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老伍爹來說,他痛苦無人可述, 他永遠記得,自己若不是那一刻害怕了,讓大潘衝在前頭交了血書,那打衝鋒的會不會是自己?這些年,他無時不刻的被這個想法折磨著。他有一種大潘是不是替自己死的?
“伍叔叔,您怎麼想到把您的日記寄給我?”潘久也有一肚子的話想和老伍爹說。
“我們老三說的,每年給你想禮物全家人都快煩死了,那時老三其實寄了一份禮物回去,一塊很漂亮手表,她出國開會,用津貼買的,可能從小全家都會這件事齊聚,於是乾脆替我買了。不過寄回來時, 還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說十八就成·人了, 我們給不了你一個爸爸, 那就送他一個真實的爸爸好了,找個畫家, 讓人畫一個年輕時的潘伯伯。因為相片其實是沒有情緒的。但是繪畫有。讓你看到一個我記憶中你爸。”老伍爹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老伍爹那回聽了初一的話,沒去找畫家,而是去拿了自己的日記本,挑出了他和大潘相識那一年的日記,寄了過去。他其實想附上一封信的,可是提起筆,卻又無從下筆,一切隻能由那此而結束。
“所以,您寄來了日記,那才是您記憶裡最真實的我爸。”潘久眼睛亮亮的。
“準確的說,那是二十歲最真實的你爸。他進部隊就是想打仗,他一直號稱自己是將門虎子,不打仗,怎麼體現他人生的價值。然後沒事就鄙視我,小矮子、小平足、書呆子,然後我去給首長做了警衛員,他還在笑我,說那是最適合我的地方……”老伍爹想想看,看看已經人高馬大的潘久,“若沒他,我可能在部隊待不長。因為太過好強,我以他為目標,一路追趕著。”老伍爹笑了,想想,“最後一次,我們一塊拉上了前線,最後一戰了,我們一塊去團部交血書,那時林帥也在,你爸竄到我前頭把血書交給了林帥。林帥看看我,就讓他帶著他們一營上去了。一營打到後來,隻回來了不到一百人。”
老伍爹吞了一下喉中的硬塊,輕輕的拍拍潘久的手。
“林帥是我的老首長,我給他做了三年的警衛員、秘·書。去軍校,回來從連長做起。我就是他口中的學生兵,真的到了關鍵時候,我害怕了,我那一刻遲疑了。我若是真的堅持,你爸也許就不會死。”
老伍爹的眼淚一下子滾了下來。
潘老爺子無力的看看天,對著潘久手一攤。一臉的就知道這樣!
潘久也低頭笑了,輕輕的拍拍老伍爹的肩膀,但還是由著老伍爹哭了出來。這件事壓在他心裡二十多年了,實在是太久了。
等著老伍爹終於回過神來,卻發現這爺倆,都沒想像中的憤怒,痛苦,為什麼一付看好戲的樣子。
“你彆聽他的,你帶的是偵察營,正麵硬剛戰疫結尾,填的是人,你一偵察營寫血書有屁用。那時要上重武器,當然是王牌一營上。”潘老爺子給他一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