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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後他饞哭了 南檸檬 137692 字 4個月前

第121章 辣麵開賣

初看到這個姑娘今天賣的是辣的,不少昨天吃過的回頭客都有點兒遲疑。

盤棱州的百姓對於辣的接受程度很低。

還有個百姓上來問:“姑娘,昨天的大蝦燜麵今天不賣了?”

“賣呢,不過得等一會兒。”

安雨一邊擺著桌子凳子一邊回道。

等一會兒撈蝦那位把蝦送過來。

現在晏清緒不在,這些活兒就由她來乾。

“今天先賣麻辣小麵,諸位有沒有想試一試的?”安雨笑著問。

那上來問的百姓先看見了桶裡的紅湯,他遲疑地退後一步:“不……不了吧,我不怎麼能吃辣。”

“這麵以香為主,紅油辣子特意炸過,是不辣的。”

安雨這麼說,但那百姓明顯不太相信。

那辣椒油看著都那麼紅了,你跟我說不太辣?這誰能相信哦!

縱使安雨有解釋了幾句,那百姓還是退開了,嘴裡還說著“一會兒等有了大蝦燜麵我再過來吃。”

安雨:“……”

那便算了,有的客人留不住,就讓他離開吧。

今天的麻辣小麵湯底沒有昨天有蒜蓉的大蝦燜麵味道大,吸引來的客人也不算多。

還有好多客人是衝著昨天的大蝦燜麵來的,眼看這兒沒有,當即便離開了。

是以安雨今天開攤雖然早,倒是很久都沒有開張。

她站在小推車後麵,有條不紊地處理著小蔥等食材,看上去倒完全不著急。

今天這種情形她早就預料到了——這跟盤棱州本地的百姓飲食習慣有關係,一時強求不來。

她在製作麻辣小麵底料的時候就進行了改良,針對本地人不太能吃辣的習慣,在辣椒裡加了醋和白糖。

挑選辣椒的時候,安雨也在旁邊盯著,專門選了沒那麼辣但是很香的辣椒品種,做出來的辣椒油香而不辣。

但凡有客人嘗試第一碗就會知道,她這“麻辣小麵”沒有多辣,有的隻是滿口鮮香。

有了客人反饋味道,不愁她這麻辣小麵賣不出去。

故而她也沒有多著急。

——好東西,總是能賣出去的。

……

一位大伯走上前來,跟安雨打招呼:“小姑娘,這麼早啊?”

安雨一看,這正是昨天第一個吃她大蝦燜麵的那位客人。

“大伯,早。”

“欸?今天你夫君怎麼沒有陪你一起出來?”

大伯說的是晏清緒。

……誤會的人太多,安雨已經懶得解釋了,隻是說:“他去撈蝦了。”

“撈蝦?你們蝦還沒撈上來呢?那今天賣的是啥?”大伯走上前來,往安雨的鍋裡瞅。

安雨任他看,解釋道:“今天賣的是麻辣小麵,香而不辣。”

“香而不辣?真的?”大伯有點兒犯嘀咕,他平日裡也不怎麼吃辣,往日裡看見辣菜都不怎麼點。

……可,這姑娘昨日做的大蝦燜麵實在是好吃,讓他覺得這姑娘對於吃的不會騙人。

“真的,不信您嘗嘗。”

“好!那我就來一碗,還是十文錢?”

“正是。”

“給你!”大伯爽快的掏了錢。

這麻辣小麵湊近了聞著確實是香,也不像彆的辣椒那樣嗆人,說不定可以試試。

再說了,一碗才要個十文錢,就算辣了他覺得不好吃,也沒有什麼損失。

“好嘞。”

安雨收了錢,將十文錢放進了錢袋裡。

從準備好的袋子裡拿了一把小麵放進了鍋中煮。

——不多時,麵煮好了,安雨將小麵撈出來過了涼水,調好佐料和湯底,將過完水的麵放入湯中。

最後舀了一勺紅彤彤的辣椒油澆在麵上,撒了一小把蔥花作為點綴。

昨日炸好的辣椒油今日已經放涼了,味道遠不如昨天那樣大。

此時澆在熱騰騰的湯麵上,那辣椒的香味兒一下就出來了——比冷卻時更好聞。

有些涼風的秋天,吃上一碗熱騰騰的麻辣小麵最是合時宜了。

……

“給您。”安雨將麵碗遞過去,還有一雙乾淨的筷子。

“哎呦,真香。”站在旁邊的大伯目睹了安雨做麵的全過程,辣椒油撒上去那一下溢出來的香味他自然也聞到了。

與掏錢時不同,大伯對於這碗麵的期待在聞見香味後又提升了不少。

——這麵……聞著就好吃。

對於不喜歡辣的老伯來說,對一碗辣麵能有這樣的期待還是第一次。

……

老伯拿著麵碗坐在了小凳子上。

他用筷子把麵攪開,如此近距離,那股辣椒的香味更明顯——和他以往吃到過的辣椒都不太一樣!

這麵剛煮出來過了涼水,勁道不粘連,很好攪。

紅彤彤的湯配著綠色的蔥花,裡麵還有一些炸得金黃的花生碎做點綴,實在是令人食欲大開。

攪著攪著,大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待到麵差不多了,大伯挑起一筷子熱騰騰的麵送入口中。

——香。

這是大伯的第一反應。

微微的甜味和酸味讓那股辣椒油香發揮的更加淋漓儘致,這一口麵口感豐富,還能吃到花生碎和醬菜。

蔥花配上麵食本就增味兒,在這麻辣小麵裡更是錦上添花。

這小姑娘做出來的“麻辣”是一種他從來沒吃過的“麻辣”,與以往那種刺痛舌頭的辣不同,這種辣味鹹香微麻,麵條吸滿了這種湯汁後非常入味兒,也不過分鹹,實乃麵條中的佳品啊!

一時之間,大伯竟不知道是今天的麻辣小麵好吃一些,還是昨天的大蝦燜麵更好吃。

對於很少吃辣的老伯來說,這的確是很高的讚譽了。

……

老伯吃了幾口麵,又端起碗來喝了一口湯。

——嘖,這湯的味道也沒得說!

都說湯麵的精華是湯底,這話說的果然沒錯。

喝一口湯,方能明白那老板小姑娘所說的“香而不辣”是什麼意思,充斥著辣椒油的湯不但不刺嗓,還有濃重的香味,更彆提那一口湯裡的白芝麻,嚼在口中真是……絕味。

一碗麵很快就被老伯吃完了,甚至比前一日還要意猶未儘。

那種舌尖的微麻感真是讓人上癮!

“老伯,怎麼樣?”見老伯吃的差不多了,安雨出聲詢問“用戶體驗”。

“好吃!真是好吃!”老伯忙豎起大拇指,想對著這麵誇讚兩句才發覺自己的詞窮——讀書少了,除了“好吃”、“妙啊”,竟沒有什麼彆的形容詞能恰當地表達他此時的感受。

好在安雨也並沒有怎麼在意,道了句:“好吃就行。”

邊上有幾位今天衝著大蝦燜麵來、得知今天還沒做,隻有麻辣小麵賣便想折返的客人,見了這老伯的樣子不禁嘀咕了兩句。

——“真有那麼好吃?”

——“老伯的樣子也不想裝的。”

大家好多人都是街裡街坊的,在味道上還不至於騙人,都認識。

——“要不,我們也試試?”

——“我可吃不了辣,要不你嘗嘗?”

——“害,彆擔心,老伯平日裡不是也吃不了辣嘛!你看他吃的多香?”

