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神色變了又變。
她臉上像開了顏料鋪。
寧禎嫁過來半年,第一次在老夫人麵上看到如此複雜又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你……”老夫人站不穩。
盛長殷急忙攙扶她:“姆媽!”
徐芳渡眼淚流淌得很凶,趴伏在冰涼的地磚上,失聲痛哭。
寧禎覺得,盛長裕問的這個問題,實在很刁鑽。
在事實的前提下,如果徐芳渡說她不是處子,她就要解釋下她的男人是誰,以及背叛盛長裕,迎接她的是盛長裕的槍子。
如果她答“是處子”,她就要解釋,她去督軍府過夜是忙些什麼,以及她的流產。
她那個流產,老夫人可傷透了心,甚至去吃齋念佛了好幾日。
如今當著老夫人院子裡的傭人、寧禎和盛長殷,徐芳渡說出實話,狠狠打了老夫人的臉。
“盛長裕果然擅長殺人誅心。”
他誅殺的,不是徐芳渡,而是他母親。
“事情搞清楚了吧,姆媽?”盛長裕閒閒開口,麵上無表情,“不問青紅皂白,就要責問督軍夫人。姆媽,您做婆婆真是天下第一合格。”
老夫人氣得差點抽搐。
盛長殷哀求看著他:“大哥,您少說一句吧。”
老夫人的呼吸都不對了。
盛長裕:“不叫我來,我也懶得說。”
他抬腳,轉身就走。
室內亂成一團,外麵的雪粒子已經轉向了小雪。
雪花洋洋灑灑,很快在屋脊與地麵積了一層薄薄的銀白。
他往外走,回頭瞥一眼寧禎:“你出來。”
寧禎巴不得跟著走。
她繼續留在屋子裡,會被這裡的尷尬弄得一身雞皮疙瘩。
這滿屋子的淩亂,無法收拾,寧禎隻想趕緊抽身。
“是。”她應了聲,隨著盛長裕出來。
油紙傘忘記了拿。
寧禎的猩猩紅鬥篷有個兜帽,她蓋在腦袋上。
盛長裕看了眼她。
“……這件事,你提早知道?”他問。
寧禎知道他一肚子火,不敢撒謊:“我管廚房,洪嫂是我的下屬,她很忠心。她發現了問題,自然第一個告訴了我,哪怕阿殷的乳娘叫她們彆說。”
盛長殷的乳娘,兩頭瞞、兩頭騙。她拿了徐芳渡的好處,又以為寧禎這個夫人不能長久,徐芳渡才是未來女主人,想要做她的“從龍之臣”,替徐芳渡下黑手。
在盛長殷跟前是一番說辭,在廚房又是一番說辭。
這麼個親近的人算計,盛長殷也防不勝防。
已經背叛過一次了,盛長殷不打算在用她。
所以,盛長殷聽了寧禎的建議,沒有立馬拆穿,而是等她們把計劃推進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就像今天。
“督軍,我隻是……”
她待要解釋,不是她想把老宅搞得烏煙瘴氣,而是事情發生了,她不打算輕拿輕放,否則三姨太徐芳渡下次還是會算計她。
“你做得挺好。”盛長裕卻打斷她,“沒給我丟臉。”
又說,“寧禎,你記住,我這個人不喜歡輸。你是我的夫人,就是我的顏麵。
你隻要贏了,哪怕你手段再不光彩,我也高興。你要是輸了,再磊落有理,我也不會輕饒。”
寧禎:“我明白了,督軍。”
盛長裕往汽車那邊走,寧禎便隻打算送到汽車邊上。
不成想,他沒上車,而是繼續往前行。
寧禎愣了下,趕緊加快腳步,走在他身邊。
雪下得密,卻不算大,一片片薄薄雪花落地。
湖麵安靜。
盛長裕開了口:“三姨太的事,姆媽會處理。她如果不處理,我再出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