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剛落,隻聽帳中有女子嗤笑一聲,緊接著池婺猛地掀開帳子,渾身衣裙皆是完好:“我真想掀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麵到底裝了些什麼醃臢話本。”
“嗯?”鯉樂從指縫裡眺望,見二人確實衣衫完整,才鬆了口氣:“嚇死了,我以為你和他……”她說著,踮著腳往床裡看了看,見高琰死死攬住池婺的腰,幾乎是想要和她融為一體,不免臉上發燙:“他堂堂一個王爺,怎麼睡得像隻護食的流浪狗一般。”
她一向說話不遮掩,一句話罵了兩個人自己也不知道。池婺輕笑了幾下,卻不著痕跡地側頭用發絲擋住高琰剛剛落了淚的、通紅的眼角,淡淡道:“我打聽到龍淵寶劍的下落了,不在高家寶庫,而在皇宮。”
“皇宮?”鯉樂倒抽一口涼氣:“怪不得我們尋了半天尋不到,竟是在那種龍潭虎穴嗎?”她遲疑了一下,試探著問:“那……我們還要入皇宮嗎?”
“去那裡,隻會讓我平添許多麻煩,還是算了。”池婺歎了口氣,用手指摩挲著枕邊人蔥鬱的眉毛與高聳的眉骨,神情思量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姐姐彆灰心,我今年已經十五了,等到年底便去參加司天監的選考。到時候一樣混進皇宮,為你拿回寶劍。”見池婺為難,鯉樂深知她被從前的背叛搞了個心灰意冷,於是拍著胸脯保證道。
聽到這樣的童言,池婺難免哈哈大笑。她這小徒弟被她教了一身功夫,雖然畫符寫咒弱了些,但與司天監的那幫草包相比,還是綽綽有餘的,說不定到時真能一舉奪魁。
可她千好萬好,就是太沒心眼了些,孤身去那地方,定會像她當年一般被吞噬的骨頭也不剩。
於是她隻是笑,卻並沒有應允。
鯉樂見師父笑了,自己也撓撓頭不好意思地嘿嘿兩聲,她看看榻上已經睡熟了的高琰,又看了看低眸描摹他眉眼的池婺,試探道:“既然龍淵寶劍不在高琰手中,那他要怎麼辦?”
言畢,池婺描摹眉眼的指尖停了,她垂眸盯著那人畫一般濃鬱的五官,和在睡夢中都在顫抖的長睫毛。半晌後,語氣冷冷道:“丟出去吧,從此式微閣和靖王府,沒有半分牽連了。”
引冬城夏季多雨,此時又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高琰被屋簷落雨的滴答聲驚醒,卻遲遲不願意睜眼。這是他有生以來睡過最踏實的一個覺,沒有噩夢,沒有幻聽,沒有難耐的空虛。屋外雖下著雨,但被窩卻是乾燥而溫暖的,爐火燃燒的劈啪和枕邊人發絲的香味驅散了陰雨天的壞心情。隻有在這一隅,高琰才會覺得自己是安全的。
他滿足地翻了個身,想要將身邊人攬入懷中溫存,卻在伸手時撲了個空。他猛地驚醒,身旁空無一人,四下裡一看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竟回到了府中臥房。
原來昨天發生的一切,隻是個夢嗎?
宿醉一整晚,高琰隻覺得頭痛難耐,他翻身坐起,一邊揉著發酸的眼角,一邊抬手拉開帷幔呼喚聽荷。在手搭上簾子的那瞬間,他餘光瞟見自己纏滿符咒的左手,心頭一震。
不,不對,那絕不是夢!
等到聽荷進來時,一眼便看見高琰瘋了似的撕扯貼在手臂上的符咒,她嚇了一跳,慌忙上前阻攔:“主人,這個撕不得!”
可是已經晚了,高琰一把扯掉手上最後一片符咒,隻見地上淩亂一片,寫著朱砂印的黃紙飄灑了一床。他抬起那隻受傷的手臂對著燭火端詳,先前被姑獲鳥撕去的皮肉已經長了回了七成,隻有些許嫩肉還露在外麵,隨著符咒撕開後無聲地扭曲了一下,迅速枯萎,凝結成了一個暗紅色的肉疤。
“我昨天怎麼回來的?”高琰手指撫摸上那道凹凸不平的疤,沉聲問聽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