——“說的好像也是……”

邊上很快聚集了幾個想嘗試但是怕辣的百姓。

老伯剛好吃完,見狀傾情推薦:“真的不辣,很香,彆猶豫了!我昨天吃的就是這個小老板的大蝦燜麵,也好吃。這小老板真是做啥都好吃。”

“……真不辣?”遲疑的人聽完有些意動。

人就是這樣,不相信老板說的,但是相信和自己一樣同為客人的說法。

“趕緊的吧。”老伯掏出來一塊兒灰色的手帕擦嘴:“我要回去了,叫我兒子過來吃。”

“……”

老伯這……

“行,嘗嘗就嘗嘗,反正也不貴。”一壯年男子邁出了嘗試的步伐。

“老板,給。十文錢。”

安雨收了錢,道了句“好”。

這就被說服了?

她還想多看一會兒這些百姓糾結掙紮不知道該不該來吃她家麻辣小麵的樣子呢。

有趣。

……

很快,或是被味道吸引,又或許是被老伯說服,四五個人上前買了麻辣小麵。

安雨手腳麻利,很快做出了五份。

——昨天是她第一次擺攤,弄麵還有些不熟悉,今天已經相當熟練了。

一份分多少、怎樣做更快,安雨摸索的很快。

“好了,你們的麻辣小麵。”

她吆喝了一聲,一碗一碗把麵遞出去。

小桌子就擺在推車麵前,一時之間,安雨耳畔吸麵聲不絕於耳。

——“真的香!”

——“這老板怎麼做的?這辣椒油看著好紅,吃起來一點兒也不辣。”

——“真是稀罕了,早知道這麼好吃我剛才也不猶豫了。”

安雨聽見這些話淡淡一笑。

……

“老板!給我出來!”

就在這時,攤位麵前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為首那人凶神惡煞,身後幾個人抬著個擔架,上麵躺著個人。

安雨眼見,看見有一個鼻青臉腫的人在人群中一閃而過。

……這是,上午被打了,過來找茬了?

“老板出來!”那幾個人還在那裡叫喊,裝的還挺像。

安雨請了清嗓子道:“有什麼事,各位可是找我?”

“對!就是你!”

安雨擺出疑惑的表情:“我這麼大個人站在這裡,各位看不見?叫了半天,莫不是瞎子?”

第122章 訛錢

安雨一句“莫不是瞎子”一出,幾個在旁邊擺攤的攤主都悶聲笑了起來。

這幾個人一看就來者不善,為首那人凶神惡煞的,一看就是來找茬的。

這小姑娘看起來文弱,嘴皮子底下倒是一點兒也不饒人。

那一群人聽見安雨這麼說話一噎,這小娘們兒果然牙尖嘴利的。

為首那人“呸”了一聲道:“你罵誰是瞎子?什麼東西,敢罵老子?”

安雨也不生氣,笑眯眯道:“我也不知道罵誰,反正誰撿罵就是罵誰咯。”

對於這種吵架找茬,陰陽怪氣的最氣人了,她深有體會。

果然,這群人按捺不住了。

一個抬擔架的小弟當即便跨下了臉——他們跟著大哥混了誰麼多年,還沒見過誰說話這麼不客氣呢!他當即便擼起袖子,做勢要過來,被自家大哥一把按住。

“你乾什麼?抬好你的擔架!”

那小弟擼袖子時擔架一震,上麵的人差點沒躺好要掉下來,還好這大哥發現的及時。

凶神惡煞的大哥朝小弟撒了氣,訓斥他把擔架抬好,這才轉過了身來。

這幫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們來是讓這小娘們身敗名裂的,怎麼能因為這一點點口角摩擦就撂挑子不乾,露出真麵目呢?那他們上午“精心策劃”的這一出不是就白瞎了?

——儘管這個老大此時心裡也氣的不行,但隻好憋著。

“行了!甭說那些個沒用的了,我兄弟吃了你家的大蝦燜麵,現在人已經不行了,你說怎麼辦吧!”

此時那大哥說著,臉上又扯出了一絲笑來。

有點兒即將得逞那意思了。

他們的人早上在這娘們手上吃了虧,他特地找人問了問,這小娘們不知道從哪來的,在這擺攤時間也不長,估計也沒什麼靠山。

他們弄這麼一出,能要到錢,還能讓她的生意再也做不下去,真是一舉兩得。

……

“吃了我家的東西?”安雨反問,她臉上露出一絲並不真誠的關切來,看向擔架問:“人是已經不在了嗎?要是不在了……還是早點兒打個棺材吧。”

那擔架上的人被蒙著白布,乍一看確實像收斂死人的方式。

“你說什麼呢!晦氣不晦氣!”有小弟聽她這麼說,連忙道。

“人還沒走呢,”那大哥道,“這不,來找你要點兒藥錢,治一治我兄弟。”

“這樣啊……要不你掀開白布讓我看看?昨天的客人我還有點兒印象。”

“少糊弄我,昨天客人那麼多,你怎麼記得清?彆是你想抵賴吧?”

這白布當然不會掀,找茬人頭子本來就是來訛錢的。

聞言安雨搖了搖頭:“這你可就高看我了,我這可是小本生意,昨天一共就賣出去三十多份,這周圍的老板們照顧我,在場的人裡就賣出去十幾份,剩下那些客人我自然能記個臉熟。”

“是啊是啊,昨天吃了麵的人都在攤前頭,讓我們看看。”那賣糖水的大媽也幫腔道。

這邊兒鬨了這麼一出,看熱鬨的人越來越多,其中不乏也有昨日的客人。

此時看話頭說到這兒,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我記著昨天吃的人幾個人”、“我也記得!”、“這姑娘賣的麵香,我昨天一直在旁邊聞味兒呢!”、“我也一直站在旁邊偷學”雲雲。

……

人群裡,一個眼熟的人睡眼惺忪的溜達過來,往人群裡探頭看了一眼。

待看清人群中央那個姑娘熟悉的臉後,這人瞬間清醒了。

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後,撒丫子就朝著某個方向跑去。

……

百姓們一番話聽的凶神惡煞的找茬人頭目眉頭緊鎖。

——可惡,這小娘們不是剛來擺攤沒多久嗎?本來想著她勢單力薄很好訛錢,怎麼有這麼多沒事兒乾的人出來幫腔?

一群小混混過來本想著自己占理兒,吃沒吃這小娘們的麵誰說得清?誰想到現在這麼多人七嘴八舌,倒顯得他們胡攪蠻纏起來了。

這時,安雨倒是擺出了一付天真的樣子問道:“你兄弟……莫不是吃了今早的麵吧?我早上過來的時候這邊兒倒是沒什麼人,這才占了一個好位置。要說蝦可能不好……”

她說完,還快速掃了一眼賣糖水的大媽和周圍幾個攤主。

攤主們心領神會,沒有吱聲。

——這小姑娘挺機靈的,麵也好吃……治治這群訛人的!挺好!

……

聽到安雨這話,那頭目眼珠子轉了轉,沒想到這老板還挺蠢的,還能自己暴露破綻。

要說昨天肯定會被在場的人拆穿,說不定還非要掀開擔架上的白布看看人長什麼樣子。要是被發現沒吃過麵硬過來要錢,那可就……

這小娘們非要說早上的事情,沒錯,她早上出來的是挺早,才會遇到他們兄弟。這邊兒早上擺攤的人也少……真是把話頭送到自己手上了。

人少,我看誰還給你作證!

——找茬人頭目不知道這是坑,還美滋滋的往裡跳。

“誰說是昨天吃的!今天,就是今天早上人少的時候吃的!”

