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問達撫須笑道:“你這奸滑小子,老夫來之前,克蒼就明言交代過,若是事情與奏章上一樣,就勸回湘兒,並且也不承認那晚上的事情,若是不然,他也就同意你們的事情了,今後也不會管湘兒與你如何,既然如此,老夫回京之後與克蒼喝酒,正好絮叨一番。”
李湘紅著臉起身朝著張問達行禮道:“湘兒謝過張叔叔...”然後轉頭看著陳操。
陳操望見李湘那殷切的眼神,也是拱手道:“陳操謝大人美言。”
張問達擺擺手:“後日我就要繼續南下巡視諸省,須得在中秋之前回京,離開之時,老夫要囑咐你這小子幾句。”
陳操躬身拱手:“旦請大人教誨...”
“金陵之繁華,不遜京城,更有過之,所在之地,豪門官商林立,你所在錦衣衛,老夫以為近幾年定有大用,那時,你做人須得本分,切莫招惹是非,官場,有的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快意恩仇是好啊,可惜啊....”張問達說著便不說了,老家夥閉目養神起來。
“陳操謹記...”
“侄女兒也告辭了...”
離開張問達的行轅,李湘便叫住了陳操:“先生...”
陳操轉頭想了想道:“剛才張大人的意思是讓我中秋之後選時間去找李大人提親,我這裡也不變與湘兒多接觸,免得落人口舌,還有,我既然答應娶你為妻,今後可以不用叫我先生了,怪彆扭的。”
李湘紅著臉問道:“那該怎麼稱呼?公子?”
“你看我這五大三粗的如何是公子爺的造型?”陳操好笑的看著李湘:“叫我老公吧...”
誰知李湘當時就急了:“你個混蛋,你敢...”
陳操一臉的懵逼,就聽李湘道:“你是有多不情願?還是父親那晚威逼你過甚,你不喜歡我就直說,何必要去做太監...”說完在婢女的跟隨下轉頭就上了馬車離開。
陳操轉頭看著身後的趙信,無辜兩個字就刻畫在臉上:“老趙,我說錯了什麼?說錯了什麼?至於嗎?”
趙信尷尬的走上前,朝著陳操拱手:“大人興許不知道,屬下曾在皇城值守過奉天門,守軍那邊經常稱呼出入奉天門的太監們為‘老公’...”
啊...
陳操一臉的黑線,誰他嗎的知道現代人的稱呼在這裡行不通的。
哪知道趙信上前,神秘的問道:“莫非大人是要進內廷?難怪去賄賂那個太監。”
陳操猙獰的麵孔露出了一絲絲的殺意:“混賬東西,老子我寧死不割。”
...
時間倒是很快,五月二十,前往遼東的衙役趕回南京,隨行的錦衣衛也輾轉進了玄武巷的千戶所內。
“大人,宋總旗走不了,新任遼東巡撫袁大人帶了三萬京軍前往沈陽壓陣,收編了遼東李家的兵馬,在沈陽聚集了八萬人,準備收複被韃子攻陷的失地。”
陳操的曆史不差,聽聞辦事的錦衣衛如此講,倒是想起了史書上的事情,此刻袁應泰當了巡撫,那麼他會在一個月後替代熊廷弼成為遼東經略,隨後便是沈陽戰敗,遼陽自殺的事情。
“宋總旗是不是被編入了沈陽軍中?”陳操抬頭問道。
那小校點點頭:“回大人,確實如此,聽聞袁大人收編了不少原來我大明投降韃子的邊軍以及蒙古的難民,知道宋總旗的身份後,不計前嫌讓宋總旗做了降軍的一個把總。”
哎...
陳操歎了聲氣,然後搖搖頭,揮手示意小校退下,然後閉著眼睛,陷入了沉思。
趙信盯了幾眼其他人,然後拱手道:“大人是不是以為遼東局勢會糜爛下去?”
陳操睜開眼睛,意味深長的說道:“如果將李總兵與袁大人放在一起,我倒是以為李總兵帶兵更加厲害。”
“大人慎言...”趙信轉頭看了看簽押房內,確認除了他們幾個心腹之外沒有外人,才小聲道:“我朝自土木堡之後,便是文官領兵,已有百多年曆史,那些文官看不起咱們做武人的,總覺得在書上學了一些就能指揮千軍萬馬,尤其是陽明先生之後,那幫子人更是變本加厲。”
陳操斜眼盯著趙信,不禁脫口道:“你小子是穿越來的吧?”
