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一結束,謝不驚就馬不停蹄地飛回了國內。
他知道丁海生身體不好,但他沒有想到,丁海生已經病得那麼嚴重了。
“已經做了手術,但是效果比想象中差。”醫院單人病房外,丁國剛對謝不驚說,“現在每天隻能醒來半小時不到了。”
丁國剛全程表情平靜,也沒有表現出多少哀痛,但整個人精氣神完全不一樣了,仿佛瞬間老了好幾歲。
謝不驚幾乎是茫然的看著這一切,好一半響才啞聲道:“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去吧,他念得最多的就是你,每天醒來就要問你的比賽結果。”丁國剛似乎笑了一下,“幸運的是,他今天可以親口聽你說了。”
謝不驚放輕腳步走了進去。
病房內,各種陌生儀器有規律地運行著,丁海生戴著氧氣罩躺在床上,霧氣隨著呼吸聚集在氧氣罩上又很快消散。
“我回來了。”謝不驚在丁海生旁邊坐下。
室內一片沉寂。
沉默了一會兒,謝不驚又說:“你還欠我一頓文昌雞。”
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大約傍晚時,丁海生終於醒了過來。
此時的他已經很虛弱了,說話幾乎都有些勉強。見謝不驚過來,他有些窘迫,又有些高興的笑了一下。
“你來啦?”他說話聲音很輕,需要湊得很近才能聽見。
謝不驚笑了一下:“嗯,來讓你請客。”
丁海生明顯高興了起來,笑了好一會兒才說:“不好意思,現在還不能請你。”
“那你什麼時候能請我?”謝不驚又問。
“嗯……”丁海生想了想,試著說,“大概等你拿了奧運冠軍吧。”
“你小不小氣?”謝不驚板起了臉,“一頓飯竟然要拖我兩年?”
丁海生笑得更大聲了。
但他很快被自己口水嗆到,劇烈的咳嗽起來,臉頰漲得通紅。
謝不驚立刻慌亂的站了起來:“你怎麼了?”
丁海生似乎想說什麼,但隻發出了更大的咳嗽聲,與此同時,旁邊的儀器跟著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謝不驚按下呼救鈴,很快有護士進來,手腳麻利的給丁海生打了一針,胳膊上一片密密麻麻的針孔,令人觸目驚心。
謝不驚很快收回視線,不敢再看。
“我要睡了。”藥物讓丁海生平靜下來,“下次再聊。”
“嗯,下次再聊。”謝不驚笑著點頭。
丁海生在藥物的作用下陷入昏迷。
謝不驚看著這一切,臉上笑容一點點消失不見。
他本以為,自己多參加幾次比賽,多做幾個視頻,很快就能積累夠積分讓丁海生恢複健康,然後一起去奧運會。
但他沒想到丁海生的情況突然變得這麼糟。
最強體能恢複劑給丁海生使用會翻到1000積分,他現在還剩下870積分,而後台的渴望值已經累積到了1,000,000,其實已經距離不遠了,隻差40積分而已。
但偏偏就是這40積分……
“180,我想貸款。”謝不驚對係統說。
【你想貸款治療丁海生嗎?】
謝不驚:“是。”
那邊沉默許久,緩緩浮現出一行字。
【可以,但是因為之前發生的一些事情,現在上麵對積分貸款出台了很嚴厲的政策。】
謝不驚:“什麼政策?”
【因為這次貸款不是用在你本人身上,且對你完成奪冠任務沒有幫助,所以係統需要你完成相應挑戰。】
謝不驚:“挑戰?”
很快他就知道了自己的任務。
當天晚上,金牛運動功能飲料找到了他,稱有船隻在德雷克海峽附近發現了超過30米的超級巨浪,希望謝不驚能成為第一個挑戰大浪的人。
德雷克海峽,位於南美洲和南極洲之間,處在大名鼎鼎的咆哮西風帶上,因常年存在7級以上大風,被過往船隻稱為通往南極的“鬼門關”。
在狂暴的大海上,連通行德雷克海峽的萬噸級船隻都變成了一葉扁舟,更彆提如此渺小的人類了。
但謝不驚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點了頭:“我接受。”
連金牛的工作人員都愣住了,他沒見過這麼乾脆的。
極限運動確實伴隨著高風險,外界調侃他們“你出錢,我出命”其實也不無道理。
但正是因為危險,所以在決定去做之前,才會更加小心謹慎。
工作人員不希望謝不驚是衝動之下做出的決定,他又發了一堆調查資料、風險評估過來,非常囉嗦的告訴他不要衝動,請認真考慮。
“最後我再問您一遍,”工作人員沉聲道,“您確定接受這次挑戰嗎?”
