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操心裡一驚,前幾天不正是自己潑了一碗熱茶嗎?隨後小心翼翼的問道:“哎喲怎麼這麼不小心啊,你不會躲啊?”
“說著便是來氣,”周德才怒意濃甚:“那殺才趁著我上茅房之際,冷不丁潑了一碗熱茶進來,我哪裡躲得過,你看我這指甲,燙的我把茅房門都給撓破了。他日若讓我知道是誰乾的,被我抓住,定要給他潑一碗熱油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陳操打了一個冷顫,旋即陪笑,卻聽聞周德才笑嘻嘻道:“陳總旗,你們錦衣衛不是耳目眾多,咱們都是老熟人了,要不你幫我打聽打聽,必有重謝。”
陳操正義凜然駁斥道:“老周,你我雖為老熟人,但卻不可開這個先例,吃了虧就算了,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樣,我給你五兩銀子,算是湯藥費,你就息事寧人罷。”
望著陳操遠去的身影,周德才將五兩銀子揣進袖子,暗自腹誹道:“又不關你的事,你賠我湯藥費乾嘛?”
正堂內,李懋檜老神在在的坐在主位上品著茶,聽聞管家稟告陳操來了,便擺了擺手,堂內左右兩側屏風後人影晃動,最後平靜下來。
陳操走進大堂就感覺氣氛不對,這個身體多年的鍛煉讓他繼承了對危險的察覺,隨即眼神飄忽的四處查看,終於是發現了左右兩側屏風後的異動,隨後又冷靜下來朝著主位上的李懋檜拱手道:“下官陳操,見過李大人。”
陳操今天來穿的可是錦衣衛的飛魚服,有了這身衣服,李懋檜就是想動手都要掂量掂量陳操的身份,而李懋檜見到陳操穿著飛魚服進來也是暗自心驚。
“不用客氣了,”李懋檜揮手道:“坐吧。”
陳操那就不客氣了,直挺挺的做好後,朝著李懋檜拱手:“不知道李大人何事會請下官前來赴宴,下官可是記得與大人沒有過多的交集?”
哼...
李懋檜冷哼一聲,對於陳操多有不滿,這家夥一上來就直奔主題,一點都沒有讀書人的含蓄,他甚至在想陳操這個納蘭容若是不是假冒的:“陳操,你可知道老夫為何會把你叫來?”
真的是不知道,陳操隻能朝著李懋檜拱手。
“你與我老夫的女兒湘兒可有什麼誤會?”李懋檜也直接點了主題。
果真是這樣,陳操終於明白過來,於是訕笑道:“李大人不提醒晚輩,晚輩還真的是忘了這件重要事情。”
於是自己主動將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說出來,並且主動澄清了自己與李湘 的關係:“我與令嬡不過是合作關係,也談不上誤會。”
李懋檜對於答案很滿意,不過現在半個金陵都傳遍,最多明日,就會傳遍整個金陵,到時候自己的女兒名聲可就徹底沒了。
“你可知道她為什麼會這般不顧名節來救你?”李懋檜接著問道。
喜歡自己啊,這個陳操還是有點意識的,隨即拱手道:“不瞞大人,晚輩的出身不好,想必來之前大人已經是了解清楚了,”陳操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在一個官場老頭麵前千萬不能裝,否則會適得其反,也沒錯,事情發生後,李懋檜第一件事情就是要陳操的所有資料,自己是兵部的員外郎,雖然與錦衣衛不對付,但從側麵打聽陳操的事情還是很輕鬆的。
“家父戰死薩爾滸,我輩子承父業,又逢國公爺大恩,蔭了一個錦衣衛總旗的官職,晚輩雖然是軍伍中人,但也好聖賢之事,學識微陋,做了幾首歪詩,寫了幾本不入流的話本小說,僅此而已,”說著陳操再次拱手:“與李小姐合作之際,承蒙李小姐看得起晚輩,若是大人願意,晚輩也想娶李小姐,畢竟小姐她為了晚輩前來解圍,這個情,自然要讓大人您抬愛一番。”
“你倒是想得美。”李懋檜冷笑一聲,然後道:“行了,老夫不與你多廢話,說了讓你來吃飯就是讓你來吃飯。”
飯局很輕鬆,甚至是老友相見一般,受寵若驚的陳操酒量依然不行,才四五杯老酒下肚,整個人又飄忽起來。
隻聽李懋檜問道:“陳操,你的授業恩師是誰?”
“大學畢業...”
答非所問,李懋檜皺眉:“《大學》?你隻讀過《大學》?何為畢業?”
陳操搖頭晃腦的癟著嘴,然後道:“李大人風趣,畢業都不知道,嗨,喝酒...喝酒...”
這小子酒品太差...
李懋檜暗自搖頭,然後又問道:“你的學問是哪位老師教授與你?”
