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珠打開看了一眼,瞬間眼睛一亮,這是大餅爹給二哥哥的舉薦信!
“這是好事啊,二哥哥什麼時候出發?去哪兒啊?是哪裡的兵營?希望不要是太多衝突的地方,聽說那個誰……唔,謝小將軍的營隊便總是跟周邊的彈丸小國有些摩擦,摩擦多了,難免還是有人會死。”顧珠明白戰事無常,人命脆弱,總有人會犧牲,但他不希望這個犧牲的人是二哥哥。
一旁僵硬著身體的謝崇風餘光瞄了一眼信上的內容,上書著的是北麵海邊駐守的大營,此處大營是老將徐秋生的地盤,海邊大營一般來說並無什麼危險,隻碼頭來往船隻繁多,各國商人貿易更是容易出現大規模械鬥,所以隻有當青州的大規模械鬥當地官府鎮壓不住,才會請求大營的支援,安全地不能再安全了。
隻是不知顧家還有老將徐秋生那邊的門路,是拐了幾道彎求上的?還是那顧勁臣與徐老將本就認識?
“死不死的,珠珠你難道是認為你二哥哥技不如人?”
顧珠見二哥哥笑,忍不住也抿了抿唇,認真地說:“我哪裡是這個意思,總而言之,二哥哥你去大營後,家裡就我一個人了,總覺得,沒什麼意思。”
橋二爺伸手敲了敲顧珠的小腦袋,說:“你不是剛認識了位白小爺?”
“他是住在外頭的,我說的是家裡。”
“我看你那位尉遲沅來往我們家勤快得很,簡直和住沒有分彆,有他在,你還能沒有意思?更何況,我看你這小家夥成天到處亂跑,如今跟瀧族長似乎也混熟了,還要什麼意思?”橋二爺是來餞彆的,“二哥哥我三日後便啟程去青州大營,到了那裡,珠珠,你便隻等著我給你爭臉吧。”
顧珠又笑又眼眶泛酸,點了點頭,說:“那我去送你。”
“不必,你從昨兒起就被禁足了,五叔知會了全家上下,我不能壞了他的規矩。”
顧珠話哽在喉嚨裡,默默罵了大餅爹一句,卻又揚著小臉,望著二哥哥,承諾道:“那我就幫你守著小嫂子,她如今是有孕了對嗎?我會好好幫你照顧小侄兒的!”
橋二爺輕笑著點了點頭,話至此,應當走了,卻又有未儘之言,忍不住跟在他看來實在是早慧非常的珠珠講。
橋二爺素來不擅長同人談心,他更擅長明哲保身,他早就瞧出家中這偌大的門府裡是黑洞洞的窟窿,所見所聞皆是貴族門第內的隱晦不能言,又生在這樣的糊塗混賬四老爺下頭,若不能自己掙出一條活路,根本就沒法生存!