“你確定?”安雨反問。

“當然,你彆是因為那時候人少就不承認吧!誰知道你家的蝦是不是用的隔夜的,我兄弟本來身體就不好,這一下就給吃不行了!”

“啊……那你的意思是,你兄弟早上過來吃了我家的大蝦燜麵,才變成這樣的?”

“正是!”

……

圍觀的人裡也有剛過來的,不知道事情緣由,聽見最後兩句不禁議論。

——“這小姑娘的麵彆是真有問題吧?”

——“是啊,我昨天也吃了她家的大蝦燜麵。”

——“昨天吃著挺好吃啊,也沒什麼問題,今天的就出事兒了?彆是用了昨天晚上沒用完的隔夜蝦吧?”

——“哪有剩下的,我昨天買的最後一份兒!”也有人不相信反駁。

——“……那,鍋裡沒有,她家裡就沒有?”

……

聽見周圍人驚疑不定的聲音,勝券在握的笑容又出現在了找茬人頭目的臉上。

“說吧,你要怎麼賠?”

安雨聽見這話,臉上的表情變了。

一掃方才的天真和關切,而是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帶著濃重的諷刺意味。

她道:“那我就不知道怎麼回事了,畢竟我今天賣的是麻辣小麵,根本沒有賣大蝦燜麵,你兄弟又是在哪裡,吃的哪門子的大蝦燜麵?”

“什麼?”找茬人頭目的笑在臉上僵住。

安雨攤了攤手:“這好多客人都知道,早上不少昨日吃過的客人都來問我買大蝦燜麵,得到什麼樣的回複?”

人群裡有人配合,道:“這姑娘說今天的蝦還沒撈上來呢,沒有大蝦燜麵!”

安雨點了點頭,道:“正是。”

這番對話一出,方才的懷疑不攻自破,將這群帶著擔架來找茬的人錘的死死的。

……

——“啊……是這樣啊,剛才我還多想了,嘿嘿。”

——“這姑娘的大蝦燜麵裡蝦是現撈的啊!那怎麼會不新鮮呢!”

之前質疑的人們轉眼間換了個風向。

可找茬的人們可不能隨便換風向,他們現在可謂是騎虎難下。

這下可好,之前看出來的、沒看出來的百姓們現在都明白了,這群人明擺著就是來找小姑娘事兒的。

——“要不要臉呐?這麼多老爺們欺負一個小姑娘?”

——“就是,整天遊手好閒就算了,現在看彆人掙錢了就想訛錢?”

——“乾這缺德事兒不怕損陰德啊?”

當即便有那脾氣暴躁的大嬸大伯罵上了。

那為首的臉色極為難看。

早上聽說自己的人被坑了時,他便心情極差。本以為今天這出萬無一失,沒想到陰溝裡翻船,他們連個小姑娘都治不住。

罷了,那就不裝了!

“老七,你去叫人”。

“好,龍哥。”

一個跟在擔架後麵的小混混轉身就向後麵跑去。

找茬人頭目,也就是“龍哥”一擼袖子,對著安雨道:“對,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早上你擺了我兄弟一道,你現在就得還回來!”

擔架上的白布一掀,隻見上麵除了躺著個人,還有七八根棍子。

幾人也不裝了,一人抄上一根棍子,架勢很足。

——“你們乾什麼?光天化日的,還敢明搶?”

——“信不信我們報官?”

“那你報啊!”龍哥不屑道。

等他兄弟們來了,趁亂把錢一搶,把這小娘們打一頓。

官府的人來了又怎麼樣?到時候他們早跑了。

不是殺人放火的亂事兒,也沒親眼看到他們打人,官府那些人也追查不了幾天。

屆時過了這幾天,他們還不是逍遙快活?

為的就是出這口氣!早上他們的人鼻青臉腫的回去,這娘們還平安無事的在這裡擺攤?

沒有這樣的好事!

……

一群人把棍子一揮,圍觀的百姓們都退出去幾步。

——這些人看著瘋的很,他們手裡也沒什麼趁手的東西,下意識就躲遠了些。

那龍哥見百姓們這個反應冷冷一笑,道:“我看還有誰幫你?”

手裡的棍子吃足了力氣,朝著安雨的小車就砸了下來。

“嘭——”棍子被人牢牢地徒手接住。

——“你乾什麼?”

一道清朗的男聲傳來。

是晏清緒。

第123章 醉酒

撈蝦勇士拎著桶剛過來,便見到有人輪著棍子向安雨而去。

他不作它想,當即便衝上前去徒手接住了來勢洶洶的棍子。

晏清緒常年射箭,臂力不一般。

那棍子攥在手中,龍哥想抽回去,竟一動也動不了。

——“你乾什麼?”晏清緒斂了眉,漆黑的眸子直盯著對方。

——“媽的……你又乾什麼?鬆手!”龍哥氣急敗壞。

眼前這人看著像個小白臉,怎麼力氣這麼大?

晏清緒不但沒有放手,反而就著手裡的棍子一拽,直接將對方的木棍奪了過來。

他的力氣出乎意料的大,龍哥隻覺得棍子被奪走那一瞬間手心火辣辣的疼。

——那是棍子和手心吃勁兒摩擦所致。

“嘖嘖,小老板的郎君回來幫忙了。”

“瞅這模樣,是個靠譜的。”旁邊的攤主們小聲議論。

棍子到了晏清緒手裡,他本來就高,穿著麻布衣服也蓋不住他那股儀表堂堂的氣質,此時拿著棍子站在安雨身旁頗有氣勢。

“朗朗乾坤之下,你們一群人對一個姑娘出手,明搶?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那龍哥一擦手後退了一步,從小弟手上拿起了一根棍子,指著周圍一圈兒百姓道:“我看你們誰還幫他們,老子可不管有的沒的,是個人都打。”

一陣倉促的腳步聲,隻見剛才溜掉的那個小混混帶著一幫人來了,邊跑還邊叫:“龍哥!我帶兄弟們來了!”

在場本來隻有幾個小混混,這一下又來了十幾個。

可真是人多勢眾。

剛才有幾個本來想出來幫腔的客人,見著架勢默默收回了試探的腳。

“你們乾什麼!在這鬨事!”賣糖水的大媽終於看不過去了,大聲道。

“關你什麼事?少說話老太婆,要不連你一起搶!”

“你!”

來的兄弟多了,龍哥底氣也足了。

“上吧兄弟們,速戰速決,砸了她的攤子搶了他們的錢!相公來了好啊,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你們倆誰也彆想跑!哈哈哈哈!”龍哥大笑。

“報官!報官!”幾個攤主見這架勢憤恨不平。

“哈哈!還想著報官?你們去吧,等官兵來了,我們早帶著錢走了,看你們去哪兒找人!”

龍哥極其猖狂:“來!給我砸!連那幾個老太婆的攤子一起砸!”

他身後的小弟們摩拳擦掌,聽見龍哥的命令就往前衝,一腳先踢翻了桌子凳子,還有糖水攤大娘麵前的幾個攤子。

……

“何人在此鬨事!”

一陣更大的腳步聲響起,很多人向著這裡趕來。

“官兵來了!”百姓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現場的情形更加混亂。

小弟們開始行動之後龍哥也管不住,聽見有人說官兵來了當即就想要轉身逃跑。

——鬨事歸鬨事,跑掉了是一回事,當場被抓獲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們這次就是為了出氣,被抓到府衙可就得不償失了。

可現場混亂至極,他想跑,也有一些聽見官兵來了的小混混們想跑,還有些沒聽見的還在興奮地砸人家的筐子。

想趁著現場混亂溜出去,誰想到剛到人群邊上就被圍了一圈的百姓抓住。

龍哥身上足有七八隻手,推掉這個上來那個,一時之間竟然動彈不得。

本來想趁亂逃走,沒想到卻被牢牢地困在了這裡。

“放開我!放開!”

