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內閣及戶部官員早早來到賜卿殿等候。
郝瑾瑜道:“喚太子前來。”
半盞茶功夫,劉子駿穿著明黃太子服出現,俊逸風朗,便是皇宮內頭一道的靚麗風景。
郝瑾瑜笑得慈祥:“南方旱災嚴重,內閣召集議事。月考的試題便是此事,太子意下如何?”
劉子駿眼眸閃過詫異,狗閹賊竟當真要他參政議政了……
“子駿必竭儘全力。”
眾官員麵帶菜色。
首輔苛信長瞧見郝瑾瑜到來,畏懼地縮了縮脖子。
看到太子的出現,眾人的詫異之色一閃而過。
昨日他們被郝瑾瑜訓斥,不敢用餐。太子召見時,得恩賜飯食,才沒有挨餓。
除了典禮祭祀,他們幾乎看不到太子身影。昨日方才察覺,太子以年過十七歲,長大了。
太子之前懦弱無能,又十分聽郝瑾瑜的話。昨日似有若無地透漏出幾分想要參與政務的意思,不少官員的心思活泛起來。
而劉子駿要的表示這樣的結果。他乃名正言順的王朝繼任者,肯定有官員願意投注於他。
這隻是開始,狗閹官猖狂不了幾日。
劉子駿坐於正位,郝瑾瑜右手坐下。
他微笑道:“眾大臣不必拘謹。孤年少,朝堂大事知之甚少,請諸君暢所欲言,無所顧忌。”
這是比昨日更明顯的參政信號。
群臣眼睛一亮,道:“謹遵太子旨意。”
郝瑾瑜把眾人的反應看在心裡,樂於看戲。
戶部尚書劉亦民手執奏折,向前兩步,看看郝瑾瑜,又望了一眼太子。
郝瑾瑜輕飄飄地晃動象牙骨扇,神情飄忽。
太子殿下手持茶盞,抿唇喝茶,泰然自若。
兩人誰都不言語。劉亦民霎時嚇出一身冷汗,這奏折該呈給誰看?
給一位,必然得罪另一位。一位權勢在手,一位是未來君主。
行差就錯,小命就沒了。
劉亦民吞吞唾沫,牢牢扣住手裡的奏本,低聲陳述道:“太子殿下、提督大人,我等回去後,夜以繼日討論。經計算,此次旱災主要涉及蘇浙兩省,受災百姓約有八百萬人,救濟災民的糧食衣物、補種的小麥種子,可以三成可從臨省糧布庫調急,二成從國庫調運,還需五成需要向各地商戶征集購買。這樣隻需四十萬兩銀子足以。”
劉子駿瞥眼看向郝瑾瑜,狗宦官低垂著眉眼,指甲摳著扇上雀兒的眼睛刺繡,做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好一個肆意風流,半點不把孤放在眼裡。劉子駿內心憤懣,卻不能表露半分。
郝瑾瑜哪想那麼多,他隻覺手裡的骨扇彆扭。
扇麵裡雀兒的右眼比左眼多出一指甲蓋的黑線寬度。
好難受……好想讓繡娘來拆了改一改。
他前世審稿小能手,設計出圖,居中偏差一像素,都能看得出。
職業病了,屬實是。
劉子駿輕咳一聲:“先生,以為呢?”
“啊?”郝瑾瑜茫然地抬頭。
眾人齊刷刷看向他,郝瑾瑜乾笑兩聲,淡淡道:“灑家說過,一切由太子殿下做主便是。”
劉子駿眉眼舒展了些。
這狗閹官到底是真沒把他放在眼裡,還是對他用情至深,願意把滔天權勢讓渡出來?
劉亦民順水推舟,恭敬地把奏折呈報給劉子駿。
劉子駿快速瀏覽一番,問道:“國庫吃緊,諸位以為這四十萬兩的空缺該如何補齊?”
苛信長心有餘悸,低垂眉眼不說話。
劉亦民硬著頭皮道:“臣認為各省可籌措銀兩,分攤額度……”
“卿以為我大梁朝百姓家裡還有餘糧?”劉子駿冷著臉問道。
趙鐸仁向前一步,道:“提督大人說過朝堂官員皆由百姓供奉,臣認為可以推遲八月俸祿發放,省下十萬九千兩銀子,用於賑災。其他的,由各地官員組織官紳募捐。”
劉子駿瞥眼看向他,表情不似表揚,也未有怒意。
“朝堂官員日日為民操心,怎可克扣他們的俸祿?不怕天下人笑話!”
“這……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要效仿古人賣官鬻爵?”有人嘟囔道。
劉子駿勃然大怒,一掌重拍桌子,震得眾人嚇了一跳。
“是誰說的話?來人,仗殺!”
那主事茫然驚慌,被人捂住口鼻,拖拉下去。
眾朝堂看向劉子駿的眼神不覺有了幾分敬意,觀昨日太子做事,還以為太子是位和善的,沒想到做事狠絕不輸閹官。
劉子駿緩緩道:“孤已為諸位想到好辦法。三日後,孤想在宮內舉行一次義賣。百官參與,價高者得。大家為大梁殫精竭慮,謀求甚多……”
他意有所指,輕描淡寫道:“義賣過後,諸位可一筆寫清過往。”
太子這話的意識是大家貪墨銀兩也就貪了,隻要這次義賣把貪墨的銀兩交出來,便會既往不咎。
官員們神色各異,看向郝瑾瑜。要說誰貪的最多,非穩坐於山的提督大人莫屬。
郝瑾瑜眨眨眼,小太子夠狠的啊。一上來便用這等雷霆手段,也不怕百官逆反。
“殿下真乃神人,臣必定傾儘家財,為災區百姓儘上一份心。”
郝瑾瑜看向苛信長,笑道:“我記得苛大人在遠郊有一處占地千畝的彆院,彆院空著也怪可惜的……”
苛信長立刻道:“大人所言甚是,臣亦覺得宅子無用,正打算出售,為災民儘一份心力。”
“挺好,挺好。”
郝瑾瑜笑吟吟地扇著骨扇,道:“灑家提督東廠,管轄錦衣衛,有監督諸君言行的職責。諸君,好自為之啊。”
這……已然是光明正大的威脅了。
百官的家財,他郝瑾瑜了若指掌,若敢糊弄,怕是吃不了兜著走。
眾人點頭應是,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戶部左侍郎悄悄拉了一把苛信長,兩人走在最後耳語。
“上次的名單,郝大人便沒有批,那幾人已心生不滿。今日郝瑾瑜為小太子撐腰,得罪百官。郝大人這是在做什麼?大人,您得找個機會,與郝大人好好通通心啊。”
苛信長臉色青黑,沉沉點頭。兩次了,兩次都在拿他殺雞儆猴,要他這內閣首輔如何立威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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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劉子駿試探地問道:“先生,為何如此幫孤?”
郝瑾瑜嘴角帶笑:“這天下,莫有人比太子更為重要。”
老皇帝指望不了,大梁還能不能好全指望小太子咯。
在劉子駿聽來:閹狗在向他表白!
劄記曾寫道,郝瑾瑜說,太子雖是天下人的太子,卻是他郝瑾瑜一人的子駿,他願意傾儘天下,隻為子駿開心……
狗宦官對原身竟然是真心的!
他不是原身,注定容不下這等奸佞放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