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下午,天空忽然變得陰沉起來,仿佛被打翻的墨水浸染,濕潤的冷風,寒意刺骨,沒一會兒就裹挾著雨絲打下來。
被雨水衝刷過的慶峰山隱匿在繚繞的霧氣裡,如同世外桃源一般靜謐,直到環形公路上傳來轟鳴聲,幾輛跑車風馳電掣般閃過。
跑車相繼停在路邊,幾個年輕人不懼還在滴落的雨水,從車裡下來。
晉天羽走到一輛寶藍色法拉利旁,彎腰對裡麵的女生說,“安安,這雨是快停了,但霧很大,還玩不玩?”
女生有著很漂亮的鵝蛋臉,五官立體精致,烏發紅.唇。
她微微昂起頭看向前方,漆黑的瞳仁漾著碎光。
她饒有興致地開口,“你們怕了的話,就在這裡等我。”
今天她可是要死在這裡的,哪能臨陣退縮呢?
“嘿,誰怕了?今天你是壽星,我們肯定奉陪到底!”
但晉天羽又秒慫了,“不過霧大路滑,我們等霧氣散開一些後,就慢慢開到山頂好了,行不行?”
“行吧。”祈安安點點頭。
她來這裡又不是為了爬環形公路。
七個人,五輛跑車,除了祈安安,還有一名紮著高馬尾的女生,叫蓓蓓。
蓓蓓也湊到祈安安這邊問,“大冷天還下雨,你說你圖什麼啊?搞個派對不好?”
“你就不懂了吧,這刺激啊。”祈安安的回答有氣無力的。
晉天羽目光從她臉上劃過,落在她不斷震動的手機上,“刺激?瞞著你男朋友,所以刺激?”
蓓蓓:“誒,對哦,安安你從來不帶你男朋友給我們玩——呸呸,你沒帶他出來玩過呢!”
祈安安半年前瘋狂追榕城大學一個男大學生,兩個月前確認關係,兩人夠膩歪的。
那男大學生是窮了點,但臉不錯,氣質也好,要不然也不會讓安安像得了失心瘋一樣。
祈安安:“他不愛玩。”他除了愛學習愛打工,就是愛她。
蓓蓓還想說什麼,被晉天羽推開,“能不能彆這麼八卦?”
蓓蓓看一眼他表情,想到什麼,同情地拍拍他肩膀,走到一邊去。
晉天羽點燃一支煙,他知道祈安安不喜歡這味道,就拉著另外幾個躲一旁去抽。
祈安安靠著椅背,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敲,手機震動嗡嗡的聲音在車廂裡頻頻響起。
屏幕上的備注是:顧拾。
她隻是看一眼,並沒有接。
一顆黑色的毛茸茸圓溜溜的球忽然彈在她手背上,發出一道可愛軟萌的聲音:“顧拾在來的路上。”
它叫小黑,快穿局分配給她的執行係統。
隻有她能看得見,聽得見。
祈安安隻是快穿局裡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員工,她剛入職的時候,小黑就被分配到她手裡。
如今已經是她第十個任務世界,也是最後一個。
等她待會兒把顧拾虐完,她就能從快穿局退休,開始養老生活。
這個世界的任務對象是顧拾,二十歲,孤兒。
顧拾自小在福利院生活,初中開始他就打工賺錢,獨立在外麵居住,十六歲考上了榕城大學,因為學習成績優異,光靠獎學金和助學金就能養活自己。
學習好,還長著一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哪怕他出身貧困,也有很多女生追著他跑。
然而,顧拾對自己的人生有嚴苛的規劃,彆說談戀愛,他平時連娛樂時間都沒有,是個無聊且無趣的人。
祈安安的任務就是給顧拾一場愛的磨煉,讓他接受感情和社會的毒打,從而成長為世界的大氣運者。
顧拾是她要虐的第十個大佬。
她也不擔心他會報複,因為她任務一完成,就會以死亡的方式離開。
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不過祈安安對顧拾,挺抱歉的。
因為她總想著要退休的事,下意識就放縱了一下。
上個周末忽然下大雨,她在顧拾租的屋子留宿,一個沒忍住……她把顧拾睡了。
顧拾是她最後一個任務對象,卻也是她睡的第一個。
小黑漂浮在她麵前,“你歎氣做什麼?不會是因為睡過,所以舍不得了吧?咱可不興有同情心哦,但凡有一絲心軟,大家都得玩完,安安一直是最棒的,一個小新人而已,但是卻熬過了前麵九個世界,那可全都是五星難度哦,沒人能做得比你更好——”
這些話,祈安安不知道聽了多少遍。
她太陽穴隱隱作痛,她抬手就朝著黑色的毛茸茸揮過去。
啪嘰一聲,小黑毛球被拍到擋風玻璃上,又慢慢滑落,沒再開口。
它沒有臉,但是毛發耷拉下來,顯得很委屈。
祈安安視而不見,可不興有同情心呢。
山林公路間,一輛綠色的出租車緩慢行駛,司機大哥小心翼翼地踩著油門,忍不住嘀咕,“小夥子,這天氣你上山做什麼?”
這會兒烏雲還沒散去,後座裡男生穿著黑色棉服,靠在右邊的車門坐,半張臉被光線照得十分清晰。
那是極為出挑的長相,輪廓深邃利落,隻是他那沉默寡言的樣子,並沒有多少這個年齡段該有的朝氣。
聽到司機的聲音,他微微抬起眼睫,眼眸漆黑深邃,“找我女朋友。”
說完,他緊了緊懷裡的防水袋,修長冷白的手,骨節分明。
一聊到這個話題,司機似乎有些八卦,“你這長得挺好看的,女朋友得多優秀啊?”
顧拾不愛跟陌生人搭話,但是他此時並沒有反感,還“嗯”了一聲。
幽深的眼眸變得平和而溫柔。
“嘖嘖嘖。”司機被年輕人的反應逗樂,調侃道,“小夥子,彆太愛了,要不然以後分手緩不過來。”
顧拾卻一下子冷臉,“不會分手。”
她從來不吝嗇於表達對他的情意,她說她最喜歡他。
她說等他畢業就去領證。
她說要跟他組建一個小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