謝不驚:“我接受。”
***
“不行!你這樣跟送死有什麼區彆?”國家隊教練嚴中成聽到這件事,氣得腦袋直發暈,立刻一個電話打了過來,“雖然組織上允許你自主訓練,但沒有誰允許你這麼糟蹋自己的性命。”
“教練你冷靜一點,衝浪本就是一項高風險運動,”謝不驚聲音平靜的說,“我從選擇成為一名衝浪運動員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出了獻出生命的覺悟。”
“那也不是你去那麼危險地方的理由!”嚴中成嚴肅道,“至少你的犧牲要有價值,而不是這種以卵擊石的兒戲!”
“我可以。”
“你可以個屁!”
“教練,請相信我。”謝不驚沉聲道,“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平安回來。金牛是做極限挑戰最專業的團隊,有他們保障後勤,即使不能挑戰成功,我也不會真的死在那裡。”
“可是……”
“而且那道浪超過了30米,”謝不驚繼續道,“如果我挑戰成功,我們國家就多了一項吉尼斯世界紀錄。”
嚴中成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久才咬牙道:“你向我保證,無論如何,一定做到安全第一。”
謝不驚頷首:“我保證。”
“既然決定了,那就做好準備工作。”嚴中成無奈道,“領導那邊我幫你申請。”
謝不驚:“好的,謝謝教練!”
不隻是嚴中成,幾乎所有人都說謝不驚瘋了。
椰子直接飛到京市看他,劈裡啪啦發了好多鏈接過來,說來說去無非圍繞著一個觀點——咆哮西風帶有多麼可怕。
謝不驚好氣又好笑:“我地理學得比你好。”
“我這不是擔心你嗎?”椰子用酒店毛巾包著頭,下巴擱在胳膊上問謝不驚,“你真的要去?”
謝不驚:“嗯,定了。”
“丁海生呢?他也讓你去?”
“他……”謝不驚頓了頓,這才道,“他病了,管不了我了。”
椰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這語氣好像媳婦兒在外麵偷腥。”
謝不驚也笑了,隻是笑意不達眼底。
一周後,謝不驚和金牛運動功能飲料組建的團隊飛往目的地。
除了謝不驚外,還有其餘4位挑戰者,眾人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彙合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向德雷克海峽進發。
團隊比謝不驚想象中還要龐大,包括策劃組、攝影組、醫療組、氣象組、讚助商媒體等,還有5位參與挑戰的運動員,已經接近100人。
一路上,他們看得最多的就是氣壓圖。
氣壓流動產生風,風吹拂海水形成浪。
等壓線越密集空氣流動大,風速越快,附近出現的浪也就更大。
最後,他們終於在靠近合恩角的一個小鎮附近,發現了前所未有的密集等壓線。
1月是南半球的夏季,但南緯52°的合恩角依然陰冷多霧,冷得像是南方沒有暖氣的冬天。
而且風還比北方冬天大。
謝不驚剛下飛機就被吹了一臉,來自來自南極大陸的極地東風穿透冰冷的大西洋,在地轉偏向力的作用下狠狠拍在他臉上,令人本能的對自然的強大產生畏懼。
謝不驚從來沒有來過這麼南端的地方。
大地冷峻荒涼,燈塔孤零零的立在岸邊,冰冷的海水無情的拍打著沿岸礁石——大自然的力量在這裡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展現。
當地向導告訴他們,現在還不算浪大的時候,這裡的海域常年盛行接近10米的浪湧,甚至有不少時候風速超過了150km/h。
謝不驚抬起頭,頭頂天空烏雲密布,深藍色的海水在腳下不停翻騰,昭示著一場大浪即將形成。
氣象小組的人預測,大浪將在後天早上到上午時出現。
工作人員已經在準備拍攝工作,衝浪運動員們則趁機適應這極地附近的詭譎波浪。
謝不驚換好緊身防寒衣,這種衣服會把他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隻留下一張臉在外麵,以此抵禦寒帶的冰冷海水。
“我就猜到你要來。”有同樣穿著防寒衣的隊員向他打招呼,“你不可能放過這個挑戰大浪的機會。”
謝不驚點頭:“你也來了。”
“那當然,30米的大浪可是千載難逢。”隊員眼中露出興奮,抱著衝浪板跳進海裡,“我先走了。”
能站在這裡的都是天生的冒險家,不需要關心和多餘的同情,衝就完事兒。
謝不驚緩緩吐出一口氣,跳入了咆哮的海浪。
準備工作依舊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翌日清晨,謝不驚起床時發現,這裡的浪變小了。
進處的海水嘩嘩的拍打著礁石,仿佛野獸被拔去了獠牙。
不隻是浪,原本咆哮的風也變得柔和起來,但天空壓得很低,雲朵顏色很暗,幾乎要和大海融為一體。
當地人告訴他們,大浪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