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寧波之禍(2 / 2)

兩天後,寧波府觀海衛駐地

張天德一幫子人跨馬走進觀海衛的駐地時,留下的隻有被大火燒毀的營房,陳操沒進去,雖然自己在遼東殺韃子的時候英勇無比,但對比倭寇,那是抱著敬畏的態度,更彆提得知彆人一百人殺的林有才丟盔棄甲時,那警惕就多了許多。

這邊還在勘察觀海衛駐地,張天德估摸著正在想著如何如何艱難困苦的收回了失地,殺的倭寇丟盔棄甲時,一匹快馬跑進了陳操的隊伍,而後高崇快步跑到陳操馬前:“大人,出事了...大軍在鬆浦遭了倭寇的埋伏,損失大半,浙江備倭副將戴高被殺。”

納尼?

陳操聽聞渾身一個激靈:“倭寇到底有多少人?”

“不知道,”高崇搖頭:“據報,當中夾雜了不少說漢話的人,估計和嘉靖時期一樣,有不少江浙漁民牽扯了進去。報信的來傳話,讓南京右衛原地不動,等待指令。”

張天德收到消息後頗為震驚,爾後便按照黃四海的指令停在觀海衛駐地,陳操也沒閒著,趁著士卒搭建營帳的時候,帶著人繞著山崖轉圈。

“大人,彙集鬆浦的衛所加在一起足足三萬人...”趙信漫不經心的說著。

“切...”陳操冷笑一聲,然後停下腳步,看著山崖下滾滾襲來的海浪,聲音如冰冷的海水一般:“不是我陳操說大話,這三萬人至少有兩萬人是臨時抓來的壯丁,說不定把軍餘中的五十歲老頭都抓進去充數你信不信?

我大明,衛所製度除了京衛與我錦衣衛之外,其餘早就名存實亡了,如今參戰的各衛所指揮使哪一個不是提心吊膽,不過這下也好,死了這麼多人,各衛出缺的事情也就掩過去了,真他嗎的諷刺...”

趙信第一次聽陳操這麼說話,又道:“聽聞前段日子倭寇襲擊台州,被台州參將戚昌國率兵給殺退了,如今被擋在了楓樹嶺。”

“戚昌國?”陳操愣了一下,旋即問道:“可是戚少保的後人?”

趙信點頭:“是,戚少保是戚昌國的祖父。”

“還是戚家軍可靠啊...”陳操歎了聲氣,然後轉頭望著遠處的南京右衛:“這幫子人在金陵安逸了這麼久,不曉得還會不會打仗。”說著又看向了大營旁邊的一處營盤:“還得靠林國棟這三百親兵了。”

一名士卒跑向陳操,抱拳道:“陳大人,我家指揮使請大人過帳議事。”

陳操乃南京右衛的督軍,張天德的任何事情決斷都必須要陳操到場,相當於天子的耳目:“本官知曉,你先去。”

大帳中,張天德坐在主位上,旁邊站著手下的五個千戶,陳操進帳,瞬間有種三百刀斧手加身的錯覺。

張天德先開口道:“陳千戶,請...”官身稱呼,也就是說張天德要陳操來是說正事,陳操朝著右側首位坐了上去,張天德接著道:“不知道陳大人可知曉鬆浦一戰的戰事?”

陳操點頭:“知道,具體的消息還沒有傳回來。”

張天德站起身,指著身後的地圖道:“黃總兵傳令,讓我衛軍卒明日出發鬆浦,從北側進攻,倭寇勢大,足足萬餘人。”

帳中的五個千戶都倒吸一口涼氣,他們當中最多就在京營當過官,九邊都沒有去過,更彆提嘉靖時期的抗倭戰事。

陳操冷笑一聲,然後道:“張大人,那你猜一猜這萬餘人當中真倭又有多少?”

“嘉靖倭亂王直為首,數年倭亂參與的真倭不過千餘,餘者皆為江浙一帶的漁民。”一名千戶答道。

張天德看著陳操,有些興趣的問道:“陳大人以為,有多少真倭?”

皮球踢得不錯,陳操一直以為當兵的都是二愣子,不懂官場的道道,不過這位顯然被金陵官場熏陶的太久,有些手段:“不知,本官隻知道我大明衛所士卒鮮少與倭寇作戰,頗有些懼怕倭寇,還望張大人到時候出些手段,莫要讓本官殺自己人。”

“混賬...”千戶張開怒聲嗬斥,仗著指揮使張天德是自己的叔父,然後站起身看著陳操:“陳千戶,你莫要一棍子打死所有衛所兄弟,小心回到南京被人暗地下手。”

錦衣衛南鎮撫司職權不大,千戶被人威脅那是常有的事情,不過對方顯然低估了陳操這個穿越者的與眾不同。

陳操並未生氣,而是簡單的朝著身後的許開先說道:“記下來,南京右衛千戶官張開當眾辱罵監軍使陳操,因戰事暫不追責,回戍地再行問斥。”

“是...”