就像五叔一樣,五叔曾也仗劍江湖、少年得意,結果呢?尚公主、偏居揚州,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同珠珠逍遙快活,從前的人脈也不走動,從前一起的同窗也不來往,當年揚州的四大才子如今全部低調過活,便說明了一切。
“珠珠。”橋二爺看了一眼戴著麵具的鐵柱,沒有在意,語重心長地溫和的跟小家夥說,“家中近日來的諸多事,都辛苦你了,說來慚愧,許早我便知曉,隻是拖著,雖心驚膽戰,總感顧府時日無多,但又似乎還有人在上麵撐著,所以我便隻需要自尋出路,想著逃開這一切,眼不見心不煩。”
顧珠聞言漂亮的大眼睛沒有什麼情緒的起伏,依舊是乾乾淨淨的明亮著。
橋二爺則一麵說一麵垂眸,自嘲一樣笑說:“起初我尋了些法子才得來這個跟你接觸的機會,知道家中唯一的頂梁柱五叔最是疼愛你,便希望通過你得到一個舉薦,然後再分家。”
“或許分家這兩個字說來你會不理解,但將軍府這熱鬨的宅邸對我來說,的的確確沒什麼可留戀的,家中父親素來對我不管不問,母親也與我未有多少感情,兄長隻知讀書,是個讀傻了的,家裡的每個人都瞧著喜慶,實則自私自利,我亦不能免俗。”
“珠珠你可以從現在起厭惡我,但我接下來的話,你要記住。我瞧你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像是要讓顧家同皇帝站在一起,當今皇帝說句大不敬的,讓人捉摸不透,裝瘋賣傻一絕,示弱哭喪一流,陰晴不定,似乎是有野心要同老相爺一決雌雄,奪回大權,但又似乎同老相爺好得情同祖孫,日日不見老相爺一麵,都要清減幾分,如此看不透的上位者,我們顧家去衝鋒在前,輸了,那自不必說,是要抄家問斬的,贏了,更是了不得,死無全屍也未可知。”
顧珠微微一愣,有許多問題,卻又沒有打斷二哥哥的話。
橋二爺繼續道:“如今之計,隻有像五叔那樣繼續蟄伏才是正道,任何出頭的事情,都絕不可做,譬如還錢,讓尉遲家帶頭還,譬如這次陰婚,小小的辦一場便是,既讓上麵找不到錯處,又不必招惹人眼球,朝上的參奏也不必管,什麼都蒙頭不管便是,此後關起門來好好過,任誰也奈何不了我們。”
顧珠聽到這裡,雖不讚同,卻又不好太強勢辯駁,他總惦記自己才六歲,今年也不過快七歲,怎麼能隨隨便便說些大道理。
於是隻童言童語地問:“那二哥哥,你現在還想分家嗎?”
顧橋然見珠珠並未有任何對自己的疏遠,輕笑:“怎麼會?”
“那你說這些讓我們龜縮的話,自己去兵營又不跟我們斷絕關係,到時候家裡當真遭了難,二哥哥,你也要受牽連不是嗎?”
“我知道。”
“那你要分家嗎?如果你要,我去跟瀧大哥哥講,他會答應的。”
顧橋然忍不住道:“我如今不分家。”
“為何?”顧珠說,“若是因為小嫂嫂還是顧家的丫頭,但分了家後,嫂嫂跟你是一塊兒分出去,不必擔心的。”
“不是因為她。”顧橋然沉默了一會兒,忽地堅定道,“你叫我一聲二哥哥,我哪怕分出去,也是你二哥哥,那分與不分,有何區彆?”
“我知道,二哥哥舍不得我,就像我也舍不得爹爹還有瀧大哥哥、待今大哥和這府上許許多多的人,縱然他們有的人有這樣那樣的毛病,這樣那樣的錯事,可爹爹放不下他們,我便也放不下。”顧珠說得麵頰緋紅,笑道,“而且,我不信我娘親同舅舅像你們說的那樣不好,我倒不是想強迫家裡幫舅舅,而是覺得與其龜縮等待,不如主動出擊,二哥哥你都要去兵營了,那就放飛自我的大放異彩去!家裡我會讓四伯乖乖不出去亂來,讓待今大哥金榜題名!我覺得吧,當你強到彆人離不開你的時候,那麼彆人再怎麼看你不爽,也奈何不了你,這不必從前好上百倍?”
顧橋然愕然。
顧珠乾咳了一聲:淦,好像說多了!我這演講起來揪沒完沒了的毛病到底是怎麼來的?!
顧珠抓了抓自己的手,餘光意外發現鐵柱這大傻蛾子也盯著自己瞧,怪羞澀地瞪了傻子一眼,任性道:“看什麼看?我們講話,你吃你的飯!”
十四歲後,便再無人敢同其大小聲的謝崇風愣了愣,他發過誓,再也不會讓誰對他呼來喝去。
“愣著乾啥?三籠包子都得吃完哦,浪費可恥。”
謝崇風眼瞅小家夥的手爪子奔著他前胸就來,當即頭皮發麻,乖乖抓了三個包子往嘴裡送。
顧珠滿意地看著鐵柱吃飯賊香的樣子,伸手摸了摸鐵柱的腦袋:“真乖。”
謝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