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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長安城裡的。
太醫院的大夫齊上陣,輪流往屋子裡去,偌大的將軍府裡忽然塞滿了人,顧珠在外間徘徊,在漆黑的夜裡沾染了一身寒氣,最後被太監周公公攙扶著坐在沉木的黑漆寬椅上,一言不發。
太醫院院正姓林,林大人師從醫鬼,卻三番四次跟群醫討論後,依舊是束手無策。
林太醫哭喪著臉,攜眾人一塊兒往顧珠麵前一跪,便道:“稟王爺,實在是沒有法子了,那手接不上去,手肘部分是將軍硬生生折斷的,現在已然失血過多,最要緊的,還是先將血止住,把傷口縫合,隻是縫合後,那手臂,卻是再也沒有接上去的可能了。”
顧珠孤零零的坐在寬椅上,蒼白染血的雙手垂在扶手上,指間是凝固的血色和灰塵,他的衣物還沒來得及換,什麼都沒來得及,聞言站起來,推開眾人便走進房間裡去,拐向裡間,走向腥味的發散源頭謝崇風。
床上的男人還有心思對他笑,笑著沉聲說:“聽話,彆看,血肉模糊沒什麼好看的。”
顧珠身後跟著進來的是林太醫一人,林太醫夾在大興兩個不得了的人物中間,苦口婆心地緊張道:“王爺,將軍的傷耽誤不得了,還是儘快決定啊!”
“不要手臂也沒什麼,光你這小東西要接,這世上哪裡有能夠斷體再接的?怕是隻有華佗再世才做得出來。”謝崇風淡淡說完,便提高了一點嗓音,對外麵喊,“暗一,進來帶王爺出去,他累了。”
“林太醫,麻煩你了,好好包紮就可以了。”
顧珠聽這人說完,有無數的話哽在喉嚨裡,不上不下,他想說在他的記憶裡,有個地方就是能夠將手臂接上去的,那叫醫院,可惜這裡沒有……
他還想說你手都沒了,以後怎麼辦?
還想問謝崇風為什麼對他這麼好,他感覺自己這輩子,都還不完。
被暗一帶出去後,顧珠被急忙趕來的小滿姑娘拉去換了衣裳,一夜沒睡,及至天將將亮起來的時候,他還帶著小皇帝上朝去了。
一夜的驚險不能被放大,所以他需要上朝。
朝上不少臣子詢問謝將軍怎麼沒來,顧珠一一擋回去,便是問那匪徒的去向,羅將軍回他說是都燒死了,才作罷。
下朝後顧珠被小十二拉著一塊兒用早膳,一塊兒看書,正午時聽聞謝崇風醒來,立即讓他先生來陪著小皇帝,他則馬不停蹄的衝向將軍府。
他行街一路無阻,道旁依舊是熱熱鬨鬨的集市與歡騰雀躍的百姓,來往商人騾馬駱駝四麵八方行走,他穿梭其間,像是奔向遺留在某處的自己。
好不容易到了將軍府,顧珠動作瀟灑地跳下去,隨後大步跑向熟悉的二進門裡的正房裡間,結果人不在。
找了小廝詢問,才曉得那謝崇風好好的傷不養,跑去書房繼續看折子去了。
“他真是不要命了!”顧珠氣不過地罵了一句。
那小廝立馬縮縮脖子,裝作沒有聽見。
書房就書房吧。顧珠轉身就往南邊兒的跨院走去,路上繞過一條曲折的小溪,最終一腳踹開書房的門,卻在門口看著那坐在書桌後麵的人沒有進去。
男人坐在書桌後,靠窗的位置,正午炙熱的光一如昨夜通天的大火把男人的麵容照得模糊,線條時而深刻時而化成一片金色,影子濃厚地鋪在地上,令他整個人像是立在深淵之上。
這是個皮相過於完美的人,隻可惜右手臂少了一截,此刻正用左手卷著書看,頭發鬆鬆用簪子卷起來,肩頭披著薄薄的黑色外衣,看見了他,外衣便隨著抬頭的動作滑了下去,一雙壓迫力極強的黑色眸子將顧珠籠在其中。
顧珠像是被定住,遲遲的不肯上前,也後退不了。
“怎麼不進來?”謝將軍對著他的小戀人,依舊是沒什麼脾氣的樣子,說罷,很直接地站起來,走近他的小戀人,單用左手,就將顧珠用抱小孩那樣的姿勢抱了起來,帶去自己剛在的位置,讓小戀人坐在自己的腿上。
顧珠腦袋像是有些遲鈍,單溫柔濕潤的眼卻看向謝崇風的右臂,聲音小小地詢問說:“都不疼嗎?還有心思坐在這裡看折子。”
謝將軍比他的小朋友大十二歲,聽見小朋友這樣說,笑著反問:“你覺得我疼嗎?”
顧珠點了點頭,沉重地趴在謝崇風的身上,雙臂環著謝崇風的肩膀,腦袋蹭了蹭:“這不是廢話嗎?”
“其實還好,隻是總感覺右手還在,所以想要去拿什麼東西的時候,會很不方便。”謝崇風說得冷淡,“不過如果歲歲你真的很擔心,不如從今往後都多照顧照顧我。”
“我會照顧你的。”
“要照顧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