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有事,起碼在我見到顧珠前都不會有事。你帶人撤退,一炷香後返回來,帶上二黑。”二黑是軍中一條殘腿的老狗,循跡十分厲害,哪怕跳水裡再出來,也能把目標找到。
羅玉春著急得直跺腳,卻又改變不了謝兄的決定,隻能臉一沉,滿眼擔心地點了點頭,回去對著兵丁們一揚手,撤退。
遠在另一座山峽口的顧珠在屋裡躺著,隱約聽得見外頭鋪天蓋地的馬蹄聲但又疑心是自己的幻覺。
他口乾舌燥,身上半點兒力氣也沒有了,聽見外頭雨漸漸小了下來,手則虛脫地抬起來,將手背放在自己濕黏的額頭上,瞬間滾燙的溫度便傳染去了冰涼的手背。他發燒了。
生病似乎使人腦袋生鏽,於是昏昏沉沉許久,聽見外麵有動靜的時候,他也隻是皺了皺眉,害怕地往床裡麵鎖了一下,眼睛卻是盯著門口。
如果是烏公子的話,顧珠想,自己要是能讓烏公子留下來跟自己繼續說說話就好了,一般反派不都是死於話多嗎?興許多跟這位奇怪的烏公子聊一聊,就能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的耍自己一同,又奇奇怪怪哭哭笑笑,好像……好像自己多對不起他一樣。
他沒有什麼桃花債落在外頭吧?
顧珠想不起來了。
他在揚州也就跟尉遲沅不清不楚過,跟白妄是正正經經的分手,其他……還有其他人嗎?爹娘送給他的人都不算,在路邊兒看見的小帥比也不算,他都是欣賞欣賞啊。
門‘吱呀’作響的聲音打斷了顧珠亂七八糟的思路,他瞳孔裡清晰倒影著門開後的景象,一時黑色的瞳仁都像是貓咪一樣放大了些許,他看見進來的竟是謝崇風!
“崇風!”顧珠猛地坐起來,眼眶緋紅,他獨自在這裡的時候,沒人可依靠,哪怕要死了,都沒什麼嬌氣的樣子,此刻看見了男朋友,聲音裡便不自覺粘著委屈,急需安全感裹慢他的全身。
“叫的可真是親熱啊。”親自押送謝崇風進來的烏公子慢吞吞的,指使人按住想要過來跟謝崇風在一塊兒的王爺,一邊又讓下人將謝崇風綁在斜對角的柱子上,動彈不得的那種。
“烏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顧珠看見謝崇風上身都是血,完全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他跟謝崇風要是都死了,小皇帝就完了。
“什麼什麼意思?”烏公子聳了聳肩,打了個哈欠,微笑道,“我為天竺國辦事,他們要謝崇風的命,我覺得要命太簡單了,更何況要了命以後,偌大的大興朝,說不定依舊很難打,不如控製住這手握百萬雄師的謝將軍,他讓小皇帝成為他的傀儡,我們就讓他成為我們天竺國的傀儡,豈不是美哉?”
說罷,不等顧珠從這番話裡敲出有用的信息,那烏公子就頭也不回的離開,離開前又像是想起什麼一樣,故意又找來鐵索將謝崇風的雙手扣上,親自將顧珠又綁在床上,說:“餓的話喊我,我很樂意送餐過來。”
顧珠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扭開頭不跟烏公子說話,待烏公子當真離開,整個屋子都歸於平靜,才焦急地往謝崇風那邊望,一邊望一邊掉眼淚,說:“你怎麼也過來了?”
被綁得嚴嚴實實的謝崇風卻對那床上的年輕王爺笑,滿麵都是顧珠不懂的慶幸。
顧珠不解:“你還笑得出來,現在我們兩個都在這裡,他們要殺我們,簡直易如反掌。”
說完,顧珠忽地愣了愣,吸了吸空氣裡混雜的味道,問:“崇風,你有沒有聞到那種大-煙的味道?”
謝崇風濃密的睫毛垂著,說:“沒有。”
“奇怪……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個烏公子進來後身上殘留下來的。”顧珠搖了搖頭,焦急地說,“現在怎麼辦,你有後手嗎?”
謝崇風隻是看著他,目光落在他單衣上,又順著單衣的衣擺這周落在他的小腿上:“你腿受傷了?”
顧珠臉上還掛著兩行淚痕,嚴肅道:“我問你咱們怎麼辦,腿不重要。”
“怎麼不重要?你最重要。”
顧珠一哽,又是一顆豆大的眼淚,不接這話,分析說:“那個烏公子,好像認識我們,他雖然是幫天竺國辦事,但卻不直接殺了我們,非要控製你,怎麼控製?不會是……”顧珠忽地瞪大雙眼,急忙問,“他讓你抽煙了?!”
