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翁林誌,他到現在都不清楚自己的父親是為何會被帶到淮安來的:“濟南事發之時,我正在北直隸送貨,所以逃了一劫,剛到兗州府,那邊的人便追來了。”
陳操一臉正色道:“翁時階勾結響馬盜,以黑吃黑,意圖禍亂漕運。”
兄妹二人齊齊皺眉。
陳操又道:“漕運關乎整個大明朝的命脈,誰敢動漕運,那就是與皇帝為敵,曆代漕運總督說什麼那就是什麼,巡漕禦史與這幫人都是一路人,隻要兩廂公文一交上去,你們父親...必死無疑...”
“而且兩位的三個兄弟在濟南拘捕,還發動了大量漕幫的漢子持械與巡檢司打鬥,雖然最後被官軍剿滅,但這就是你們翁家造反的由頭,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趙信插話道。
翁美芯聰明無比,哪裡不知道這個罪名的嚴重性,現在看來,隻要對方一出手,自己一家子就都是反賊。
陳操點點頭:“我陳操隻能暫時保你們,還好我是錦衣衛,可以查謀反大案,若是換了其他人來,你們都脫不了乾係,現在你們還安然無恙,恐怕是因為你們父親還未答應潘友榮的要求,或者是朝廷那些人的要求,不然的話。”
陳操話沒有說完,然後歎氣搖了搖頭。
翁美芯緊咬嘴唇,然後怒道:“三哥,既然這幫人不仁,也彆怪咱們無義,不如直接反了這個窩囊朝廷,多殺一個狗賊還能賺回去。”
謔...
趙信不禁訕笑:“翁姑娘真是好膽識,當真咱們錦衣衛的麵也敢說造反的話。”
陳操也不知道翁美芯哪裡來的勇氣,便開口阻止道:“切莫衝動,就你們那些個人馬,不是和你吹牛皮,怕是連這淮安府的大河衛都打不過。”
翁美芯已經掩去了先前那哭啼的小女人模樣,換來了是一個巾幗英雄般的氣勢:“陳大人也不要往他們臉上貼金了,大明衛所如今已經破爛不堪,就大河衛這幫子油子兵,不是我吹大話,隻要有心腹兄弟三百人,就可以打的他們潰不成軍。”
陳操的左眼顫抖了一下,心想這個女人還真是不簡單:“此乃南直隸境內,雖然淮安府的衛所糜爛,你卻彆忘了南直隸的守備部隊,光是人數都能壓死你們。”
“我知道,”翁美芯絲毫不在乎:“當年劉六劉七他們不也是三百人發的家?最後白衣軍發展到了十幾萬人,整個山東都是他們的天下,那個時候的大明朝還沒有如今現在的內憂外患吧?兗州府境內,響馬盜至少一兩千人,沒有任何衛所部隊能追的上,朝廷維護漕運還得靠我們漕幫。”
“喲,”陳操打趣道:“感情翁小姐你還真認識響馬盜。”
“不僅我認識,”翁美芯氣憤道:“漕幫高層那些人都認識。”
“難怪啊...”陳操恍然大悟:“隨隨便便就扣了你一個勾結響馬盜的罪名,現在看來也不冤枉啊。”
翁林誌可不想造反,他若是想造反當時就在濟南和自己其他三個兄弟一起動手了:“陳大人,現在我翁家全靠大人幫忙了。”
“三哥...”翁美芯有些不爭氣的看著翁林誌:“咱們這些年被欺負的還不夠嗎?”
“閉嘴,”翁林誌確實生氣了:“眼下要緊的是救父親。”
“趙信,給翁林誌拿一套咱們錦衣衛的官服,咱們一起去一趟總督大牢,先去看一看翁堂主。”
...
楊一鵬很生氣,但他沒辦法,陳操是錦衣衛,隻要涉及到謀反,不管南北兩司,皆可介入調查。
所以陳操要見翁時階,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錦衣衛問話,閒雜人等回避。”趙信一把就擋在了牢門大門口,將想要跟著進去的楊一鵬攔在了外麵。
“你...”楊一鵬被噎的說不出話,拂袖而去:“斯文掃地...”
“爹...”翁林誌一進去就看見了遍體鱗傷的翁時階。
翁時階睜開眼睛,看著翁林誌,一個勁的點頭,眼中還包著眼淚:“好啊,好啊,我翁家沒絕後啊...”
“爹,這位是錦衣衛指揮使陳大人,他是來搭救咱們翁家的。”翁林誌指著身後的陳操。
翁時階轉頭看著陳操,很是恭敬的抱拳行禮:“在下翁時階,見過陳大人。”
陳操朝著翁時階回禮:“翁堂主客氣了,今日前來,主要是想問一些事情。”
“陳大人請講。”
陳操四下看了看無人,才開口道:“潘友榮是不是想吞並漕幫?”
一說到潘友榮,翁時階就火冒三丈,當下就問候了潘家的列祖列宗:“那狗賊與楊一鵬沆瀣一氣,逼迫老夫將仁堂交出去,然後好獨霸漕幫,朝中官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老夫隻恨當年沒有殺了潘友榮那狗賊。”
陳年往事陳操不願意去聽,便問道:“他們這麼久不殺你,隻對你用刑,除卻翁兄弟和令嬡還沒有落在他們手裡之外,陳某想問一句翁堂主,還有什麼理由?”
翁時階眼睛有些渾濁,良久才道:“我漕幫創立開始乃祖上的功績,蒙元時那錢家與潘家來投,三家共建漕幫為朝廷辦事,我翁家根基最盛,在山東運河境內有近百萬漕幫家眷,濟南事發之時,被抓的不過千餘人,那些投靠過去的也都是南直隸境內的仁堂幫眾。”
陳操點點頭:“難怪令嬡先前敢大言不慚的說造反一事,原來是有這麼多的人在手裡,陳某大概知道了,他們之所以不敢殺你,那是因為一旦你死了,他們害怕翁兄弟和令嬡發動那百萬漕幫幫眾起義造反,所以一直不敢動你。”
翁時階點頭:“此乃我翁家秘密。”
“我知道,”陳操神色凜然:“翁堂主之所以敢告訴我,那是因為你自己也清楚即便不將仁堂交出去,也能以意圖造反的正當由頭讓朝廷殺了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