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橋然立馬麵色一肅,認真地同小家夥說:“彆讓你二哥哥再遭五叔一頓罵,那地方不是你這樣的小孩子去的,裡麵的魚龍混雜烏煙瘴氣,也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簡單,稍不注意,便有那些不長眼的東西來招惹你。”
顧橋然說得委婉,要說得直白,實在是怕嚇著從小就沒怎麼真正接觸大興下九流東西的珠珠。
奈何顧珠一聽就明白,他有著不該有的豐富知識,健康的,不健康的,亂七八糟,立馬就想到那害靈哥兒沒了一兩肉的變態員外,顧珠小朋友咽了咽口水,害怕地不敢再要求過去,叫下人送了口信快馬送至城外的四水錢莊,便準備回府裡坐等。
離開前,顧珠瞧見個模樣頗為標致的姑娘從堂內出來,穿著樸素,想必是二哥哥的那位懷孕的妾室。
妾室紅著眼眶,感激地對他輕輕福了福身,顧珠遠遠地看著,隻覺二哥哥的小老婆好像有些沒吃好睡好。
他一回府,就回了明園,吩咐小廚房從今日起每日三餐都送四菜一湯去後巷的二哥哥家裡,又派人送了自己的全部壓歲錢過去,這才安心許多。
等待的過程實在是無聊得很,隻是閒來跟鐵柱對著坐在一起喝喝茶,順便大眼瞪小眼。
然而光是大眼瞪小眼似乎太無所事事了些,顧珠小崽子心裡存著事兒,閒不住,拽著什麼都不知道的鐵柱就往自己的裡屋裡鑽,房門順便也鎖了個死死的,最後把鐵柱給按在桌子上,自己親自給鐵柱磨墨,頤指氣使道:“會寫字兒嗎?應該還記得吧?來,我說,你寫。”
鐵柱雖傻,但並非身體習慣都忘了,捏筆姿勢十分標準,但眼巴巴地看著小娘親皺著的眉頭,卻忽地丟開筆,伸手去揉顧珠的眉心,指腹輕輕柔柔地撫平那皺著的眉頭,傻乎乎地說:“不要皺皺……”
顧珠被一個大男人的疊字給逗笑了,一股鬱氣瞬間從胸口釋放出來,拍了拍這貨的手爪子,道:“你不懂,你是個傻子,你懂啥?”
“我想懂……”鐵柱憂傷地看著小娘親,對娘親的喜怒都想明白。
顧珠想了想,回答道:“你不是想懂,你是傻了,所以才想懂我,但沒有必要,舅舅知道你在我這裡,回信應當這兩日就到,你是要回長安的,到了那邊,你好好乾,好好養病,清醒了就報答小爺我的救命之恩就可以了,沒必要懂,我也不太懂我自己,我……很奇怪的。”
“不奇怪,歲歲,你不奇怪。”
顧珠自嘲地跟個傻子說著不敢跟任何人講的話:“怎麼會不奇怪?我記得好多另一個時空的事情,可我明明才六歲,你說奇不奇怪?”
“不奇怪。”
顧珠微微愣了愣,有被這傻子斬釘截鐵的‘不奇怪’三個字給哄到,他緩緩垂了垂眼簾,張開自己的小手臂,去抱了抱鐵柱,溫柔地說:“謝謝你呀,小謝將軍。”
鐵柱也擁抱他的小小娘親,但耳朵裡卻聽見娘親嘴裡念著彆人的名字,立時又生悶氣,委屈道:“小謝將軍是誰?歲歲你還有彆的孩子嗎?我、我不夠好?”
顧珠笑著,懶洋洋地忽悠說:“是啊,我在外頭還有十個八個崽,你這個傻子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那十幾個兄弟姐妹都接回來,當然,你要是乾得不錯,聽話又懂事,那我就永遠隻愛你啦。”
“鐵柱聽話。”傻子當真是被刺激到了,以為自己的小小娘親真的在外麵還有十幾個孩子,嚇得藏在麵罩下的眼都瞪大,抱著娘親的手都又緊又怕太用力,不知所措得很,一麵眼淚鼻涕齊刷刷下來,一麵啞聲說,“我聽話,你不要丟掉我……我會比任何人都厲害的,歲歲,我會賺很多很多錢,買好大好大的房子,買許許多多的下人,會……我會……比這天底下所有人都有權有勢,我……請你永遠愛我……”
鐵柱說這話的時候,耳朵裡有著重音,好像有個熟悉又陌生的童音在他腦海裡同他說著一模一樣的話。
那似乎是彆人,又似乎是他自己。
鐵柱分不清,但恐懼與那瘋狂的不甘心,卻是鋪天蓋地的真實存在於此。
顧珠小朋友並不知道自己陰差陽錯的又刺探了屬於謝崇風的執念,隻當鐵柱是對自己這個娘有著所有小孩子都會有的小小占有欲,渾不在意,繼續拉著鐵柱寫要給二哥哥的推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