然而任他怎麼掙紮都是徒勞。

熱心的盤棱州百姓剛才沒有站出去的能力,此時見官兵來了,就地化作人牆,不放任何一個小混混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官兵們趕到了現場。

他們來的那一側人群開了個口,百姓自發地把那一塊兒讓了出來。

官兵們迅速進場,將在場鬨事的小混混們一一擒獲。

——有剛才就反應過來就像逃跑的小混混,但是被百姓們困住一時動彈不得,直接被交給了官兵。

也有興奮頭兒上來了的小混混,還在拿著棍子砸攤子,直接被官兵逮住,就地捆上了繩子。

叫來官兵、現在才剛跑過來的辣椒鋪老板站在一旁,氣喘籲籲但興致勃勃地大喊:“抓!把他們……都抓住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為首的官兵腰間綁著大刀,對著迅速被綁起來的小混混道:“盤棱州地界內,豈容你們這麼阿鬨事!之前幾次都被你們逃了,這次抓到你們現行絕不姑息!走!都給我帶回衙門!”

周圍響起了百姓們一致的叫好聲。

……

這次以龍哥為首的混混們找茬行動就這麼轟轟烈烈的結束了。

或許——最大功臣非辣椒鋪老板莫屬。

==

入夜。

辣椒鋪老板喝的滿臉通紅,還在興致勃勃地講著白天的事情。

——“我這早上一起來啊,打算去鋪子裡,尋思去買點兒早點吃呢,一看!嘿!還挺熱鬨!”

安雨無奈笑著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晏清緒。

晏清緒也笑,或許是也喝了點兒酒的緣故,白嫩的耳垂透著一絲粉色。

安雨無聲地比口型:“第四遍了。”

晏清緒歪了歪頭,似乎在確認她說的是什麼,半響,才輕輕點了點頭。

安雨:“……”

看上去不太聰明的樣子。

店鋪裡的夥計又端上來了兩個小菜,道:“幾位慢用,我們老板啊,高興了就喜歡翻來覆去講故事。”

……

辣椒鋪老板還在繼續說。

——“我往那人群裡一看!嘿!那不是惡霸龍哥嘛?雖然他沒找過我的事兒,但是我聽說過啊!長得奇醜無比,說的應該就是他沒錯!那一群醜八怪站在早市裡,哪能有什麼好事!我又看了看彆人,一眼就看見小姑娘你了……嗝。”

辣椒鋪老板打了個酒嗝。

——“我一看,你們倆勢單力薄的,要是被欺負了這哪成啊!我就趕緊跑去官府叫人了。那官府的老劉啊,是我朋友,一聽有人在早市……哦,應該是午市了,午市上……鬨,鬨……事!帶著人就去了,把那群鱉孫子一舉……抓獲!”

說到最後,辣椒鋪老板還伸出手,成弧線做了個抓住的動作。

——代表抓獲。

“是啊,這次多虧您了,要不我們肯定得挨打。”安雨說著,拿起桌子上的酒壺給辣椒鋪老板倒酒。

這辣椒鋪老板著實是個性情中人,安雨他們下午賣完麵,回來還推車的時候就被老板一把抓住,說是準備了一桌子酒菜,要慶祝今天之事。

安雨和晏清緒扛不住老板的熱情,陪老板喝到了現在。

——連明天要用的食材都是托店裡夥計去買的,隻因為辣椒鋪老板不讓倆人走。

“唉,彆這麼說。”辣椒鋪老板聽見了還不好意思,他撓了撓臉:“你們倆也是真英雄!那麼多人,你們倆就單槍匹馬地站在那裡!厲……曆害!姑娘,兄弟我佩服你們,敬你們一杯!”

辣椒鋪老板到的時候,就看見倆人一個拿著棍子,一個拿著菜刀跟小混混們對峙的樣子,在他心裡留下了深刻印象。

“好。”晏清緒應下,拿著杯子就碰了上去,和辣椒鋪老板喝了一個。

“欸——”安雨還沒來得及攔,兩人就已經喝完了。

辣椒鋪老板喝完了就拿起酒壺來:“……沒了。”

他晃了晃,確認裡麵沒酒了,就開始招呼店裡夥計再拿一壺過來。

“老板,可以了……”安雨想攔,被辣椒鋪掌櫃一把製住:“我有好多藏酒呢!多著呢!後麵全都是!彆擔心!”

……

誰擔心這個了?

明天不做生意了?

安雨又看了一眼身邊兒的晏清緒。

辣椒鋪掌櫃已經喝多了,自然不用說,這位怎麼樣了?

方才喝到一半的時候她就發現了,晏清緒已經不說話了,隻是跟著辣椒鋪掌櫃說話頻頻點頭,有時臉上還會露出笑容。

……這。

晏清緒到底能不能喝?酒量在哪?

安雨心裡完全沒底。

緩慢吞下酒的晏清緒慢吞吞地轉過頭來,眼神正好對上了安雨的。

他眼神有點迷蒙,不光是耳垂,連臉頰都染上了一絲粉色。

安雨:“……”

她正想著要不要強行中止這場酒局,就聽見晏清緒說話了。

——“安姑娘,好看,我……心悅之。”

……

掌櫃要完酒,也轉過頭來,來了一句。

——“你們……般配,我支持。”

……

安雨:“?”

作者有話要說:

這或許就是清醒的人最痛苦。

第124章 姓阮

這都是哪跟哪?

麵對這兩個醉鬼,唯一的清醒人也不打算和他們講道理。

反正就算說了,明天他們醒來也不一定會記得。

何必呢?浪費口舌。

店裡的夥計撐不住了,坐在店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打著哈欠。

安雨過來倒水,拍了拍眼睛都閉上了的夥計道:“困了就先回去吧。”

夥計一個激靈清醒了,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欸,行。掌櫃的……就讓他在店裡睡吧。”

掌櫃的也不是第一回 在店裡喝酒了,喝多了就在店裡睡下也是常事。

安頓好夥計,安雨端著一茶壺水回到了酒桌上。

辣椒鋪掌櫃還在醉醺醺地講第多少遍白天發生的故事,一旁的晏清緒乖巧的坐在那裡,看著辣椒鋪掌櫃不斷點頭。

“來,水。”

安雨坐下,倒了一杯水給晏清緒遞過去。

喝多了的晏公子很乖,雙手接過杯子,還小聲地說了句“謝謝”,端起杯子來小口小口地往嘴裡喝。

對麵坐著的辣椒鋪掌櫃不乾了,嘴裡喊著些什麼“你偏心!我也要水!”之類的。

“有你的有你的。”安雨覺得好笑,倒了杯水給辣椒鋪掌櫃。

感覺是自己在帶兩個小孩兒。

喝水的時候兩個人暫時安靜了一下。

喝完水辣椒鋪掌櫃的又叨叨開了。

“姑娘,你姓安對吧!這位小公子姓……晏!本來萍水相逢……但是今天!我決定交下你們這兩個朋友!”辣椒鋪掌櫃一抹嘴,喝水喝出了酒的架勢,豪氣道。

“好。”

“在下姓阮!以後叫我阮掌櫃就可以了!我們互通過姓氏,以後就是自己人了!”