“穿越?”趙信沒聽懂陳操的意思,然後道:“屬下不知道穿越為何物,不過以屬下來看,遼東遲早敗在朝中文官的手裡。”
陳操更震驚了,想不到自己身邊還有這等思路清晰的人才,於是點頭:“趙信,他日我若做了指揮使,必讓你做千戶,若是做了總兵,你就是副總兵。”
“嗨...”趙信擺擺手:“大人說笑了,咱們做錦衣衛的,哪裡做的了副總兵,屬下但願大人日日高遷,咱們這些做下屬的,也總能沾些光不是。”
高崇幾個在邊上的都跟著點著頭,陳操心領神會,不禁暗想:自己穿越而來不是那麼偶然,既然過來了,也得辦些改變曆史走向大事情不是,否則也對不起上天選中自己這個得天獨厚的條件不是。
“我這麼說吧,兩個月內,沈陽必失...”
魏國公府內,徐弘基有些驚訝的聽著陳操的話,良久才緩過神,然後悠悠道:“我大明朝九邊精兵加在一起足有百萬,再加上京營和地方衛所,就是我南直隸管轄的江浙諸省,那也有五六十萬人馬,區區韃子,不足為慮。”
陳操心中不禁暗暗問候徐弘基的全家,然後感歎徐達也有這麼個慫包子孫,再者就擺出了一貫的笑臉,語重聲長道:“公爺,您在南直隸,應該也知道南京諸衛中到底是不是滿員吧。”
這一句話就把徐弘基給問住了,現在的衛所名存實亡,徐弘基當國公這麼久,還是清楚的,歎了聲氣,然後道:“本公世代鎮守南京,不能亂啊...”
這句話分量足,陳操也不敢再追問,於是又道:“如今遼東之兵,大部分都是川、浙兩地的兵,鮮少的廣西狼兵,其餘調去的諸衛所兵力更是不堪一擊,新任的的袁巡撫...門下預斷,沈陽兩個月內必被韃子所陷。”
‘嘭...’
徐弘基狠狠拍了一下茶幾,怒目瞪著陳操,不過旋即又恢複了神色,麵露憂色道:“本公何嘗不知道其中的要害,但是我徐家自正德後,就不敢再踏出南京一步,遼事敗壞,本公也心急如焚。”然後盯著陳操:“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門下告退...”
...
“大人,這是陝甘來的急報...”
南方除卻東南及西南之外,陝甘地區的奏報也得經過南直隸,更何況南鎮撫司也得負責軍情刺探。
陳操接過漆信,拆開一看,然後皺眉搖頭,隨即將信遞給趙信:“陝西大旱,流民四起,已經超過了十萬,鳳翔府隴州被流民攻破,知縣以下官員全部被殺,這不是小事,須得趕緊上報給僉事大人,這不是咱們能處理的事情,讓上頭的大人們煩心去吧。”
“大人,”一名小校走進中堂:“啟稟大人,僉事大人有令。”說著將手令遞給站在一旁的許開先。
陳操仔細閱讀,心底砰砰的狂跳了幾下,然後盯著趙信道:“這幾十年不是沒有倭寇了嗎?”
趙信接過手令一看,然後道:“嘉靖時被戚少保掃的差不多了,不過這幾年沿海依然有當地百姓勾結倭寇,人數不在少...”停頓了一下,趙信又道:“倭寇比之韃子還要凶殘,當年從寧波一路殺到鬆江,竟然大搖大擺的在南京城下繞了幾圈才走,為此嘉靖爺還將時任魏國公給申飭了一番。咱們此次監軍,不好過啊大人。”
許顯純的意思也是讓陳操帶隊監軍,畢竟在沈陽上殺了穆爾哈齊,陳操頗為苦惱,雖然後世對倭寇痛恨無比,但現在聽趙信一說,自己心裡也有些犯怵:“趙信,咱們南鎮撫司有火槍沒有?”
“鳥銃?”趙信反問道:“三眼銃居多,倒是有些,咱們南鎮撫司負責監軍,上麵從神機營借調了不少三眼銃,還是當年戚少保時期留下的淘汰貨,嚇唬人可以,真要殺人,卻比不上咱們手裡的繡春刀。”
連這個時代的人都認為火槍差勁,陳操也就心裡有數,於是點頭道:“南京範圍,有火槍的衛所有多少?”
趙信沉思了許久才道:“南京諸衛當中皆有火槍,唯南京右衛最多,嘉靖時一直都在抗倭前線,戰術戰法也有戚少保的影子,當中的指揮僉事還是戚少保的孫子呢,還有就是孝陵衛。”
“孝陵衛?”陳操不免差了一句嘴:“一個守陵的衛所還有火槍?”
趙信訕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孝陵衛放在正德朝以前,那是南京上十六衛之一,在永樂時期,那可是僅次於錦衣衛的存在,不過現在嘛,據說這幫人根本不訓練,整個衛加在一起的人不過千餘,更彆提訓練的武器了,那指揮使有門道,各個衛所淘汰下來的火器有一部分都是送到了孝陵衛手中,聽說連他們自己都不敢開槍,怕炸膛把自個兒給炸了。”
幾個人都笑起來,陳操卻笑不出來,說明亡於黨爭其實不然,骨子裡武備就壞了,李自成當然能趁虛而入:“收拾一下,準備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