張開聞言就要繼續罵,張天德咳嗽一聲打斷了張開的意圖,然後笑道:“陳千戶,大戰在即,切莫妄動軍心。”

“彆拿動搖軍心皆可殺頭的軍令來嚇唬我,”陳操轉頭也是麵帶微笑的看著張天德道:“本官代天監軍,你等若敢殺我,南京右衛上下全數都要以叛亂罪論處,張大人,你第一個就跑不了。”

張天德被陳操的話激的明顯生氣了,帳中氣氛一下緊張起來,恰此時,一名士卒走進帳中,拱手道:“大人,觀海衛指揮使率兵抵達,就在營外。”

錢章乃是寧波的正四品遊擊將軍,官職上比之張天德這個正三品衛指揮使要小,但嘉靖之後,地方參將管著一府的所有兵事,包括衛所,再加上錢章頂了一個觀海衛指揮使的名頭,所以在場比之張天德來說,出場派頭要大一些。

張天德聞言後便起身,忘記了剛才與陳操的對話:“走,咱們去迎一迎錢將軍。”

觀海衛被打的隻剩下了一個衛的名稱,錢章手下的這些人都是從彆處臨時調集而來的人,氣場不大,但那兩百餘整裝嚴肅的親兵卻是寧波參將楊立先前的親衛。

張天德與錢章兩人交談之後便雙雙入營,估計是喝酒,並未通知陳操,陳操也不是那種不要臉的人,帶著人便回了自己的營帳。

趙信不時走進,喝了一杯陳操遞過去的茶水後便道:“打聽到了,錢遊擊手下的兵都是從江浙一帶的賤民中挑選的人。”

“賤民?”陳操好像哪裡聽過:“可是入了賤籍的人?”

趙信搖頭:“大人不知,賤籍與賤民不是一等,當年太祖皇帝與那割據江浙的張士誠在蘇州進行決戰,結果不說了,但張士誠死後,江浙一帶的民眾都還是尊奉張士誠為皇帝,太祖皇帝一怒之下,將那些擁戴張士誠的士卒、百姓等全部打入了賤籍,並下旨這些人永生永世不得脫籍,下場嘛...哎...”說著趙信頗為神秘的小聲說道:“張士誠做皇帝時對待江浙百姓頗為仁善,是以為此爾...”

陳操點著頭,慢慢的便反應過來了,於是多心的問道:“這幫人現在有多少?生活在哪裡?”

趙信想了想:“前歲江南諸地往南京報備戶冊時,好像在籍的賤民還有兩百多萬人,這些人分布在浙江各城的官道兩旁村落。

賤民永世不得入城,不得從事任何勞動,隻能乞討,幸好萬曆爺登基時仁慈,下旨允許這些人可以從事耕種,以為自保。”

“大人,”許開先走進大帳:“大人,剛剛得到消息,朝廷令豐城侯帶京營火器部隊趕來浙江增援,從天津坐的海船,預計三天後抵達。”

眼皮跳?

陳操的右眼皮從傍晚開始便跳個不停,老話說得好,‘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再加上此刻心中有一絲絲的煩躁,於是盯著趙信道:“你去找林國棟過來,我有要事與他相商。”

“大人,您找我?”林國棟走進大帳,朝著陳操行禮道。

陳操站起身,身上套著半身甲,一臉嚴肅的說道:“今晚你與你手下的人都彆睡覺,吩咐下去,本官斷定今晚倭寇必定來襲,你等切莫掉以輕心。”

林國棟當時就嚴謹起來:“大人如何得知倭寇來襲?”

“直覺...”

林國棟:“...”

這邊依著直覺正在緊張布置,那邊張天德和錢章酒也是喝的正起勁,兩相觥籌交錯,衛所,就是這樣。

...

趙天臨在當海盜之前,乃是江浙的大戶,隻因為長時間跑海貿,便與日本諸國大名建立了良好的通商關係,並且與島津家還有聯姻。

“趙大人,”一名日本武士標準打扮的矮小男子操著一口流利的倭話,身上穿戴華麗的具足表明這個倭人的身份不簡單:“鬆浦那邊正在進行合圍,鬆井大人的意思,是讓我們儘快結束這邊的戰鬥,趕去將那幫明軍全部消滅在鬆浦。”

此次與趙天臨合兵的乃是島津家的侍大將鬆井平夫,而他眼前的這個日本武士,乃是島津家的足輕大將平田高,兩人在島津家的武力頗高,島津家主也是爽快的派了一千武士協同作戰,這在日本來說,這一千武士相當於大明一萬正規軍。

趙天臨的堂弟死在了南京,準確的說,就是那個倒黴的替罪羊趙成,此次出兵,卻不是因為這件事,隻不過從南京得到消息,殺自己堂弟的仇人正好在寧波監軍,所以此次行動,趙天臨相當於在瀉私憤。

趙天臨冷眼看著遠處的觀海衛駐地閃爍著的火光,用倭話回答道:“不會太久,再等一會兒,對馬國的援軍就要來了。”

平田高轉頭看了看趙天臨眼神的方向,良久才點頭,然後道:“對馬島那幫海盜如何能與我薩摩武士相比?”說著便轉頭看了看原地休息的三百餘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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