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了,你不說,我也不說,隻要他還是鐵柱一天,我就當他一天的娘親,這有什麼不可以?他挺乖的,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傻乎乎的,離開我就哭,離開我就活不下去,你不要這麼狠心,連個小孩子都讓我丟。”
尉遲沅實在沒什麼同情心,但看自己把顧珠說得傷心的,結結巴巴地便緊了緊嗓子,道歉道:“我錯了,我就是……就是擔心,而且他這麼大一個人,實在看不出像個小孩,我見過的傻子,那都是口水鼻涕到處流,像他這樣除了不愛說話以外就愛粘著你的傻子,當真是從未見過。”
“那是你孤陋寡聞。”
“是是、是我孤陋寡聞了,我不說了。”尉遲沅賠笑道,“那咱們畫像吧,我也整回去掛在牆上。”
顧珠哼哼唧唧道:“不要,今天沒心情了。”
“那、那要不我給你講講外頭現在都怎麼說你四伯的?”
顧珠搖頭:“不聽,這個瀧大哥哥都過來跟我講過的,說四伯是浪子回頭,癡情不改。”這人設,顧珠說著都心虛。
“你四伯近日當真是沒有再出去一次,隻是日後要管住,倒比較困難。”尉遲沅沒話找話地生怕珠珠不理他,“對了,你四嬸母當真願意讓你四伯娶個平妻?”
顧珠點了點頭,說:“爹爹跟我說,嬸母願意的,說畢竟是死了的人,當初也是心疼王大姑娘的,嬸母心好。”
“你心也好,珠珠。”尉遲沅聽罷,感慨著輕輕說了一句。
顧珠懷疑這貨是在反諷他,但又覺得就尉遲沅的小智商,應當還用不了反諷這種說話藝術,是啦,他是很怕死,但鐵柱是真的沒了他就活不了,他怎麼能親手丟了鐵柱?鐵柱一看就是小時候就吃了不少苦頭,現在重新變成了小朋友,又真心把他認作親人,說不定是上天希望鐵柱重新享受一回當小孩子的快樂呢?
說到底,當初在山洞裡,後來了的一批人若不是鐵柱在,他也早就沒了。
“我隻是覺得,鐵柱以後就是鐵柱了,也挺好,彆人不要他,我要他吧,反正又不是養不起,他吃的也不多。”顧珠珠說著說著,拉著尉遲沅的手說,“你也得答應我,以後,就當他是鐵柱了吧,把之前的事情都忘掉。”
尉遲沅小胖子眼珠子慌亂地落在珠珠握著自己的手上,哪裡還有反對的意見,麵頰微熱,說:“我應你就是。”
一旁圍觀的謝崇風就這麼看著將軍府的顧珠跟尉遲家公子嘀嘀咕咕了許久,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就把尉遲家的小公子心情哄得忽上忽下,最後又興高采烈的出門替其辦事,歎為觀止。
正感慨著,便見小家夥歪著腦袋靠坐在他身邊,拍了拍他的手,仰頭跟他說:“鐵柱,說不定以後這天底下就我知道你是真的謝崇風啦,你腦子不清醒,興許是好事,這樣你就不必曉得自己身份都被人篡了,你以後就老老實實的跟我混,我不會虧待你的。”
顧珠說完,總覺著自己說的這話怎麼有些古怪,像極了電視上糟老頭子對新納的小妾說的話,什麼‘寶貝兒你以後就老老實實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的’。
顧珠小崽子笑了笑,又歎了口氣,真情實感地跟謝崇風說:“我原以為我慘兮兮的,沒想到你更慘,我要是被人掉包了,大餅爹肯定第一個就看出來,你猜是為什麼?”
裝瘋賣傻的謝崇風不知,搖了搖頭。
顧珠珠俏皮地得意道:“那是因為我與爹爹有暗號的,他要是覺得哪裡不太對,就會問我‘天王蓋地虎’。”
謝崇風睫毛微微塌下去,心裡接了句‘寶塔鎮河妖’。
“不過一般人肯定都覺得下一句是‘寶塔鎮河妖’,我跟大餅爹的正確接頭暗號卻不是,是‘小雞燉蘑菇’。哈哈哈,要是我說正確了,大餅爹就會知道我沒事,要是說錯了,就證明我很危險。”顧珠深覺有趣,忍不住跟傻蛾子多說了幾句,“其實最初還有不少暗號,我覺得都特彆好,但沒跟大餅爹講,叫什麼‘我與將軍解戰袍,從此君王不早朝’‘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好玩嗎?”
“算啦,你聽不懂,你隻要知道,顧歲錦我能養你一輩子就行啦。”不然還能怎麼辦?自己撿回來的傻子,哭著也要養一輩子,除非他清醒過來,然後自己想走。
顧珠就當自己做善事了,心裡雖然也忐忑娘親跟皇帝舅舅那邊會對鐵柱有彆的安排,但起碼他不會叫鐵柱死掉。
顧珠說得真心,陪著小家夥坐在軟榻上的謝崇風沒有什麼表情,隻輕輕眨了眨麵具下的眼,掩去眼底一片複雜……
——鄰牙利齒、貪生怕死、調皮搗蛋、聰慧過人、小小斷袖。
以上是謝崇風對顧小侯爺的評價,隻是或許從今往後還要再加上一個幾個詞:譬如天真爛漫,譬如感情用事。
要是當真貪生怕死,就不要感情用事。
如果是他謝崇風撿到個對自己百害而無一利的人,扔掉,或者當作看不見,這才是人之常情。
也不知道駙馬爺顧勁臣是怎麼教養孩子的,自個兒機關算儘從長安全身而退,卻有這樣一個心軟心疼他娘親的小孩,既能當機立斷改變將軍府的立場,又左右為難還惦記著緩合父母之間的關係,甚至相信皇家也是有真心的。
顧勁臣教小孩教得不好,日後定會有人讓這小東西知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個道理。
顧勁臣自出生到如今十八年的光陰裡,所見是沒有好人這個東西的,哪怕是稚童,也是‘人之初、性本惡’。
按理說,長公主那樣心思深沉的女人,同深藏不露的顧勁臣的後代,應當是集兩人之所長,然而事實卻如此叫人大跌眼鏡。
叫人……平白心軟。
謝崇風感受著靠在自己胳膊上的小腦袋的重量,心靜而和緩,一時什麼都沒有想,隻是有著淡淡的笑意。
突然的,身邊的小家夥突然揚著漂亮的小臉蛋,目光盈盈地渴望著看著他,似乎是有什麼要求要提。
謝崇風感覺自己約莫是無法拒絕的,不光是因為自己現在還得仰仗小家夥過活,隱藏身份,更重要的是那無法言說的感受。
“呐,鐵柱,我想看你女裝。”顧珠珠吐了吐舌頭,晃著謝崇風的胳膊,“大家都說彩衣娛親,我是你娘,看看你女裝不過分吧?我太無聊了……阿妄也不來找我玩,就一下下好不好?就一下!”
謝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