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梁予坐在汽車後座,唇線緊繃。
他不愛寧禎,他知道。
初見她時,陰雨連綿了一個月的碼頭,倏然放晴。陽光灑下,海麵波光粼粼。
處處金芒,令人心情愉悅。
寧禎站在陽光下,白淨肌膚、烏黑頭發,宛如被陽光召喚而出的精靈,美得令人窒息。
聞梁予總記得那一幕。
那個晴天,是期盼已久的。寧禎的出現,恰好落在了陽光裡。陽光太好了,她占儘了優勢,才那麼耀眼。
但他很快發現,他兄長聞蔚年對寧禎不同尋常。
聞蔚年要來倫敦,聞梁予和幕僚接到電報開始,就在謀劃“偷梁換柱”。他們預設了很多困難。
唯獨沒想到,有寧禎這個變數。
寧禎很容易得到。聞梁予對她親近,她很樂意接受;追求她,她也沒反對。
毫無困難,故而在大局麵前,也顯得那麼輕飄渺小、無足輕重。
聞蔚年“失戀”,昏招頻出,一切都在聞梁予的算計之中。
聞梁予最擅長模仿彆人的表情、聲音。他發現,五官與身材相近的情況下,如果表情和聲音可以學得惟妙惟肖,能以假亂真。
他和聞蔚年太像了,兩個人有六七分相似,隻是他略微高幾分。這點身高優勢,隻有站在聞蔚年身邊才比較明顯。
他在寧禎麵前試過。
他穿著聞蔚年一樣的衣裳,重新梳理了頭發,斜分頭,寧禎把他當成了聞蔚年,對他敬而遠之,態度惡劣。
寧禎一向睚眥必報。
聞蔚年用排擠的辦法,逼得寧禎妥協,想讓寧禎回頭去求他;寧禎偏不,對他越發厭惡。
聞梁予那時候想:“我絕不會談戀愛。這些談戀愛的男女,簡直無腦。”
如今,聞梁予成功了。
哪怕寧禎知道了他的身份,她也無法叫人相信她的說辭。
“初戀,叫人難忘。”
“我隻愛你弟弟。”
這麼幾句話,像毒蛇一樣往聞梁予心裡鑽。
不是洋洋得意的輕鬆,而是被什麼啃噬,又酸又疼,恨不能把什麼都捏碎。
寧禎很聰明,她主動要見他,自然帶著目的,聞梁予不能上當。
近十年的籌劃,他即將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他不能任由寧禎毀了。
他並不愛寧禎,很久之前他就知道。
寧禎的信遞過去,他急忙忙找過來,也許是擔心她會成為掣肘。
她之前有盛長裕;現在有了孟昕良,還替孟昕良生了個兒子,聞梁予不覺得她有什麼值得自己煩惱的。
可他在寧禎身上,是有遺憾的。
他們都訂婚了,他卻沒有擁吻過她。
他害怕。
他也隻是十幾歲的年輕人,他怕吻上了她,會慢慢把她放在心上,從而忽略了自己的大計。
他的幕僚們一直提醒他,不可深陷。
聞梁予牢記。
他總記得自己母親和妹妹是如何被大太太折磨死的;也記得父親的忽略,對他不屑一顧的態度,隻因他不是嫡長子,沒必要浪費時間栽培他。
除了長子,父親對任何一個孩子都無感情,隻喜歡權勢和年輕貌美的女人。
他同樣記得兄長聞蔚年的好勝。明明能力平庸,卻處處都要出頭。爭不贏就撒潑,叫他的隨從、他的母親出麵,把贏的人打趴下。
聞梁予有很多事要做。
他並不愛寧禎。
愛情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