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天蒼蒼,野茫茫,有個寡婦想出牆(1 / 1)

“沈檸啊,該說的話我都跟你說清楚了,你看,你家趙睦還屍骨未寒停在家裡等著下葬,你這般,實在不合適,還是回去吧。” “大嬸知道你是好心,也多謝你這麼久以來對我的幫助,但是你看,你家趙睦剛沒了,你這身份……況且元洲他如今將要議親,你總該避避嫌不是?” “回去吧沈檸,嗨,你怎麼就聽不懂話呢,我直說了吧,你不要臉麵我們裴家還是要臉麵的,你往後彆往這邊來了!” 沈檸眨了眨眼,終於確認了,這不是瀕死之際的幻覺,她真的……穿越、不對,重生,也不是,她這是重生加穿越了! 作為化學和醫學雙料博士,她比誰都堅信唯物主義,可眼前的情境卻狠狠給了她一耳光。 前一瞬,她這個漸凍症病人在臨終關懷病房內閉上眼,再一睜眼,就成了她前兩天看了個開頭的小說裡的一個……隻有三言兩語的炮灰角色。 那本小說寫的是大宣首輔裴元洲與京城高門千金謝靈月的愛恨情仇,而她如今穿成的角色,是裴元洲還未發跡,落魄於鄉村時的一個鄰居村婦沈檸。 沈檸的夫君出征在外,不安於室的村婦瞧上了清俊且有才學,與周圍鄉野村夫截然不同的裴元洲,不知廉恥的獻殷勤套近乎。 甚至在自己夫君屍骨未寒時,沈檸都能穿紅戴綠的上門勾搭裴元洲,結果被人告發到裡正那裡,被裡正帶人當眾浸豬籠,名聲儘毀。 敢招惹男主的豔俗寡婦自然沒什麼好下場,聲名狼藉後又和混混傳出些不乾不淨的事,最後不知怎麼的跳了河,結果屍體還被賭鬼爹拿去給人配了陰婚,端的是可笑又可憐。 而她,二十一世紀的博士沈檸,如今便成了這個自尋死路的風流寡婦…… 對麵就是神態自矜的裴母,再往裡,清貧卻整潔的屋子裡,穿著素白衣裙的清麗女子正在給一身青袍的俊雅男子診脈。 沈檸很快就對上號:這男人就是那位未來首輔裴元洲,給他診脈的女子應該是書中女配李語詩……眼下這情景,應該是李語詩那個老舉人父親剛中了進士。 她迅速整理接收的記憶。 女配李語詩和她的舉人老父親也在村子裡,之前李語詩就對裴元洲心存愛慕,但李語詩那位舉人老爹連考數年都沒能中進士,舉子身份也一直沒能尋個好出路。 裴母瞧不上李家窮困潦倒,再加上李語詩也身子孱弱不甚健壯,因此,一直對李語詩退避三舍。 畢竟李家是舉人出身,若是招惹了說不得就要娶了。 可沈檸不一樣。 沈檸吃苦耐勞,且還有自己的夫君,不用擔心日後被她纏上,而且,沈檸這般送上門獻殷勤,敗壞的也是她自己的名聲。 兒子要寒窗苦讀,她又身子骨差,無法操持家務,母子兩人的日子無以為繼,總需要個當牛做馬的。 就這樣,裴母默許了沈檸打著“和嬸子投緣”的旗號每日上門,承擔了所有家務甚至還貼補銀兩,說是養活著他們母子都不為過,生生照顧了母子倆兩年多。 在這期間裴母一直假裝不知道沈檸的意圖。 可就在前不久,李語詩那數次未中的老父親卻毫無預兆中了進士,還將要留京,這一下,裴母心思活絡了。 她兒子即將參加秋闈,中舉必定不在話下,他日進京趕考,正缺人照應……若是和李家有了乾係,那留京做官的李老必定能照拂一二。 就這樣,裴母一改往日對李語詩的退避三舍,親親熱熱的開始喊李語詩來家裡吃飯。 這樣一來,任勞任怨了兩年多的沈檸便顯得礙眼了……也是這時,兩年多沒有音信的沈檸丈夫趙睦回來了。 隻是回來的是屍體。 沈檸成了俏寡婦,裴母這下更怕被這個寡婦纏上,尤其是這寡婦不顧自己丈夫屍骨未寒,還穿紅戴綠的來裴家,更是讓裴母滿心無語加厭煩。 於是,她一改往日熱絡,直接將沈檸堵在了門口,連門都沒讓她進。 “沈檸啊,你還是快些回去給趙睦操持喪事吧,他帶回來的弟弟還是個傻的,喪事離不開你啊!” 裴母強忍著厭煩假意哄勸。 沈檸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神情不耐的村婦,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紅衣,然後就想起來,如今,裡正帶著人正在來捉她的路上。 她馬上就要成為亡夫屍骨未寒就穿紅戴綠紅杏出牆的破鞋,要被捉去浸豬籠了。 不行,她得先渡過這劫,否則,這樣的年代,名聲儘毀的女人很難活下去。 