪替,興許就去個近一點的地方。”
“嘿,讓人羨慕啊。”
“羨慕什麼?”
“公費旅遊啊。”
任俊笑著搖頭,把照片收好。
“誒,火鍋兒來咯,手機收一收。”這時候,老板娘端著一口火鍋上來擺好,李樂搭眼一瞧,老款九宮格,熱辣鮮香的紅九格。
“怎麼樣?渝城火鍋分水陸兩派,陸派重油重麻重辣重口味,鹹香為主,口感刺激豐富。顧名思義,源於馬幫、挑夫、棒棒,碼頭力工,食材多是動物內臟下水。井邊搭鍋起灶,大把辣椒、花椒、牛油。水派則源自於漁民船夫,更加注重湯底的鮮味,用魚骨或者雞骨熬製,涮菜也多是河鮮魚蝦。”
“那這是,陸派?”
“對。”
“鴛鴦鍋咋說?”
“一鍋分隔陰陽天人。”任俊說了句方言,李樂聽懂。
“告訴你,在渝城,正宗地道的店裡,打死不賣鴛鴦鍋,微辣是最後的妥協。”
“九宮格的妙處就在於,循序漸進。”
任俊閒聊,李樂一邊聽,一邊左右看四周幾桌食客。
炭火在爐子裡熊熊燃燒,煮沸的熱鍋發出咕嚕咕嚕聲,大刀毛肚,黃喉、鴨腸的”碼頭江湖三劍客“,在熱辣滾燙中上上下下,一筷子挑起,微蘸蒜泥香油,儘情地把往嘴巴裡送,任由汗珠子從毛孔中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