謝崇風沒有說話。
顧珠卻從這份沉默裡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他起初氣得要瘋,那東西根本不是可以碰的!隨即很快卻又明白,謝崇風是因為他才會去碰,真是奇了怪了,那烏公子讓謝崇風碰了那種東西後,又送到他的麵前來,是想看他有什麼反應嗎?
“對不起。”他腦袋昏昏的,“你以後……不要碰了,就算有人威脅也不行,那東西上癮後戒不掉的,會死人的。”
他說了很多,麵前的謝崇風卻好像反應慢了半拍一樣,許久,才回話說:“不要對不起,沒事的。”謝崇風漆黑的眼轉向門口,那裡有人在偷窺。
顧珠跟著看過去:“烏公子?”
屋外細細簌簌半晌,被發現偷窺的烏公子這才一邊吸著煙,一邊重新走進來,承載著一身煙氣與深夜的寒露進來,然後站在顧珠的床邊,煙頭指了指那邊被綁著的謝崇風,沒什麼表情的詢問說:“你看他……”
顧珠能感覺到身邊的烏公子吸過煙後,情緒穩定多了,之前渾身躁動的氣息也都被壓了下去,似乎整個人都輕飄飄的,踩在一個美夢裡。
“你看他,他也吸了煙,你怎麼不惡心他呢?”烏公子搖了搖頭,狀似不解,“這是什麼東西,小公子你該知道的,戒不掉,抽一次就會想第二次,最後變成你三伯那樣,渾身爛的爛,都是洞。小公子你看他……他現在剛抽了煙,你就是給他一腳,他都不會生氣,舒服著呢,怎麼你看他的眼神……沒有一點兒惡心呢?”
顧珠聽著身邊烏公子神經質的發言,恨不得打爆這貨的狗頭,可現在不行:“為什麼要有?”
“為什麼?”烏公子繼續抽了一口,笑道,“不為什麼。不過你現在不惡心他,以後也會的,我很期待等到你惡心他的時候,將大名鼎鼎的謝將軍甩了的時候。”
這人一邊說話,一邊噴煙出來,顧珠扭頭躲:“姓烏的!你到底想要乾什麼?難不成綁了我就是想要讓謝崇風抽你們那個東西?真的?”這個理由烏公子之前說了,顧珠總覺得站不住腳,畢竟誰也不知道謝崇風上癮是什麼時候,這才第一次抽,戒掉不會很難,難不成烏公子想要將他們關在這裡關一個月?這一個月讓謝崇風天天抽?
一個月的時間不可能吧?他跟謝崇風絕不可能被綁一個月。
這裡可是長安,外頭有無數的人在找他們。
小皇帝即便不能作主,也有無數的大臣幫忙想轍,應該……大概……他們很快就能得救了。
顧珠不確定了……
眼看著烏公子將煙湊到謝崇風的麵前,噴了一口在謝崇風的麵上,一直平靜過頭的謝崇風立馬有了點反應,顧珠便是心裡一緊,大喊:“謝崇風!你彆……”
“彆什麼?”烏公子笑著說,“這是好東西,抽吧,抽了就沒有任何痛苦了,為什麼要禁呢?多好的東西啊。快抽吧,不抽我就殺了你的王爺,自己選。”
顧珠耳朵都像是被這句話刺傷,正在流血,他被謝崇風看了一眼,顧珠看得出來,謝崇風現在根本沒有被那煙蠱惑,並且知道這煙不能碰……
“烏公子,何必呢!你要殺趕緊殺,我又不是怕死,你不必拿我威脅誰,之前你不是還說他根本不管我嗎?現在他這麼在乎我,我都知道了。我謝謝你,我謝謝你……”他怕死,但絕不願意踩在謝崇風的靈魂上活!
烏公子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樣做竟是讓顧珠跟謝崇風感情更好,他光顧著拉謝崇風下水,聽見這話,表情便是一瞬的裂開,緊接著當看見床頭小王爺咬了舌頭,嘴角不停出血的時候,手中的煙杆都‘啪嗒’掉在地上,衝過去捏開顧珠的下顎,緊張道:“小主子!”
顧珠舌頭都咬爛了,疼得淚眼朦朧,他嘴裡還在出血,耳朵裡卻是莫名熟悉的稱呼。
小主子……
小主子?
“……劉靈?”顧珠含糊不清地震驚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