安雨抬起筷子,幫晏清緒夾了一顆半天都夾不上來的花生豆放在他的碗中,抽神兒回複阮掌櫃道:“沒問題,日後阮掌櫃叫我小安便好。”

說完,她像是想起來什麼一般。

“說來也是巧,我的母親和掌櫃的一樣,也姓阮。”

雖然穿過來的時候,原身的那位母親已經過時了。但安雨有了原身的記憶,那位精通琴棋書畫的大家閨秀母親,似乎就是姓阮。

“哈哈哈哈那我們還真是投緣,說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辣椒鋪掌櫃的大笑,手一拍桌子,震得酒桌直響。

晏清緒方才正在專心和一顆花生米作鬥爭。

酒喝多了眼前未免有些重影,手的靈活度也不太受自己控製,夾了半天花生米總是不肯乖乖呆在筷子中間。

此時的他和河邊靈巧撈魚的人儼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樣子。

喝多了的晏公子脾氣出奇的好,即使夾不上來,依舊一次又一次的嘗試。

直到安雨看不過去了,直接講花生米夾到了他的碗裡。

這下容易多了,近在咫尺的碗比遠處的盤子要好控製一些。

他把花生米逼到了碗的邊緣,用筷子夾住了。

正要往嘴裡送,沒想到辣椒鋪掌櫃的拍了一下桌子。

桌子一震,放在桌子上的胳膊也是一震。

那顆廢了不少勁才夾到的花生米就這麼掉了。

花生米掉在地上,滾了一圈兒不動了。

晏清緒保持著用筷子夾的姿勢,目光隨著花生米呆呆移動,看著花生米掉下去,看著花生米在地上滾。

……

“彆看了,我再給你夾一顆。”安雨道。

她拿起筷子,一邊應和著阮掌櫃:“是是,投緣。”

一邊從盤子中又夾了一顆花生米放到了晏清緒的碗裡,道:“彆看那個掉下去的了,吃這個。”

晏清緒點了點頭,這回終於把花生米吃到了嘴裡。

“來!為了慶祝我們如此特彆的緣分,乾一杯!”阮掌櫃再一次舉杯。

晏清緒把花生米舉起杯:“乾。”

安雨:“……”

一杯過後。

桌子上傳來了“砰”地一聲。

晏清緒閉上眼,腦袋磕上了桌子,無聲無息的睡著了。

著實是有一點突然。

上一刻的晏清緒能看出來醉了,但沒想到“醉倒”來得這麼快。

原來晏公子的醉了和醉倒之間,隻差一粒花生米和一杯酒。

眼看阮掌櫃的也要倒下去,安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阮掌櫃,堅持住。”

已經倒下一個了,這個要是也醉過去,不但沒有人幫她一起把晏清緒扶進屋子,阮掌櫃她自己也弄不了。

阮掌櫃晃了一下,被安雨扶住。

他打了個酒嗝,醉眼朦朧,掃了一圈兒酒桌,道:“晏老弟不行啊……”

“您行,酒量沒得比。能幫我把晏公子扶到屋裡嗎?”

“沒問題!畢竟……嗝,我還一點兒醉意都沒有。”

……行。

和醉鬼一起,扶著另外一個醉鬼進屋躺下,這還是一種彆樣的體驗。

也不知道今天有什麼樣的好事兒,今天這倆人能喝成這樣。

他們今天是掙了五百文,而不是七百兩,沒錯吧?

安雨和顫顫悠悠的阮掌櫃扶著顫顫悠悠的晏清緒到了屋子裡。

見人平穩地落在床上,她總歸是鬆了一口氣。

這亂七八糟的一天,終於是要結束了。

……

“那我……走了!”阮掌櫃道。

“好,阮掌櫃慢點。”

“沒……我又沒事兒!祝你們……百年好合!”

阮掌櫃一邊晃悠,一邊出了門。

安雨:“……”

那我還真是謝謝你了。

晏清緒喝多了便徹底睡死過去,連叫也叫不醒,安雨便放棄了讓他去洗一洗的念頭。

算了,睡吧。

安雨獨自簡單洗了一下,回房間的路上還聽到了隔壁房間傳來的驚天鼾聲。

……阮掌櫃入睡的還挺快。

……

這一天著實是累,“室友”也很安靜,安雨幾乎是沾了枕頭便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安雨便被一陣兒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誰?”

“是我!”

阮掌櫃的聲音。

安雨穿上外衫坐起來,看見另一張床上的晏清緒也捂著頭坐起身來,看上去很是頭疼。

“我去開吧。”

昨天晚上喝那麼多,能不頭疼麼。

門一打開,阮掌櫃便急切的衝了進來。

“小安,你昨晚說你母親也行阮?”

“……是。”安雨不知道怎麼了。

“你們倆的口音……像是京城人,你的父親難道是當場左相安豐茂??”

第125章 姐姐

安雨一臉迷惑,不太明白為什麼阮掌櫃如此激動。

清早起來精神還沒有完全回神兒,她的反應都比平日裡慢上一拍。

更何況阮掌櫃那麼火急火燎的敲門,沒想到一打開門就是這麼個問題。

見安雨一臉怔忡,阮掌櫃又重複了一遍:“小安……你父親是不是當今左相安豐茂?”

“……怎麼?”

屋裡的晏清緒也起來了,他揉了揉頭,不自覺地皺著些眉頭走到了安雨身後,問道:“掌櫃這是有什麼事?”

昨天喝酒後聊的很多事情他都不太記得了。

更是沒聽到阮掌櫃和安雨聊起“姓氏”那部分的談話。

現在再想昨晚上喝酒,他的感受隻有“頭好痛”。

晏公子平日在京城中不經常飲酒,要說喝也能喝,但絕對架不住昨天晚上阮掌櫃那個灌法。

……

安雨心裡大概清楚掌櫃的過來,可能是因為昨天她說了一句,自己的母親也姓阮。

但是晏清緒不知道。

兩人如今流落在外,的確是因為一些原因。

——一些不方便太多人知道的原因。

京城那邊兒為了和西域的關係,也為了他們兩人的安全,八成會馬上封鎖消息。

就算現在這幾日消息流出來了,也不應當這麼快就傳到離京城這麼遠的盤棱州來。

這個掌櫃的……又是怎麼知道的?

有些東西現在想來確實奇怪,盤棱州辣椒並不多麼受歡迎,為何這掌櫃的會在盤棱州開一家辣椒鋪子?

開了也就算了,開鋪子就是為了掙錢,但這個掌櫃的完全沒有掙錢的……那種感覺。

自己的鋪子不說生意不好,大早上都不開門。

誰家掙錢是這麼個掙法?

早上不起來看鋪子,反而跑到街上去湊熱鬨。

……

收留兩個來曆不明的人住在店裡,現在想來也有一點兒可疑。

他們一路問了那麼多家店鋪,人家都有警惕之心,怎麼這個辣椒鋪老板沒有呢?

重重疑點凝聚在心頭,晏清緒皺著眉頭走過來,不動聲色地把安雨推到自己的身後,做出了保護的姿態。

——如果這個掌櫃的有什麼問題,先保護安姑娘周全。

三人相對,靠晏清緒一個人的腦補,竟是弄得現場氣氛有些肅殺。

完全看不出這這是昨天晚上還一起喝過酒的交情。

“掌櫃的收留了我們,晏某自是心存感激,可掌櫃的不要逾越。”

……

如果小安真是左相家的千金,那這位公子想必也不是什麼尋常百姓。

這公子麵色不善,走到門口氣場不凡。

阮掌櫃下意識地舉起了雙手,示意自己的無害:“我……我就是確認一下,家裡有故人去了京城。”

……耍什麼把戲?

