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作為一個律師,巴豆在自己家裡辦公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一般情況下,如果離開家門,他不是去見客戶就是去法庭,不去法庭就是去找客戶,隻要是不到外地去辦案子,巴豆幾乎沒有在外麵過夜過,因為外麵的花花世界裡,能夠讓巴豆產生興趣的事物實在不多,關鍵一點,曾經一窮二白的他如果不努力根本走不到今天。
這是一個剛剛開始發展中的城市,巴豆剛畢業的時候,這個城市裡百分之八十的老百姓都是捧著鐵飯碗吃飯的。由於房地產業剛剛興起,城市商業區隻有幾棟寫字樓,即使現在,整個城市高於三十層的樓房也是屈指可數。至於商品房的開發就基本由三家房地產公司在跟政府合作,分彆在西部,北部,東北部和中北部建設了幾個規劃中的住宅區,均價在一千二百元左右。
巴豆現在住的這套房子是在認識前女友的時候買的,六百一平,花了三萬六,他當時去見了未來的丈母娘,回來之後就把這套租住了好幾年的房子給買了下來。巴豆後來算了算,如果隻接離婚案件的話,他至少需要打四十場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的官司才能夠掙到這筆錢,而在他手裡,百分之七十的離婚案件都被他免單了,當然,所謂的免單就是告訴人家自己上法庭給自己打離婚官司去,然後,他教人家上了法庭怎麼跟法官說。沒辦法啊,普通老百姓太窮了,他本身就是窮人出身,看到比自己還窮的人,他就下不去手。
巴豆在這一片住得習慣了,也不愛挪動地方,除非媳婦有要求,然而,他沒媳婦。
巴豆對房子其實不太感興趣,如果說再換房子,那麼,他的第二套房子必須要有一間健身房,這恐怕是他對未來的住所的唯一要求了,他要吊個沙袋,打拳。
巴豆回到家之後,沒有看到那兩個哥們,他最後的印象是三鬼暴走的兩隻火把,火把像螢火蟲一樣在天邊閃了閃就熄滅了。
他在陰陽界的工作內容其實並不明確,他的職責到底是什麼,不知道,沒有任何人跟他簽訂勞務合同,正好,他也不喜歡給人打工,那兩個混賬玩意恐怕是看到他不好騙,跑了吧。
巴豆嗤笑一聲,他們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逮著個機會轉身就溜了,他明白,這樣的人他見多了。
巴豆站在客廳裡,看了看那塊長了一層綠毛的麵包和酸奶,朝天花板翻了翻白眼,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收拾一下屋子的興致?或者,等哪一天心血來潮再拾掇吧,如果他這輩子都不再在這張桌子上吃飯,那就永遠都不用收拾了。
忽然間,他好像聽到了樓道裡傳來了腳步聲,能夠走到這第四層的人,腳步一般都很重,因為累的,現在的人啊,體能都太差了,體質什麼的都是一塌糊塗,基本上啊,不用豎起耳朵,隻要是他身在客廳裡或者是他站在門的旁邊,保準能夠聽到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氣聲……然而……。
他打開門,發現一個小女孩站在昏暗的樓道裡,第一眼看上去是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沒有看清臉,隻看到她懷裡單臂斜摟著一隻洋娃娃,洋娃娃有一雙大大的藍綠色眼睛,那長長的睫毛還朝巴豆上下煽動了幾下。很漂亮的一隻洋娃娃,隻是可惜,它塑料殼子做的身體上套著一身劣質的花衣服,那布料已經被扯碎了,氨綸或者滌綸之類的材料碎成了絲,可能是靜電的作用,一根根直立了起來,在昏暗的光線下像熒光棒一樣散發著幽幽地微光。
這隻洋娃娃少了一條腿。
“怎麼,打算跑到我家裡來嚇死我啊?”巴豆不客氣的說道。
隻是他話音未落,樓道裡傳來了腳步聲,就在那個小姑娘的身後。
“哎呀!你這個小閨女站在樓道裡乾嘛,讓讓,讓讓,你擋我道兒了。”
巴豆皺了皺眉,發現從小姑娘的身後又閃出一個女人來,他穿著一身白色的運動裝,紮著馬尾巴辮子,可能是嫌那個女孩擋害,在她背後的時候就使勁地推了她一把,然後,一陣風得從巴豆的眼前走過,蹬蹬蹬得上樓去了,隻是在五樓樓梯的拐角處,她回頭狠狠地剜了巴豆一眼。
等她的身影整個消失,她的聲音傳來:“你看老娘乾嘛?稀罕我啊?流-氓。”
巴豆吸了一口寒氣,這時候,第三個女人出現了。
這個女人一頭精練的齊肩短發,上身穿著一件短小的白色西裝,下身穿著白色的西褲,腳上蹬著一雙高跟鞋,肩上背著一隻精巧的小包,小包貼在腰胯處,一看就是一個白領麗人,隻是,長相一般。她直接從那個小姑娘的身邊側著身子擠了過來,然後抖了抖手裡的鑰匙,打開了三號的房門,等她兩隻腳都進了屋子裡,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才回頭對巴豆友好的笑了笑:“你好,鄰居。”
鄰居?巴豆表示他高興不起來。
第四個女人是一個顫巍巍的老太太,走路摔不倒也走不利索,她兩隻眼睛閉著,用拐杖敲打著腳前的地麵,嘴裡發出貓一樣的嗡嗡聲,隻不過,她是從樓上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