也是這時,她看到了不遠處正在迅速走來的一群人,為首的,正是這清源村的裡正。 “走,我們去看看,趙睦屍身還未入土,就穿紅戴綠給男人獻殷勤,這該浸豬籠了吧!” “不知廉恥,往日愛往裴家跑也就罷了,如今丈夫屍骨未寒,她還有沒有人性了?” “可不就是,趙睦帶回來了失散多年的趙南,可憐趙南已經傻了,如今什麼都不知道,她這個做嫂嫂的不管家裡的死人活人,卻這般不知羞恥往彆家鑽……” “人裴家是讀書人家,哪裡瞧得上她啊,不要臉。” 人群義憤填膺,七嘴八舌議論著。 眼見那群人就要到了,沈檸抬頭看向裴母,神情瞬間變得悲戚…… “嬸子,我今日來其實隻是想跟您說一件事。” 裴母看了眼正在靠近的村民,神情不安,滿眼警惕:“何事?” 沈檸眼睛眨了下,眼淚就下來了,她刻意抬高聲音帶著哭腔說道:“我心知嬸子往日其實瞧不上我,之所以厚著臉皮攀關係,本是有事相求……想求嬸子他日隨裴公子進京趕考時,替我打聽我家趙睦的下落。” 裴母聞言便是一愣,後邊,裡正帶來的一眾村民也隱約聽到了沈檸的話,剛剛義憤填膺的聲音開始低下去。 沈檸抹了把眼淚,淒楚的笑了笑:“可如今,趙睦已經回來了,我來便是想跟嬸子說一聲……往後我不用再來了,也不必麻煩您幫我打聽了。” 身後,停下來的村民麵麵相覷。 “感情,沈檸不是來獻殷勤的?” “這……瞧她哭的這樣子,應該說的是實話吧。” “也是,丈夫屍身還未下葬,誰能這麼沒心沒肺的給彆人獻殷勤,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嘛……” 那些來勢洶洶的村民態度緩和,裡正的神情也變了些,畢竟,自己村裡若是出了浸豬籠的蕩婦,他這個裡正也臉上無光。 可就在這時,剛剛在替裴元洲診脈的李語詩起身走了出來。 雖然落魄,但爺爺輩是書香門第,李語詩到底與其餘村中姑娘不同,還自學了醫術時常替人診治,頗得讚賞,素日都是一副清冷模樣。 如今,她就站在沈檸麵前,看著沈檸,淡淡笑了笑:“沈姐姐這身衣裳倒是豔麗好看。” 她話音落下,沈檸身後那些村民恍然大悟。 “她還穿著紅衣裳。” “可不就是,家裡要辦喪事她卻穿的這般豔麗,可見是個沒心肝的。” “該不會剛剛是在騙人吧,真要在乎趙睦又怎麼會在自家丈夫死了的時候穿紅衣。” “對啊,誰說不是呢……” 裡正緩和的麵色也頓時冷了下來,頓了一瞬,沉聲開口:“沈檸。” 沈檸看了眼對麵的李語詩,隨即轉身:“德叔。” 裡正叫趙德,是趙睦的同族,論輩分叫叔叔。 趙德冷著臉:“趙睦屍骨未寒,你卻這般穿紅戴綠……” 沈檸垂眼笑了笑,然後打斷他:“德叔,我穿這身衣裳,是因為趙睦當初說我穿紅衣好看,他喜歡看我穿紅衣。” 趙德皺眉還要開口,沈檸卻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邁步往回,先是走了幾步,接著就小跑起來。 那些村民見狀不明所以,還有人偷偷在嘀咕:“她是不是知道我們來捉她問罪想要逃跑?” “走,跟上去,看她能跑去哪裡。” 一行人洋洋灑灑離開裴家,裴母連忙關上門,轉身拍了拍胸口:“那狗皮膏藥終於走了,幸好沒纏上我們家。” 她對坐在桌旁不發一語的兒子道:“我兒是要做狀元的,可千萬不能被那種人賴上。” 說完,又看著旁邊的李語詩,笑嗬嗬:“隻有李小姐這樣的姑娘才適合娶回家做夫人的。” 李語詩麵色微赧:“嬸嬸說笑了,哪裡來的什麼小姐。” 裴母上前:“李大人留京做官了,我們語詩可不就是官家小姐了,我當初就說什麼來著,語詩這樣的姑娘就不該做家務操勞這些,合該是金貴享福的命。” 李語詩麵色微紅:“嬸嬸快彆說了,裴大哥要笑話了。” 裴母假意惱怒:“他敢!元洲……你昨日說有什麼東西要給語詩來著?” 一直不發一語的裴元洲垂眼,從袖子裡拿出一枚發簪,隨即抬頭溫聲道:“京中不比鄉野,這玉簪是我奶奶留下的,語詩帶著去傍身吧。” 李語詩忙道使不得,卻被裴母不容分說塞進懷裡。 “好姑娘,嬸子拿你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不許客氣……如今元洲未考取功名,多餘的話嬸子也不說了,但是你記著,往後元洲若是能考取功名,嬸子定不許他娶旁人。” 李語詩終於紅著臉接過那玉簪…… 裴元洲垂眼,神情淡漠。 