“什麼故人?”他問。

“不知道安姑娘認不認識,家姐姓阮,名叫阮詩雨。”

“京城人那麼多,誰知你口中所言……”晏清緒聽了阮掌櫃的說辭,正在反駁,就聽見身後的安雨道:

——“認識。”

“……”

“正是家母。”

……

晏清緒僵住了。

剛才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是不是聽見阮掌櫃說那個人名之前,說了個“家姐”?

……

他愣在原地,倒是阮掌櫃衝了進去:“小安,你說阮詩雨是你母親?”

安雨點了點頭。

原主關於母親的記憶並不算很多,但名字總沒有錯。

“你……你,我……我就說這個姓氏不多!昨天……昨天晚上喝酒的時候沒反應過來,今天一早我想起來,便過來問你,沒想到……沒想到……”阮掌櫃的有點兒語無倫次。

他知道小安的母親姓阮,本來想著過來聊聊,說不定小安真和自己姐姐有些關係。

——沒想到這個關係比他想象的還要近一些。

安雨表麵上鎮定,心裡也有點兒驚訝。

之前繼承原主的記憶,隻是大概知道女主的母親家並不在京城,是從彆城的書香門第遠嫁過來的。

隻是沒想到這麼遠。

更沒想到的就是如今淪落到盤棱州,遇上的辣椒鋪掌櫃居然是原主母親的弟弟。

那不是就……原身的舅舅?

“我……我叫阮澤年,我……”

“……您的姐姐是我母親的話,我該叫您一聲舅舅。”

“唉!唉……”阮澤年滿口答應下來。“小安,你……你叫安雨?”

安雨點了點頭。

“你……你這麼多年還好嗎?”

“……挺好的。”

安雨如此回道。

儘管沒有什麼說服力。

她和晏清緒那晚一家一家敲門的時候實在狼狽,就算這時候她說過得挺好的……也很難找補回來了。

阮掌櫃上前一步,真到了安雨麵前才覺得拉手不合適,拍肩也不合適。

一嫁到京城便杳無音訊的姐姐走的時候還是個少女,出嫁沒幾年後,便不怎麼往回寄信了。

……姐姐逝去的消息傳回來後,他們阮家更是和京城失去了聯係。

如今姐姐的女兒回來,居然和姐姐走時都一般大了。

安雨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站在原地看著那阮掌櫃頂著一頭剛睡起來的雞窩頭紅了眼眶。

……

身後,晏清緒手足無措起來。

他現在似乎進門不合適,出門更不合適。

隻得站在原地,四肢僵硬。

雖然但是……他剛才是不是對安姑娘的舅舅出言不遜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26章 抓獲

大早上,安雨著實被這個消息和熱情的阮掌櫃搞暈了。

待到阮掌櫃差夥計準備了早飯,三人坐在桌子上吃了一會兒,安雨才從阮掌櫃口中大概了解了些阮家。

阮家的確是大戶,所以才能教導出安雨母親這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子。

家中富足,人丁眾多,做的是布匹生意。

阮家算得上是東南這邊兒的布匹大戶,生意輻射範圍很大,布莊遍布華朝,以南部為多。

但阮家本家並不在盤棱州,而是在再東邊一些的柳城。

——那裡算得上是華朝邊境,水路發達,也方便通商。

當初左相被派到東部來處理水患,就是在柳城認識的安雨母親。

……

阮掌櫃依舊難掩激動之情,對安雨道:“小雨,要是父親他們知道你回來了,一定很高興!要不要同我一起回柳城看看!”

安雨:“這……”

任誰一大早上起來,被告知自己流浪的地方其實是外公外婆家的地盤,都會有些猶豫自己是不是昨天晚上酒還沒醒。

晏清緒看出來了安雨的猶豫,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對阮掌櫃道:“阮掌櫃,請給安姑娘一些時間,讓她思考一下。”

“對對對,是是是,看我,光顧著高興了。”阮掌櫃道。

……

晏清緒在飯桌上總算是明白了來龍去脈。

也知道了自己早上鬨了個多大的烏龍……昨晚的事情他基本上一點兒都不記得了,惟一能想起來的隻有阮掌櫃那一遍又一遍重複的故事。

“阮掌櫃……早上之事,還請多加擔待。”

“哈哈哈,當然當然,隻是我沒有想到晏公子看上去酒量不錯,實際上……哈哈哈!”

晏清緒:“……”

您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既然小雨是姐姐的女兒,有些我之前覺得不好意思問的……我就問了?”阮掌櫃試探著開口。

“您說。”晏清緒態度很好。

這種“態度很好”儼然和剛來到盤棱州需要阮掌櫃幫助時的“客氣”截然不同。

“額……按理來說,現在小雨應當呆在京城的左相府,這位晏公子我雖然不熟悉,但看這架勢應當也是京城中的貴人,你們就算是要來盤棱州,也應當風風光光地過來,為何會……如此狼狽?”

聞言,沉思的安雨抬頭,終於將目光從眼前那盤點心上抬起來,與晏清緒對視了一眼。

眼下就算是明白了阮掌櫃是友而非敵,但茲事體大,他們也不好把事情說出。

察覺到了氣氛的凝滯,阮掌櫃“哈哈”笑了兩聲:“沒……沒事,你們要是不願意說也可以不說。”

“並非我們不願意說,阮掌櫃寬心……”晏清緒正準備出言安慰,就聽見安雨道——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也就是我在和晏公子在京郊踏青之時被奸人所害,被綁架出了京要贖金。多虧了晏公子聰明,帶著我逃出了奸人之手,可我們運氣不好被發現了,隻好一路逃到了船上,之後便被一路帶到了盤棱州。”

晏清緒看著安雨的眼神裡有些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意。

——這人平時做事極講原則,這編謊話不眨眼的一麵,他倒是還沒怎麼見過。

安雨說完,看向晏清緒瞪了他一眼。

——你笑什麼?把你的表情收一收。

“原來是這樣。”安雨說什麼就信什麼的阮掌櫃恍然大悟,說完眼眶又濕潤了幾分:“我竟不知……原來小雨受了……噢,小雨和晏公子一路上受了這麼多苦。”

“還好,阮……舅舅,”掌櫃兩字到了嘴邊,又被咽了回去。

安雨對這個突然出來的舅舅還是有些叫不習慣。

“時候差不多了,我們該出攤了。”安雨站起身來。

晏清緒挑了挑眉。

他剛才還在想要說些什麼來安慰安雨,又覺得這是一件好事,用不上“安慰”,沒想到這位調整情緒如此之快,根本不需要彆人說什麼,自己已經決定要出門擺攤了。

“小雨!我既是你舅舅,又怎麼需要你出去擺攤掙錢!彆看我這辣椒鋪子生意不好,但這隻是我……算是興趣之至做出來的店鋪吧,我有錢著呢!”

安雨:“舅舅……我知道,可我安雨長到今天,還是希望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做。昨天菜已經買回來了,不出攤就浪費了。”

“可……”

這時候晏清緒上前拍了拍阮掌櫃的肩膀:“舅舅,得留點兒時間和空間讓安姑娘自己想一想。”

“欸……”阮掌櫃想,也是:“行……那你們去吧,有人找茬就來叫我!”

“行。”

……

阮掌櫃目送著倆人推著小車出了店鋪。

待到兩人走遠了,阮掌櫃才忽然覺得有一些不對勁:“……為什麼那晏公子也要喊我舅舅???”

