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思詭譎,路鋒猜測不出緣由,隻膽戰心驚道,“郝大人處理事情乾淨利落,若不是派出去二十多人露了痕跡,眾人必都蒙在鼓裡。”
劉子駿眉心漸漸舒展,溫和道:“即便如此,你也仔細些。再去探探柳閔的底,看此人是否忠心堪用。”
有勇氣接收這筆銀子,柳閔的膽量確實不錯。劉子駿最欣賞膽大心細、為民請命的人才。
路鋒從房內退出,迎頭撞見郝瑾瑜,頓時僵直在原處。
郝瑾瑜手裡握著玉骨扇,眼皮撩了撩,似笑非笑。
“路指揮使另謀高就,怎不請灑家喝杯酒慶祝慶祝?”
路鋒噗通跪地,頭垂得很低,臣服道:“屬下不敢。”
“不不不……你敢得很。”
扇骨若有似無地敲了敲路鋒的腦袋,郝瑾瑜陰陽怪氣道,“灑家覺得甚好,路指揮使請繼續。”
路鋒頭皮發麻,眼前浮現郝瑾瑜翹開犯人的頭皮,澆灌水銀的殘酷施刑畫麵,渾身抖成篩子。
直到郝瑾瑜從他身旁經過,進了太子的房門。
路鋒泄了勁,癱坐在地,眼眸閃過殺意。遲早有一日,他要這狗閹人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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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找您彙報個情況。”
郝瑾瑜邊說,邊從腰間拽下香囊,拋給劉子駿。
劉子駿接過香囊,打開一看,滿滿的麥種。
“何意?”劉子駿不解道。
郝瑾瑜搖晃著扇子,輕笑道:“殿下神通廣大,無所不能,您要不猜猜?”
劉子駿倒出麥種,手指攆了攆,麵色一沉:“這是兩三年的陳麥……”
郝瑾瑜眉尾一挑。小太子果真藏而不露,麥子的新舊也認得。
“是的。各州接濟的麥種裡發現了一批混雜陳麥的。”
“他娘的!”劉子駿氣得拍桌,“陳麥發芽率遠不及新麥子,這是在謀財害命!哪個州郡做的事?孤要殺了他們!”
郝瑾瑜道:“青州府,知州李鈺知,鄭國公的宗族,論輩分,三皇子要稱呼為‘堂哥’。”
劉子駿轉怒為喜,笑道:“真真是迎頭撞來的大肥鵝。”
“青州為三皇子的宗族所在,乃世家望族。想從中查出點什麼,絕非易事。”郝瑾瑜道。
“先生以為派誰暗中調查合適?”
郝瑾瑜微笑道:“錦衣衛指揮使路鋒,再合適不過。為人謹慎,性格陰狠,極善偵察。”
劉子駿眸色微變,輕聲道:“孤越過先生,同路鋒交往,先生可怪孤?”
“非也非也。”郝瑾瑜笑眯眯道,“灑家說過,殿下想要什麼儘管拿去。哪怕是灑家的性命,灑家也絕不說半個‘不’字。”
劉子駿手掌摁住桌麵,陳麥顆顆壓進肉裡,起身微微前探,眼睛緊盯郝瑾瑜。
“先生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值得先生豁出性命!”
這話說得既有惱怒,又隱含期待。盤根交錯的情緒令劉子駿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在問什麼,又在尋求什麼答案。
郝瑾瑜正聲道:“但求河清海晏,物阜人熙。”
劉子駿緩緩坐下,冷嘲道:“先生清高。
郝瑾瑜挺胸抬頭,道:“那是。”
太子不信,他亦不惱。身為現代人,他心胸寬廣,格局大得很哩。
郝瑾瑜走後,劉子駿擺著臉擺弄麥種,把麥子從香囊內全抖了出來,細細撫摸香囊上的繡花樣式。
雙蝶振翅,翩飛於蘭花叢。
郝瑾瑜那麼多心眼子,為何偏用雙蝶繡的香囊?
蝴蝶成雙成對,蘭花自古象征忠貞的愛情。他此番又說願意舍棄性命給自己……
拐著彎在訴情說愛……
劉子駿眼睛彎了彎,仔細拂去香囊內的殘留灰燼,把香囊揣進懷裡。
郝瑾瑜出了房門,摸摸下巴。
錦衣衛指揮使借催繳各州賑災物品的名義調走了,露出這麼大的安全疏漏。
他就不信了。三皇子能沉得住氣,還不乖乖上鉤?
劉子駿發現,這兩日郝瑾瑜跟他,跟得特彆緊。
他外出,郝瑾瑜緊隨其後。他在書房辦公,郝瑾瑜也要支張桌子,在旁邊劈裡啪啦打算盤,核準賬目。
時不時瞥向自己,露出誌在必得的淺笑。
像黏人的小狗似的,寸步不離。
劉子駿麵上不動聲響,心裡爽得一批。果然,果然……香囊的雙蝶刺繡,分明就是向他表白!
經過最近一段時間的觀察,劉子駿認為:郝瑾瑜並非傳言中無可救藥的大奸臣,相反可以說得上為民著想的好官。
他決定了:隻要郝瑾瑜願意交權放手,留他一條性命,也不是不可以。
實際上,郝瑾瑜在一日日蹲守中逐漸鹹魚。
三皇子能不能搞快點?老子要罷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