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仁從聊搖滾樂無縫切換到聊稅務。
“且不說增值稅、企業所得稅這玩意兒,說是合理避稅,腳頭歪一歪,就是虛開套開代開掛靠,開票費都成了煤炭行業裡的心知肚明的玩意兒。”
“還有資源稅、土地稅,開礦要占地,耕地占用稅,城鎮土地使用稅也會經常出問題,就連房產稅方麵也容易出問題。”
“大家都是搞煤礦的,咱們不偷漏,是因為沒必要,傳出去,比特麼當第三者還丟人。可以環亞那幫人的做派,這玩意兒肯定少不了。我了解過環亞,客戶群和咱們不一樣,大都是散戶小戶,就一個現金煤不帶票,就能查他們個底兒掉。怎麼樣?要不要從這兒給他們再上到繩兒?”
李樂笑了笑,“好肯定是好,可怎麼推動呢?”
“這個你就彆管了,哥哥我來安排,你等著聽信兒就成。你來蒙區了,規規矩矩做生意,誰也說不出個不字,可真要有人琢磨著用歪門邪道來搞你,那就得讓他知道,想用黑的,我能打擊你,白的,就得見識一下什麼叫規則的力量。”
“來,喝酒。”
瓶口一碰,布仁一擦嘴,“誒,你知道hurd樂隊麼?”
“不知道。”對布仁這種上一句還講東,下一句就到了西的說話方式,李樂有些懵。
“一會兒,我和他們合作幾首,讓你聽聽我們蒙族最牛逼的樂隊。”
“哦哦,好。”李樂覺得自已的耳朵又要遭二茬罪,正想著怎麼躲一躲,眼角餘光就瞥見一個剃著比自已還短毛寸腦袋的肥頭大耳的胖子,捏著一瓶啤酒,領著一個女人朝著卡座走過來。
“布仁。”胖子衝布仁喊了聲。
“喲,朔哥。你不是在長樂宮那邊演出麼?怎麼到這兒來了?”
“來這邊,不得拜拜碼頭,給你打個招呼?”
“嗨,這話說的,且不說在燕京,在這邊你都算半個自已人了,是吧,小包?”布仁衝著胖子身後那個相比之下,身材嬌小瘦弱許多的女人笑道。
“瞧你說的。”女人望著身身前的胖子,眼裡流露出的那點柔情蜜意都快溢出來。
燈光一掃,李樂倒想起這女人是誰來,這兩年春晚上經常見。在斯德哥爾摩過年時候,看春晚回放,大小姐還說這人唱歌好聽。
於是也記起了這布仁稱呼“朔哥”的,以往總和唱“大花轎”那位搞混,等到後來進了局子蹲了班房,才徹底區分開來。
“怎麼樣,在這邊演幾場?”布仁和這胖子摟了摟。
“算上今天,一共三場,怎麼樣,有時間沒,我安排,叫幾個朋友一起聚一聚?”
“好啊,看你,我隨手都有時間,不過,彆你安排了,來了呼市,得算我的。”
“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啊。”胖子大笑道,又看向李樂幾個人,“這幾位?”
“啊,都是朋友。來,咱們一起喝一個。”
看到布仁不願意介紹,胖子眼珠一轉,心知肚明,忙舉起酒瓶,衝幾人示意。
包貴漫不經心的舉起瓶子,李樂笑眯眯的和兩人碰了碰。
瞧見兩人轉身,包貴衝布仁笑道,“你們這圈子裡都是些啥人啊?”
“什麼叫我們這圈子?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原來還都是一群挺純粹的玩音樂的人,可之後,慢慢的我也看不懂了。最早那時候,你問一個玩搖滾的,為什麼要玩搖滾,他的回答是要成英雄,表達不甘平庸,尋找直麵人生的力量、探索和主動改變生活的勇氣。追求熾熱、明亮,可現在,玩搖滾是因為帥,酷,方便戲果兒,可以出名,可以掙錢。”
“越來越變味兒,風氣臟亂差,一群精蟲上腦的煞筆讓圈外人不明所以,以為所謂搖滾就是這些人口中露溝子光膀子,穿著皮褲,瞎寄吧叫喚加蹦噠。什麼你不聽搖滾,我不認識你這種二杆子話張口就來,你特麼算個什麼逼啊?”