對了!兩人一起流浪到盤棱州……還,還在京郊一起踏青??

他得好好問問這個晏公子和小雨是什麼關係!

==

玉河上。

一艘大船被官兵攔了下來。

船上的人被五花大綁弄到了岸上。

“大人!此船上藏著不少山賊,還有被綁起來的船主賓客!現已將山賊全部抓獲!”

“弄到衙門去,一會兒審。”一個身著深紅色官府的大人揮了揮手。

“是!”那手下道。

“魏大人,您問。”這官員朝著身邊的人道。

“有沒有在船上被綁的人中發現這兩個人?”魏淮延拿出了兩幅畫像來。

那官兵道:“回稟魏大人,沒有發現。上船之前我們已將這兩幅畫像熟記於心,可搜遍船上都沒有這兩個人的蹤影。”

魏淮延聞言,朝著旁邊一個金發碧眼的人用西域話道了句“沒有”。

西域王子眉頭皺了起來。

“大人!”

另一名官兵跑上前來:“在船上發現了這個!”

官兵手心打開,正是西域王子的信物。

西域王子上前拿起了信物,對著魏淮延用西域話嘰裡咕嚕說了一堆。

魏淮延:……沒完全聽懂。

……

“在哪發現的?”魏淮延問。

“底下的船艙。”

“那船艙裡呆著的人呢?”

“我們問過了,沒人知道,不過在山賊截船的時候,有船工說看見有兩個人跳船走了。”

“往哪走了?”

“這……就不知道了。”

魏淮延站在河岸邊,看著河流的流向問道:“這玉河下遊往東,是哪?”

那深紅色的官員思考了一下道:“回大人,是盤棱州。”

第127章 道歉

“老板,來一份麻辣小麵。”

“好。”晏清緒上前,把錢收下來放進了錢袋裡。

“做一份麻辣小麵。”他轉過頭來跟安雨道。

安雨低頭攪著鍋裡的麵,明顯有點心不在焉。

“一份麻辣小麵。”晏清緒湊近安雨道。

“……噢。”安雨像是剛聽見一般,整個人明顯一頓,隨即蓋上麵鍋的蓋子從一邊兒拿起了碗。

撈麵,澆調料,最後再放蔥花醬菜碎花生碎。

……一碗麵做好,安雨遞給了晏清緒。

晏清緒接過麵,深深看了安雨一眼。

“來了,您的麵。”

他把麵放在了剛才點麵的客人麵前,轉過身來看了安雨一會兒。

她沒抬頭,低頭處理著手上的菜。

……

“還在猶豫?”

晏清緒從旁邊倒了一杯茶水遞給安雨。

安雨接過水,沒說話,將杯子湊到嘴邊喝了一口茶水。

她現在的確心情有點複雜,原身的母親雖然不是她的母親,但……現在名義上也算是。

原身的記憶裡,母親一嫁到京城來之後就和母親家裡失去了聯係。

哪怕是後來……原身母親在左相府裡過的並不順利,往回寄的信就像是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這個時代不像是現代,遠嫁外地之後,原主母親唯一能和家裡聯係的方式就是信件。

毫無音信,身在相府的原主母親也沒有辦法隨便離開京城,那時候她生了病,本來在相府裡的待遇就不好,那些信像是一種渺茫的信號,摧垮了原主母親內心最後一道防線。

如今……安雨第一次和母親家裡人相遇,看阮掌櫃的態度,怎麼也不像是……收到信件不回的娘家。

可那時又是為什麼,一封信都不回呢?

安雨不是原主,可自從穿越過來,她就被迫承擔起原主的一切。

左相、鳶夫人、小蘭、馮媽……還有晏清緒。

有好的情緒、背景、人,也有壞的。

穿越這件事情相當離譜,但確確實實的發生了,安雨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機會,有機會的話又會是哪一天能夠回去,在那之前,她就是這個時代的“安雨”。

原身的記憶、情緒又確確實實影響了她,讓她不得不在意這一點。

……

這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事情。

晏清緒在一邊兒看著安雨,順便盯著他們的攤子上有沒有新來的客人。

他聽聞過安雨母親的事情,左相府還沒和晏國公府關係鬨得這麼僵時,安雨母親偶爾會來晏國公府上和自己母親走動,深府中的夫人們社交場合遠沒有想象中那樣多,一來二去兩位夫人還算是關係不錯。

——這也是為什麼那時候會定下安雨和晏清緒的娃娃親。

她母親去世的早,晏清緒那時候也是個小孩子,記憶不多,隻記得自己母親那兩年經常嘮叨,說什麼“詩雨過的苦”。

現在想來……當時應當也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安姑娘,你看起來心事很重。”晏清緒道了這麼一句:“我沒有勸你向前看的立場,如今你我二人漂泊在外,事事不由己,但阮掌櫃的請求你可以隨心來,不要有過多的負擔。”

安雨喝下水,把杯子遞還給晏清緒,道:“謝謝,我沒事。”

她扶著小推車,抬頭看見了對方真摯的眼神。

……想當初她和晏清緒在京城時針鋒相對……或許也隻是她單方麵針對他,經過這麼一遭,兩人倒是也算過命的交情了。

安雨承認自己是個要強的人,事事要強,可在眼前這喧嘩的場景之下,人來人往熱熱鬨鬨,沒有性命威脅,生存也不再成為問題的時候,她內心深處第一次產生了“迷茫。”

——這一絲迷茫虛無縹緲,連安雨自己也探究不出來源究竟是何處。

——“我……隻是有一些事情想不通。”

明明原身的親人對她來說也不算“親人”,但那些情緒是真實的。

就像是……原主留在身體裡的遺憾,被後來過來的安雨繼承了一般。

“安姑娘可否願意說與在下一聽?”晏清緒很有耐心。

“說來……也沒什麼,就是原……我母親去世之前,明明往家裡寄過信的……”

安雨話沒說全,晏清緒基本已經明白了她是什麼意思。

安家大小姐在左相府裡過得並不好,這是晏清緒在對安雨上心後特地去了解的,那段塵封的往事裡含著很多淚水和無力,被眼前這人輕飄飄地說出來,晏清緒心裡忽地生出一股名為“心疼”的情緒來。

“……對不起。”他道。

“和你有什麼關係?”安雨笑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我在說我母親娘家的人,你這時候出來占便宜不合適吧?”

晏清緒認真道:“我是在為我自己道歉。”

安雨:“……”

“我那些年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現在也沒有變得好一些。仗著自己學識還過得去、書看的多一些便忤逆家裡,未曾對自己的婚約對象了解一分。”

若是那時謙虛一些,即便退婚也好好說、循序漸進,了解安姑娘的處境再做判斷……安姑娘會少受多少苦?

安雨的眉間鬆了一分:“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提及這件事……但這件事情不是你一個人的過錯。”

甚至錯都不在他。

真正導致她和原身母親不幸過去的,是處心積慮的鳶夫人,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喜歡遷怒的安豐茂,甚至是這個將女子名譽看得比“人”本身還重要的朝代。

至於晏清緒,頂多能算得上是一根小小的導火索罷了。

“可我……”

“行了,不是,不是你在安慰我嗎?現在怎麼變成我轉過來安慰你了?”