他自然知道母親的用意,同樣的,也不覺得將那沈檸趕走有何不妥。 當初那沈檸上門獻殷勤時他便讓母親幾次拒絕,奈何那鄉野村婦毫不自重,還托詞道獨自在家無聊,與他娘投緣,是來打發時間。 數次與他使眼色被他冷眼相待都毫無羞恥之心,更遑論如今她成了寡婦。 這般寡廉鮮恥的婦人,自該遠離才是。 至於她方才那番托詞,在裴元洲看來儘是假話,隻是以前卻沒看出,那鄉野村婦竟也有這番心思和演技。 這邊裴家一片和睦,另一邊,沈檸一路捂著臉小跑回到那破敗的家裡,看到停放在正屋的棺材,直接掀開棺蓋便要往裡跳。 一邊“艱難”往棺材裡爬,她一邊哭的撕心裂肺。 “趙睦,嗚嗚嗚……我等了你快三年,快三年啊,你當初答應我你會回來的。” “我信你會回來,我等啊等,等啊等,你卻扔下我,我不答應,不答應啊……嗚嗚,你看,我穿上了你最喜歡的衣裳,你把我也帶走吧!” 和裡正一起的村民追進趙家院子裡,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形。 那說是想要紅杏出牆的俏寡婦哭的肝腸寸斷,甚至不顧晦氣直接要往棺材裡爬去,走得快的急忙便將人拉住了。 “使不得,使不得啊……趙睦家的,人死不能複生,你可要想開啊。” 旁邊兩名心軟婦人連忙上前阻止。 畢竟這是個敬畏鬼神的年代,絕大多數人都不敢用鬼神之事胡說,忌諱畏懼頗多,眼見沈檸居然穿著一身紅裙要往棺材裡爬,幾乎是立刻就相信了她是真的想要隨亡夫而去。 誰又會想到會有這般不忌鬼神的人……哪裡又會再疑心。 再加上沈檸自己纏綿病榻數年,死前又是飽受痛苦,滿腹的委屈難受再加上幾分演技……一時間哭的那催肝斷腸的模樣,愣是將眾人都唬住了。 就連一向冰冷威嚴的裡正都紅了眼眶。 “是誰說沈檸作風不正的? 往後誰要是再亂嚼舌根,我絕不會放過。” “哎,天可憐見,這沈檸也是命苦,從小被賭鬼爹苛待,好不容易被趙睦買回家,還沒過幾年好日子,這就要守寡了……” “誰說不是呢,唉,可憐他們還沒舉行婚禮這就要做寡婦了,擱誰也想不開啊。” “噓,趙睦不是還帶回來了個傻子弟弟,說是小時候走散的趙南,癡癡傻傻的,沒有丈夫也就罷了,還要照顧癡傻小叔……沈檸以後有的苦頭吃了。” “唉,能幫就幫點吧,也是命苦。” 就在幾名婦人七手八腳將沈檸從棺材上“強行”拉下來的時候,正屋門外院子牆角,衣衫破舊形跡狼狽還抱著一隻雞傻愣著的男人,眼神忽然變了。 清醒過來的一瞬就和懷裡的公雞大眼瞪小眼,蕭南諶()下意識手上發力,輕而易舉將懷裡炸毛的公雞捏斷了脖子。 看著自己滿身雞毛,他麵無表情,隻剩下滿心的麻木…… 任誰來看也不會相信,這個滿心狼狽抱著一隻大公雞的傻子……居然是大宣戰神,定王蕭南諶。 腿上的傷鑽心的疼,因為毒素而潰爛化膿,毒素入腦,他這段時間都是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上次清醒是昨日帶著趙睦的屍體回到趙家時……那時,他清楚的在那個女人眼中看到了漠然。 除了讓他這個癡傻“小叔”滾出去,她對自己丈夫的去世沒顯露出半分傷心,甚至看都沒有多看一眼趙睦的屍身,匆忙出門要去給彆的男人獻殷勤。 可眼下,她卻又哭的那樣撕心裂肺? 這村婦的演技可謂是爐火純青…… 蕭南諶站起來,趁著沒人注意他這邊時,拖著受傷的腿艱難往另一邊屋子走去。 也不知道他手下那些廢物什麼時候能找來。 他上次把那些人收拾的狠了,恐怕京中那些冠冕堂皇久居高位的家夥都恨不得將他嚼碎生吞了……在他手下那些廢物找來之前,這個地方對他來說是最安全的。 路過雞窩,蕭南諶麵無表情將手裡被擰斷脖子的公雞扔了進去。 公雞軟塌塌砸到地上,旁邊,一群母雞齊刷刷抬頭看他。 蕭南諶忽然發現,雞窩裡好像就隻有那一隻公雞。 還被他擰斷了脖子。 這些母雞的眼神……是不是有些幽怨? 往前邊屋子裡走去,蕭南諶想到,趙睦臨終前托他照顧家中妻子,可這般放蕩村婦,配不上那樣的忠勇之士…… () xs。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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