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燈關閉的聲音尤其刺耳。
他的還來得及從炫目的燈光裡掙脫出來, 便被漆黑的潮流吞。
麵前隱約有人的影子,在眼前間斷閃爍的光斑之中,那些被黑暗浸染的輪廓以手術台為中圍成一個圈, 他們的麵孔被手術帽和口罩包裹, 目光全都聚集在手術台上——太暗了, 什麼也看不清, 可他竟能憑空捏造出整個手術室裡的景象, 甚至感受到那些冰冷無機質的視線聚攏在軀體上的不自感。
甚至他察覺到其中一個黑影動了動。
那黑影似乎伸手將口罩遮住麵孔的口罩摘下來, 發出一聲歎息。
突一道光芒在眼前崩裂開,他的瞳孔經曆過反複的收縮,產生灼熱的痛感。
那個人影的麵孔因此暴露在燈光下,就如同被相機定格的照片一樣,不由分說地映刻在他的視網膜上——
那是一張熟悉到陌生的臉, 儘管有小半部分籠罩在陰影內, 但絲毫不影響它的辨識度:
——是他自己的臉。
……
秦遊被驚醒了。
劇烈的痛感似乎要將他的頭顱劈裂, 他扶著距離手邊最近的物品勉強站起來, 依感到暈眩。
但很快他就察覺到不對勁。
手下的東西竟是不算柔軟的床墊,他之前竟是睡在地板上的。
早晨的天光透過落地窗直射在房間裡裡, 秦遊捂著腦袋思索了好一陣子,才勉強回憶起昨晚的事。
記憶模糊且斷層。他似乎正打算睡覺,突一陣天旋地轉, 直接栽倒在了地上,後失去了識。
中莫名其妙的暈眩如果發生一次還好, 但發生兩次便足以讓人生疑惑。而秦遊早已從中猜測到了什麼。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打算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些。
不過當杯中的水剛被一飲而儘,他就聽見門外傳來了不正常的騷動。
那似乎是來自不同人的腳步聲,從走廊的那頭一直響徹到秦遊的房門前, 但最後停在了他隔壁房的門口。
隨後,急促的敲門聲從隔壁傳出來,一直持續了約莫半分鐘,那些不明身份的人似乎失去了耐,開始大力衝撞房間的門。
由於隔壁房間和秦遊的隻隔了一堵牆,那震耳欲聾的噪音幾乎可以通過固體傳聲直達他的周圍。而他不慌不忙地把玻璃杯隨手擱在了桌麵上,甚至去浴室裡洗了把臉。
房門被強行推開了。
伴隨著一聲臟話,那幾個人毫不客氣地衝了進去隔壁莉芙的房間。不合理的是,在那之後,房間裡除了些不速之客的腳步聲再有其他的聲音,彆提女人的驚叫,或者抵抗扭打的動靜,那房間裡一片死寂,就像裡麵根本人住一樣。
房門被敲響的時候,秦遊剛把牙刷塞進嘴裡,他就樣維持著口腔裹著牙刷的姿勢,去開了門。
門外是兩個穿著常服的男人,麵貌很是陌生,看見滿嘴泡沫的秦遊均露出了怔愣的神情。
“秦先生,請跟我們走一趟。”
其中一個人率先反應過來,彬彬有禮地作出了邀請的姿勢。
“……”
無需思考,些人必定是福根的手下。秦遊嘴裡含著泡沫說不清話,乾脆擺了擺手,又大搖大擺地回到了浴室。
正當他轉身多久,另一個隔壁房間的人回到了廊道裡,他的背上還馱著一個女人。
那女人似乎已經毫無知覺,她身上鬆垮垮地係著浴袍,低垂著頭,鉑金色的卷發糾結著從背著她的人的肩膀處垂下,該露的和不該露的肌膚全都從布滿褶皺的毛巾裡袒露出來,而她的手腕上有一道觸目驚的傷口,傷口極深,並且不正常地泛白發腫,竟一點血跡也有殘留。
秦遊慢條斯理地洗漱完,才跟那幾個陌生的男人離開酒店,上了一輛加長的轎車。
他就如同囚犯似的,被兩個男人夾在中間。而生死不明的莉芙則頭朝下,雜物一般被棄置在後座上。
秦遊僅僅在上車的時候瞥了一眼那靜默著躺在不遠處的女人,隻看見糾結的鉑金亂發和白得泛青的大片皮膚,那種姿態讓他情不自禁聯想到沙灘上缺水而死的魚。
大概是已經斷氣了。
畢竟是昨晚還活生生地跟自己說話的人,秦遊雖早有預料,但仍感覺到難言的古怪。那並不是對逝者的悲憫或者哀悼,他也的確有資格對個女人產生那樣的感情。
隻不過他難以抑製地想起了昨晚她說的那些話。
生命的逝去隻在短暫的幾秒間,而悲劇的觀眾在不久後也會遺忘那份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