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求聲,潰不成句,彰顯著開口之人此刻內心瀕臨崩潰,但又奢念一絲的安撫。屋內負責尋親的官吏們都被勾起了一絲柔軟,大著膽子探出了身形,瞧著護國公的神色,飛速琢磨著如何緩解氛圍。本就躲在窗戶底下往外看的何桃花直接紅了眼眶,一眨不眨的看著護國公的背影。
要知道她的有田是會做飯的。
哪怕隻會最最最基本的手藝——把米下鍋煮成粥。等米水沸騰後,用笊籬裝到飯甑中。
被注目的護國公:“…………”
後背那一道眼神似乎都快要把他灼傷了。
護國公垂首遮掩掉一絲的傷感,垂首看著跪地的李大牛。李大牛身形僵硬,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但脊背卻是挺直的,似乎還夾著些豁出去的倔強氣。
“你起來!”說完感覺自己話語似乎挺硬,護國公道:“咱們是父子有什麼話有什麼事直說就行。先前在集市上你也見過,二蛋膽大的,我沒打也沒凶小孩的愛好。”
聽得這話,李大牛瞬間感覺自己像是喝了冰糖葫蘆水一般,甜中帶著些酸。
不是很酸。
就是……
就是有一點點酸。
可能等他緩過勁頭來就好了。
瞧著表情似乎有些糾結的李大牛,護國公看看自己手中處理挺乾淨的雞,話語愈發和緩了兩分,問:“我雖然學過,但也隻會基本的大鍋燉!就吃鐵鍋燉如何?”
李大牛聽得最後帶著些征求的話語,呆呆的點點頭。
見狀,護國公又提醒一聲起來後,便走到院落。
掃了眼架起來的案板。
看著錦衣衛侍衛察言觀色機靈無比手腳麻利的擺醬油醋這些瓶瓶罐罐,他沒忍住視線落在崔玥身上。
雖說崔玥的身世,他,錦衣衛都派人查過,算來曆清白。但他也真不解了,一個妾怎麼能夠那麼沒眼色。
都不會搭把手,都眼裡沒活!
擱村裡,非但女兒家,便是男的,尤其是長子,那都得勤快,都得帶著弟弟妹妹的。
圍觀的眾人瞄著護國公的神色,也不約而同看向了崔玥。
崔玥視若未聞,一臉崇拜狀,“哇,國公爺好厲害哇。”
護國公感覺自己拎著的雞都要甩崔玥腦袋上了,把人腦子裡的水砸出來。這麼多人看著,尤其是帝後的心腹都盯著呢,就不會好好表現一下?
腹誹著,護國公直接問出了聲:“你不幫忙搭把手?”
一聽這話,崔玥笑得淡然,甚至還昂了昂頭,話語清脆又響亮:“妾說句膽大的話,國公爺您既然要收我為妾。那最起碼的,您該知曉——”
崔玥字正腔圓,目光還帶著些溫柔看向崔二蛋:“我崔玥先夫是大靖四品昭武將軍,殉城而亡。其妻霍氏,我的正室姐姐。他們變賣家產,我阿姐還嫁妝購糧草支持崔家軍抵禦西戎抵禦外敵這些大義不提。他們待我不錯,一年四季衣裳珠寶不提,為我請夫子不提,我一餐四菜一湯一甜品,知道我嘴饞阿姐還特意賞了我兩個專做甜品的廚娘,還一月給我二十兩月俸,敢問您呢?”
聽得這一連串劈裡啪啦響亮,又格外強調崔二蛋身世的話語,護國公目光定定的看著崔玥,但卻凝神飛速橫掃了眼在場眾人的神色變化。
汪公公一行人是知道崔玥身份的。
唯有祖孫兩不知道。
不過要是娘的性情沒變化,那以她現在的心思,恐怕滿心都在呐喊二十兩!
就在護國公暗暗感歎時,何桃花的確被二十兩震的恨不得尖叫出聲了。
二十兩啊!
她當年給有田置辦聘禮娶秀才公的閨女,才兩畝地才二十兩紋銀啊!
結果……結果現在一個妾……一個妾都這麼燒錢嗎?
李大牛也在震驚。
震驚過後聽得崔玥的心聲【老娘當眾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啊!彆給我腦補什麼原配繼室奪產爭爵大戲。要不是老娘運糧時候碰到匪兵又倒黴衰的撞見姓李的,要不是抵禦外敵這大義腦子在,我非下、毒全弄、死。】
李大牛慢慢的挪動雙膝,對準屋內的神位,在心裡連嗑十八下。
絕對是祖宗保佑啊!
似乎察覺到某些人驟變的神色,連帶院內空氣都流淌著震撼,崔玥眉頭一挑,飛快做了最後的總結,理直氣壯著:“您作為國公,還得我搭把手,哪有這樣的道理?”
“常言道人往高處走啊。我做妾,那待遇起碼要一夫比一夫待遇好吧?”
“你手裡拎著的大公雞,還是我花阿姐給我的私房錢買的呢!於情於理,我都儘到一份心意了。”
聽得這話,護國公沒忍住開口了:“崔玥,我不是給你五百兩銀子嗎?”
萬萬沒想到護國公還敢問的這麼鏗鏘有力,崔玥被氣的臉都紅了起來:“五百兩?半年前的五百兩你還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提及。派六個人名為保護實則監督我和二蛋,這些人吃喝不要錢啊?在縣城租房不要錢啊,還有養馬不要錢嗎?”
“為了不毀你國公爺的威望,我這身衣裳都還是我阿姐昔年給我的料子裁剪出來的。你瞅瞅我身上,沒手鐲沒珠釵,隻梳一個鳳頭配個步搖。要不是我長得好,都撐不起來這所謂的低調貴氣。”
“說實話我自打做妾,還沒這麼窮過!”
雖說美人到最後還帶著嬌嗔的委屈,挺好看的,但是太燒錢了啊。護國公隻覺自己心口都疼的直抽抽了,“五百兩,都花完了?”
“我還問二蛋打欠條,借了三百兩。”
“你……你……我……我緩緩。”護國公說完把雞放在案板上,拿著刀慢慢剁。
當初是哪個王八龜孫子忽悠他收個小妾來著?
哪個來著?
這麼個燒錢玩意,能叫從眾隨大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