“老師?教授?”陳操眯著紅紅的眼睛,笑道:“四年時間,老子自學成才。”
這下李懋檜算是清楚了,陳操有老師,學了四年,不過是自學成才,這樣也可以,不過這家夥隻讀過《大學》,四書五經都沒有讀全,受儒家文化熏陶的還不夠。
“爹...”一直未曾路麵的李湘小跑的進入大堂,見著已經喝醉的陳操,心中浮起一股子愛憐,看著自己的老爹李懋檜,嗔怪道:“爹,女兒說過了,陳操可不是那種人,你彆小看人了,怎麼把人灌的如此狼狽?”
李懋檜看著緊隨而來的小春等人,也知道這幫子丫鬟是鎮不住自己這個寶貝女兒的,於是也正聲道:“你不要名節你爹我也就認了,你誰不喜歡給你爹找一個廠衛出身的人,你可知道那幫人的凶名?就算你爹我擰不過你,但在此事之前,你爹我必須要考察一番,否則如何能當老夫的女婿?”
李湘聞言甚是高興,直接問道:“爹,陳操入你的眼了嗎?”
“酒後吐真言,這家夥剛剛隻承認自己拜師學了四年,儒家文化隻讀過《大學》一門,其它的基本經典一概不會,關鍵這小子還是自學成才,這點倒是能接受,數觀廠衛,有那麼些文采的隻有文皇帝時期那個紀綱爾,”李懋檜撫摸著自己的胡子,然後轉變臉色道:“最後幾句,老夫再問一問。”
“問吧...”陳操將酒全部喝下,然後大義凜然的說道。
“我來問...”李湘搶過話,看著喝醉的陳操,認真道:“陳操,你有未婚妻嗎?”
“嗨...”陳操一擺手,一隻腳踏在板凳上,一隻手擺了一個劍訣,看得李懋檜直皺眉:“家父生前給定了一個,乃是南京右衛指揮使的女兒,隻可惜我父親戰死,她家中旋即就來要婚書,想悔婚。”
“啊...”李湘和李懋檜一起發生了驚歎聲。他們都知道南京右衛指揮使張天德。
“然後呢?”
“然後?”陳操將劍訣一收,來了個氣吞天下的氣勢道:“自然不能白給,你當我陳操是傻子嗎?婚書給回去,我陳家的臉往哪裡放?”
父女二人齊齊點頭,這倒是,婚書被退,那就是丟大臉的事情,換做李懋檜這等人身上,受此大辱,必定要上吊以謝天下。
“那你就是有未婚妻了...”李湘一陣黯然,陳操原來有未婚妻,雖然這個時代不存在一夫一妻製,但自己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給一個指揮使的女兒做小的,自然也傷了父親李懋檜的麵子。
李懋檜心中大定,慢慢端起酒杯,眯著眼睛有滋有味的品著,然而陳操接下來的一句話使得他將口中的酒全部噴了出去。
“所以,我陳某,就去找那未來泰水大人談判,最終以一萬兩銀子的價格把婚書賣給她們家了。”
臥槽...
李湘聞言先是一驚,然後便是轉喜,隻不過略帶可惜道:“那不也是損了你們陳家的顏麵?”
噴出一口老酒的李懋檜卻是感覺斯文掃地,天下間哪裡會有這等為了銀子而把自己的婚書賣出去的道理,正要駁斥,卻見陳操擺手道:“此等女子,給我也不要罷,不能同患難者,如何同富貴?一萬兩銀子而已,他們不缺,可我陳操缺,一萬兩銀子我陳某可以在金陵城中買十個妙齡少女回去做妾還有多餘,比之那一個未曾謀麵的張家女子來講,要舒服太多了,哈哈哈哈...”
李湘和李懋檜兩人頭上都有一絲黑線浮起。
這都是什麼人啊...
見著李懋檜要開口罵人了,李湘趕緊問道:“那你覺得我如何?”
陳操使勁盯著李湘,都把李湘看得不好意思了,李懋檜咳嗽一聲,陳操才收起那不友善的眼神,一副謙謙君子的口氣道:“陳某第一次見著李小姐,就覺得李小姐好看,實在話,若是李大人不嫌棄,陳操真的想要向李大人提親,將您女兒嫁給我陳某。”
李湘紅著臉,心裡樂開了花,此等大才人,誰人不喜歡,隻是那能將婚書賣錢的舉動實在是有傷風化,給人一種視金錢如生命的惡心感覺。
“陳操,”李懋檜不想回答,顯然今晚的事情也就此畫上句號:“你還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陳操轉著眼睛想了許久道:“鴻門宴要是我請就好了...”
“鴻門宴?”李湘皺著眉頭不知道陳操的話。
李懋檜倒是老臉一紅,然後支支吾吾的說陳操喝醉了之類的話,隨即吩咐管家下人將陳操送回去,其心裡倒是對於陳操很驚訝,這小子居然看出了門道,日後也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