“還有厭惡那些大眾樂隊,認為隻有小眾才是好樂隊,還特麼有鄙視鏈,玩搖滾的啥時候還有階級了?”
“隻要你說你聽的和他們不一路,馬上就有死黑敲外加厄運碾主義者出來噴你不夠畜。你可要知道這還沒到玩呢,剛到聽的程度就這奶奶樣了。大煞筆特彆多,聽,玩,都不是為自已,而是為了用來顯高貴。”
布仁拍著大腿,“iaia”的罵著。
“始於熱愛,終於包容。”李樂回了句。
“誒,對,就這個意思,好多人不理解啊,李樂,我看你有搖滾之資,要不我帶你玩?”
“算了吧,我心臟不好。”
“噫~~~~~”布仁搖搖頭,一撐膝蓋起身,“我去上台,你們都彆走啊,咱們回民區擼串兒去。”
“知道知道!去你的吧。”
李樂瞧著布仁的背影,衝往嘴裡扔著冷庫西瓜的包貴說道,“布仁哥一直這樣?”
“可不,多少年都沒變。骨子裡就帶著點兒各色勁兒。不過人不錯。”包貴捏起抽紙擦擦手,“不過他說的稅務上事,你就放心吧。他家在稅務係統耕耘多少年了,彆的不敢多說,上上下下,多少人都算的上是他家老爺子的門生故吏,何況他大哥剛到位子上,正瞅著抓個典型來放火立威呢,正巧環亞自已送上門來了。”
“我不擔心,布仁哥的話倒是給我打開點思路,我想還有啥能給他們再上個套呢。誒,包哥,咱們有林業或者環保的路子麼?”
包貴眨眨眼,瞬間明白,一指李樂,“這特麼論壞,還得是你這種文化人啊。”
“從他們不把人命當回事兒,就不能讓他們有翻身的念想了。”
“得,林業環保我這沒有,可白航有啊。”
“他?”
“你忘了,他那公司是做木材和畜牧生意的,我與你說.....”
兩人頭碰頭,嘀嘀咕咕好一會兒,包貴一拍李樂肩膀,“回頭,讓那小子也得出份力,打個策應。”
“那我就......”李樂剛要說話,就聽舞台上“zeng”的一聲,緊接著又是鼓點又是吉他的轟鳴,李樂一個哆嗦,尿意上湧,喊了聲,“我要去廁所!”
“哈哈哈啊~~~~”
“一起。”阿斯楞也擰著眉毛,起身。
兩人擠開人群,去了衛生間,尋找庇護。
在廁所過道,兩人站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音樂聲漸止。
對了個眼色,互相鬆了口氣,正要回去,就聽到消防通道那邊有人吵吵,再一咋眼,剛才給幾人敬酒的那個女歌手,被人從消防門裡給推了出來。緊跟著,是那個一嘴京腔的胖子。
“你什麼意思?現在都這樣了,還不能說?”女的架著胳膊指著胖子。
“在外麵,唱歌之外的事兒,你還是少說。”
“你特麼少裝大yi巴狼,你以為彆人都特麼瞎的。”
“那我不管,誰特麼以為以為去。”
“去你大爺的。”
“我去你.....”胖子胳膊揚了起來,女人嚇得一抬手一閉眼,可沒等到巴掌下來。
再一睜眼,就看到身旁兩座大山一樣的男人。
“啊,你們好。”胖子看到門後轉出來的阿斯楞和李樂,忙收回手。
“不好意思,我們剛上廁所。”李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