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季認可地點了點頭：“醫者，仁術也，博愛之心也。”
“當以天地之心為心，視人之子猶己子，勿以勢利之心易也。”
“如使救人之疾而有所得，此一時之利也。”
“苟能活人之多，則一世之功也。”
“一時之力少，一世之功大，與其積利不如積功。”
“可是本座想問，端木姑娘就算窮儘一生，可救幾人？”
雪女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範季居然對醫家之道了解得這麼透徹。
端木蓉也頗為意外地看著他，同時也在思索他這個問題。
“十人？百人？千人？亦或是萬人？”
範季緩緩問道。
端木蓉輕歎一聲：“千人恐怕便是極限。”
人力終有限，就算是像她師傅早年間那樣各地行醫，終其一生也最多不過能醫治千人之數。
範季突然正色道：“然，姑娘若是能解本座後顧之憂，本座可救天下人。”
端木蓉和雪女同時一驚。
“天下人？”
範季麵不改色，問道：“七國紛爭數百年，戰火燃燒了數百年，這數百年間，因戰爭死了多少人？”
二女相互對視一眼，雪女緩緩達道：“數以百萬記。”
範季點了點頭：“若是天下再無戰事呢？”
“天底下的百姓也不會因戰爭而亡，端木姑娘你說，這樣的情況，能救多少人？”
端木蓉深吸一口氣，張了張嘴道：“若是天下再無戰事，乃是不世之功，可救天下人，可是……”
突然，她又話鋒一轉：“天下又怎會再無戰事？”
範季沉聲道：“天下一統，萬民歸一，從此沒有國界的劃分，沒有語言的誤解，人們可以融洽的生活在一起。如此，天下便不會再有戰事。”
端木蓉聽懂了他的意思，心中大驚。
“你是說，滅六國？”
“然。”
範季並不否認。
端木蓉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厲聲道：“發動戰事，必定會生靈塗炭，死傷無數，你這不是救天下，而是在禍亂天下。
範季笑了笑，反問道：“請問端木姑娘，如果一個人在野外被毒蛇咬了手指，得不到及時救治的情況下，他應該怎麼辦？
端木蓉眉頭緊鎖，脫口而出：“斷指保命。”
“砍手指啊？”
雪女正看著自己白嫩修長的手指在思考這個問題。
聞言嚇得手一哆嗦，趕緊把手放了下來。
端木蓉解釋道：“蛇毒會從傷口進入身體，隨著血液流便全身。”
“在明知得不到及時醫治的情況下，砍斷被咬傷的手指防止毒素蔓延是最好的辦法。”
範季不急不慢道：“不錯。”
“舍不得斷指，那就隻能斷腕，舍不得斷腕，那就隻能斷臂，若是連手臂也舍不得斷，最後隻會丟掉性命。”
“越早做出決斷，代價也就越小。”
“七國幾百年的紛爭就像是注入人體中的蛇毒，凡事總有取舍。”
“斷指可以保命，此為以小保大。”
“死萬人而救百萬人，千萬人，也是以小保大。”
“戰爭再持續下去，端木姑娘可曾想過還會再死多少人？”
“你是醫師，一個病入膏肓無可救藥的病人，和一個病情剛開始加重，治療及時的情況下能夠治好的病人，若是同時放在你麵前，你隻能救一個，你會選擇就誰？”
端木蓉糾結了片刻，才堅決道：“我……我都救。”
範季輕笑一聲，頗具嘲諷之意。
“可結果卻是你一個都救不了。”
端木蓉眉頭緊鎖，有心想要反駁，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她會因為分心救治那個無可救藥的人，從而耽誤有藥可救之人的病情。
範季意味深長道：“有舍才會有得，想得，必須要舍。”
“端木姑娘你覺得呢？”
端木蓉沉默不語，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空茶杯。
雪女睜著眼睛看她，不敢出聲打擾。
許久之後，端木蓉將茶杯放在桌麵上，站起身往茅屋走去。
“你去哪裡？”
雪女在後麵喊道。
“收拾東西，回你們秦國。”
端木蓉的聲音淡淡傳來。
雪女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她這是答應了？”
範季笑了笑：“你不都聽見了嘛。”
雪女柳眉微蹙，不解地看著他道：“可是讓她去你家當醫師，和天下太平有什麼關係？”
範季咂了咂嘴，一本正經道：“我這人顧家，我夫人過幾個月就要臨盆了，我不放心，家裡要是有事，我會沒心思做其它事的。”
雪女眯了眯眼睛。
你可真會疼人！
雪女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不過一路上從他對緋煙的態度能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女人的確是關懷備至。
難怪那東君大人整天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