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遊沉靜的眼眸總算有了一絲波動,許悠察覺到他要動,手指下意識摳緊他緊實的背脊。
“彆、彆動……”她呼吸輕顫,是冰冷海水裡唯一的熱意來源,“虞先生,我怎麼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我腿上遊過去了。”
虞遊抬眸:“什麼東西?”
“不知道,有點軟,像綢緞,應該不是海豚鯨魚之類的。”許悠儘可能回憶那種觸感,卻發現無法將其描述準確。
虞遊定定看了她許久,淡淡道:“錯覺。”
許悠打起精神:“真的?”
雖然他說的未必是真的,但在這種時候,有人可以這樣說,對她而言已經是一劑強心針。她嘗試著伸了伸腳,並沒有再碰到什麼區彆於海水的東西,便默默鬆了口氣。
“嗯,人瀕死前都會出現錯覺,正常。”虞遊掃了她一眼。
許悠:“……”
虞遊看著她無言以對的神情,喉間突然溢出一聲輕笑。他的長相本來透著冷淡,泡在水裡時像個高不可攀卻又勾人的海妖,這一笑突然多了幾分親和,讓許悠仿佛一下子從海裡回到了人間。
可惜他隻是短促地笑了一聲,又一轉眼恢複淡漠,赤著的肩膀露在海麵上,仿佛被海水鍍上了一層珍珠表皮的鱗光,依然俊美得沒有人味兒。
許悠清了清嗓子,沒有說你應該多笑這種女主必備台詞,隻是等稍微恢複些體力後放開了他的脖頸,像他一樣放鬆身體漂浮在海麵上。
海麵已經趨於平靜,但燈塔似乎離他們更遠了。
暴風雨過後,月亮出來了,彎彎的掛在天上,散發著幽幽清韻。虞遊仰起頭,彎彎的月亮就這樣映在了他的瞳孔裡,就像映在一望無際的海麵上。
“我元宵節忘記吃湯圓了。”許悠突然開口。
虞遊眼眸微動,沒有說話。
“其實我家那邊更習慣吃元宵,但我不愛吃元宵,所以家裡每年正月十五都是買湯圓,”許悠扭頭看向海妖一樣漂亮的男人,“虞先生,你喜歡吃元宵還是湯圓?”
“我沒吃過元宵。”大約是因為現在的特殊情況,虞遊這次沒有無視她。
許悠:“其實挺好吃的,就是裡麵總放花生,我不喜歡花生,你喜歡花生嗎?”
“還可以。”
許悠:“那如果我們能活著回去的話,我讓我爸寄一些手工元宵過來給你嘗嘗。”
虞遊對上她的視線,半晌才微微頷首:“好。”
許悠笑了笑,突然感覺有點冷。
他們能活著回去嗎?許悠不知道,但心存希望總是好的,說不定他們運氣好,會等來一艘恰好經過的船呢?
海裡的月亮搖晃,虞遊眼睛裡的月亮也在搖晃。許悠默默搓了搓自己冷得發僵的胳膊,正想問問他要不要抱在一起取暖時,突然瞥見海麵上漂了一個東西。
“虞先生!是救生衣!”許悠連忙伸手抓住。
虞遊靜靜泡在海水裡,看著她迫不及待把救生衣往身上套,卻又在穿好一條胳膊後慢慢停了下來。
她似乎在思考。
她時不時會看他一眼。
是怕他搶她的救生衣?
虞遊眼底閃過一絲嘲諷,正想說他不需要這東西,就看到許悠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把救生衣推到了他麵前。
“虞先生,你穿上,遊回去找人救我吧。”許悠掙紮許久,到底還是做了決定。
虞遊微微一怔,意識到她是認真的後,眉頭以緩慢的速度蹙起:“你讓我走?”
許悠點了點頭:“剛才我沉進海裡,是你把我撈起來,說明一來你體力比我好,二來你遊泳技術比我好,你回去求救是最合適不過的。”
夜色已深,海麵波光粼粼,將海上和海下分成兩個不同的世界,橙色的救生衣漂在他麵前,而救生衣後麵,是許悠有些蒼白的臉。
許久,虞遊緩緩開口:“你確定?”
從這裡到岸邊,以人類的遊泳速度需要將近一天的時間,即便海麵風平浪靜,存活的可能也微乎其微,而留下等候……可能連微乎其微的希望也沒有。
她在把不多的生存希望,讓給他。
虞遊抬起眼皮,瞳孔裡倒映著深夜的海和許悠的臉,突然問了句:“為什麼?”
許悠打了個寒顫,笑道:“我剛才不是說了麼,你體力和遊泳技術都比我好,有救生衣輔助,你可以更省力遊得更遠,但我不一樣,我已經體力不支了,穿上救生衣也遊不動,隻能指望你了。”
虞遊與她對視片刻,問:“我要是遊不回去呢?”
“那沒辦法,咱倆就各自漂著等救援吧,要是誰運氣好先等到了,記得來救另一個。”許悠笑得眼睛彎彎,似乎對未來很是樂觀。
虞遊盯著她看了許久,終於伸手去拿救生衣。
黑暗中,虞遊在許悠的沉默中穿上救生衣,線條分明的胳膊在刺眼的橙色映襯下,顯得愈發白皙。他深深看了許悠一眼,正要轉身離開,許悠突然抓住了救生衣的帶子。
“虞先生。”許悠聲音有些發顫。
虞遊並不意外,隻是回眸與她對視:“後悔了?”
四目相對許久,許悠突然隔著救生衣抱緊他的脖子,用力地親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