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一筆待定(1 / 2)

李樂說的“撿漏”,話裡帶著調侃,可也透著無奈。

來了幾天,所見所聞,落在其他人的字裡行間,就是一篇悲劇性的情感基調,揭露、情緒低沉的趨向的新一版的“傷痕”文學,或者是帶有不同目的性質的口誅筆伐,亦或是帶著廉價的優越感的歪掉的抹黑。

就像張奶奶說的那樣,在“槍杆子”不鬆、“刀把子”不偏的前提下,還想讓“錢袋子”不虛,有人就隻能想法子歪一歪“筆杆子”。

當李樂把時間線拉長,用一種社會學角度來看待,這是時代浪潮下的一種社會結構的轉換。舊的瓦解,新的尚未建立。而在瓦解過程中,釋放出巨大的破壞力。

而這種破壞力,滲透在每一個角落,左右著每一個人的選擇。

個人、團體、機構,無法抵擋時代的浪潮,李樂想做的,能做的,隻是在這股大潮裡,儘力撿拾起幾道浪花。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一鍋裝不下;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大,需要兩個燒烤架,一個噴醋,一個加辣。再來一箱雪花,讓我們勇闖天涯。

車子停在莫地溝的一條小巷一家沒有名字,隻有“抻麵”倆字的小店門口。

原本就是想找個人多的小館子填填肚子,卻沒想到在這裡吃到了味道挺不錯的“傳統美食”,雞架。

在李樂的印象裡,這玩意兒在南邊叫雞鎖骨,山寨版奧爾良口味兒,過油一炸,十五一斤,買半斤送半斤。配上罐啤酒,就是一頓挺愜意的男人樂。

可在這邊,拌、烤、熏、炸、醬、炒、鐵、煮,似乎所有的烹飪技法,都能用在這上麵。

麵館裡,賣的是煮雞架,配上一碗抻麵,一碟素拚,一瓶啤酒,三三兩兩坐一桌,還挺熱鬨。

李樂撕下一塊,嘬了幾口,吐掉骨頭,“誒,你們那邊好像沒見過。”

“這玩意兒,有,很少。”連祺一撩頭發,擦擦嘴。

“嘿,還有地域差彆啊。”

“可不,就像鍋包肉,這邊都是番茄醬,我們那邊還有龍江,都是糖醋的。其實你聽我們口音也有差彆。張曼曼和我就不一樣。”

“倒是聽出來點兒。”

“不過在外麵,都是一家。”

“老鐵麼。”

連祺一瞪眼,“彆扯淡,在這兒說這詞兒,就和你突然在大街上和自已的朋友說哈嘍啊,我的奸夫,哈嘍啊,我的淫婦一個意思。”

“艸,那下回得注意了,還是說燕京語音為標準音,北方話為基礎方言,以典範的現代白話文著作為語法規範的現代漢民族共同語吧。”

“那不就是普通話?你廢這麼多話?”

“這不又多幾十個字兒不是?”

“沒人說過你碎嘴子麼?”

“我隨我爹。”

“嘿,這話,無言以對啊。”

“可不。”李樂一扭頭,“老板,再來碗麵!再來個雞架,多放芫荽,榨菜。”

“等著,前麵還有兩碗,”老板從小廚房探出頭。

“謔,老隋,家裡來且了?門口這這車真氣派。”

隨著聲響,一個光著腦袋,穿著黑色大衣的大高個兒男人,推門進來。

“哪有,那桌那兩口子的。”

“老板,不是兩口子,俺們倆也不是老鐵。”李樂聽到,趕忙解釋。

“哈哈哈哈~~~”

一屋子食客都笑。連祺臉通紅,指著李樂,嘴裡嘟囔一句,抬腿跺了李樂腳麵子一下。

笑聲過後,大衣男人找了靠邊的一張小桌坐了。

老板又從廚房探出身子,“老規矩?”

“對,酒我自已帶了,就不喝你的了。”

“得,少掙你三毛錢。”

“我多要個拍黃瓜,你不就賺回去了?”

“謝謝啊,今天沒了。”

“沒了你開個屁的店。”

“滾犢子,你不看看這都啥前兒了,早特麼過飯點兒了。”

“趕緊滴,撈個雞架子,我自已撕,給我找個雞屁股大的。”

“放心,照著你媳婦兒的樣兒找。”

屋裡又是一片笑聲。

“老隋,你個狗日的!”

還有人起哄,“老張,這你都不削他?”“要我,我可忍不了。”

“滾蛋!有你們幾個啥事兒。”

男人罵了句,從大衣兜裡掏出一個玻璃杯,擰開蓋兒,一口,下去一半,長舒口氣。

“嘭”的一聲,老板從廚房出來,把盛著雞架的鐵盤子往桌上一頓,“給,自已撕,按你要求,屁股大的。嘿,我說你怎麼不買我酒了,這喝上散簍子了?”

“糧食店打的,小燒,味兒不錯,拿杯子,勻你兩口。”男人晃了晃杯子,“這點兒,也沒人來了。”

“等著。”

老板又給李樂把麵送過去,去櫃子裡翻出酒杯,坐到男人對麵。

“誒~~~滿上,滿上。”

“滋兒咂”一口,也是一杯見底,“再倒再倒!”

“你這艸性,我就這點口糧了。”被喚作老張的大衣男人捂著杯子。

“小氣個啥,回頭還你一瓶二兩五。”

“你說的?那成。哎哎哎,你個犢子,特麼彆吃我的菜!”

“嘿嘿嘿。”老板漱了漱手指頭,捏起杯子咂了口,“今天咋樣?去劇院那邊找到合適的了麼?”

撕掉雞架上一塊肉多的,嘴裡一嘬,吐掉骨頭,“沒啥好的。都是些力工活,咱們乾不來,也乾不過那些進城的。”

“那是,你是鉗工,有技術,有證。”

“我這技術算啥?現在有幾個廠子還看證兒的?就今天,我還看見原來咱們廠的那個李廣富,帶著一遝獎狀、證書去問招工的要不要人,人家根本不看,就問你,五百一個月,乾不乾,不乾去彆家。”

“李廣富?那個勞模?”一旁桌上,有人問了句。

“可不。”

“他可是全民工,不是一直在廠子裡麼?馬上廠子賣給私人老板,那也是技術人才。”

“全民個屁,人才個屁,咱們廠今年年底就賣給私人了,私人老板說你是人才你就是,說不是你就是個累贅。”老張又撤掉塊雞骨頭,啃了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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