晏清緒放在推車上的手握緊,明顯有些緊張:“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總之,無論安姑娘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在下始終支持。就算阮掌櫃那邊談崩了,我就算去當街賣藝,也絕對保證安姑娘全須全尾的回到京城。”

“打住,”安雨伸出一隻手豎在晏清緒麵前:“賣藝倒是不用,我們還沒有淪落到那麼悲慘的地步。”

“事情重大,在下表表決心。”

或許是晏清緒說要賣藝的表情過於正經,安雨沒忍住笑了出來。

“心領了,當務之急是我們趕緊把麵買完。”

“好。”

“我們早些收攤,有一些事情……我得跟阮掌櫃問清楚。”

第128章 書信

這日安雨和晏清緒收攤收的很早。

準備的麵不多,再加上她做出的大蝦燜麵和麻辣小麵越來越暢銷,下午兩人便推著小車往回走了。

一開始到了盤棱州,安雨決定賣麵是為了攢夠回京城的錢。

隻是沒想到在這裡會遇到原身母親的弟弟,連賣麵的勁頭都沒有之前足了。

——況且這“親戚”麼……

她現在還不能確定他鄉遇親人是不是一件好事。

……

辣椒鋪。

“回來了?”阮掌櫃迎上來,伸手就要幫晏清緒把小推車接過來。

“沒事兒阮掌櫃,我來就可以了。”晏清緒婉拒,

“好……好好。”阮掌櫃收了手。

這人看上去像是想幫晏清緒,眼神倒是一直在安雨身上。

怪不得他一直看著這姑娘麵善,知道她是姐姐的女兒之後,真是越看越親切了。

還真彆說,現在看來,小安和姐姐長得還真是像。

安雨自然沒有忽略阮掌櫃的眼神,她把身上搭著用於做飯時擦手的白巾拿下來遞給晏清緒。

晏清緒接過來,一個眼神就明白了:“你去吧。”

安雨點點頭,轉過頭來對阮掌櫃道:“我跟您談談。”

“行,沒問題。”阮掌櫃巴不得跟自己外甥女多聊聊天,他跟著安雨踏進自己店裡,不忘招呼了一聲夥計出門去幫晏清緒歸置。

……

安雨喝了口茶,道:“阮掌櫃。”

阮掌櫃:“……小安啊,早上不是還叫舅舅呢嗎?”

“……”安雨深吸一口氣,道:“有一些我母親當年的事情,我想問清楚。說是心結倒也不至於,但我也不願意自己瞎猜。”

“小安你說。”阮掌櫃見安雨這個樣子說話語氣變得更加小心翼翼,雖然他不知道緣由,但也能聽出來語氣的好壞。

——小安看上去很糾結的樣子。

“我母親當年剛嫁到京城之後,應該和家裡用書信報平安吧。”

“是,姐姐嫁過去第一年還回來看過一次,之後便再沒回家過,每年都是寄回來幾封家書報平安……每次父親母親看到姐姐的家書,都是欣慰又不舍……”聞言,阮掌櫃似乎是回憶起了那時候的日子。

——“那時候我還沒及冠,隻知道姐姐嫁人了,但是後來才發現姐姐再也不回府住著了,第二年過年沒多久,我便在家裡嚷嚷要姐姐,還是母親把姐姐的家書拿出來念了一番,我才算是不哭了。”

……十幾歲了還哭,阮掌櫃,真有你的。

安雨聽完表情漸鬆,心中疑惑卻更盛。

這阮掌櫃和母親一家聽起來都十分念著母親,又怎麼會後來一封信都不回呢?

那其中甚至還有母親包含著“求救意願”的信件。

這不合理。

“那後來呢?”安雨追問。

“後來……”阮掌櫃苦笑,道:“直到姐姐生下了你那兩年,寄回來的家書越來越少,再到後來甚至幾年都沒有一封信。街坊鄰居不少風言風語,說什麼姐姐去京城嫁給大官了,肯定不再念著我們這邊陲小城的小門小戶了。這些話沒人當著明麵說……但總能傳到我們阮家的耳中,不少人說姐姐忘本。”

安雨皺眉:“母親斷不是那樣的人。”

她雖然不是原身,但從穿過來就繼承了原身的記憶。

那些年少時光中,淳淳教導“安雨”要善良、要勤勉,不時還會說起自己年少時記憶的母親,絕對不可能是那些街坊鄰居口中“忘本”的人。

“我當然知道。”阮掌櫃的拳頭握了握:“我自小同姐姐一起長大,當然知道姐姐性情如何,母親和父親也是,總是那些人再如何說,我們一家人都不相信,每年一如既往地朝京中寄信,想著即便姐姐不方便傳家書回來,我們也要讓她知道我們過的很好。姐姐能在京城過上好日子,我們也就放心了。誰想到……”

安雨:“……”

她有疑問想要問出口,可看到阮掌櫃情緒如此,還是選擇耐心將對方的話聽完。

阮掌櫃垂下的頭抬起來,眼眶微微濕潤:“誰想到多年未曾收到隻言片語,再次收到時,母親和父親十分驚喜,叫上我一起看京城的來信。看到那信封上署名並不是姐姐,而是左相府時,父親便已經覺得有幾分不對勁,展開信件隻有寥寥數字,上麵寫的卻是姐姐的死訊!”

……

多年未曾得到阮詩雨的消息,阮家上下都以為小姐在京城過的不錯,誰想到卜一收到家書,卻是人已香消玉殞的訃告。

“母親聽聞一病不起,父親也急火攻心,悲怮不止……這麼多年了,二老才將將從當年的悲痛中緩過來。”

阮掌櫃默默用手擦了一下眼角,對安雨道:“小安,你如今成長的這樣……好,跟我回阮家見見你祖父祖母,他們定然十分高興。”

安雨道:“此事……我自然是樂意的,隻是我有一件事情沒搞明白。”

阮掌櫃:“什麼事?”

“母親從未停止往家中寄家書,我出生沒幾年,母親便重病在床,那時左相……待她不好,她甚至花了幾天時間寫了一封想要和離的家書往家中寄,但……並未受到任何回信。”

阮掌櫃震驚:“什麼?”

“那時,那封信已經是母親唯一的希望了。”安雨字字沉痛。

原身的記憶都很沉重,那一段時光尤其。

小時候的安雨擔心母親,時時陪在病榻旁,原主記憶深刻的記得,母親曾笑著問過她一個問題,說,她和父親和離好不好?

溫婉的母親笑著,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流。

那時候的安雨還是個小孩子,不明白其中緣由,隻知道母親傷心。母親問她問題,她便用軟軟糯糯的聲音答:“好,母親說什麼都好,隻要母親能快快好起來。”

阮詩雨得到答案,笑著拍了拍小小的安雨,就著床邊的燭火又講了很多她小時候的故事。

那些故事聽起來能感受到母親兒時的快樂,還有對那個家的思念。

穿過來的安雨想起那段回憶,作為旁觀者尚覺得字字錐心。

……

“你說……姐姐往家裡寄過想要和離的信?”

安雨點點頭:“這也是我介懷之處……如果真像阮掌櫃說的那般,祖父祖母……那樣掛念母親,又怎麼會隻字未回?”

阮掌櫃急的站起身來:“可我們從未收到過!”

安雨想了想:“或許是您不知道?”

並不是她心存惡意來揣測阮家的人,當時阮詩雨在相府受儘苛責,人也危在旦夕,生出和離的想法不奇怪,在情理之中。

但這是一個封建的吃人社會,尤其是女人。

提出和離本來就有些離經叛道,更何況和離的對象還是當今左相。

如果阮家選擇明哲保身,安雨在某種程度上也理解。

——隻是會為阮詩雨鳴不平罷了。

“沒有!這當真沒有!”阮掌櫃見安雨這個態度,整個人都激動起來,上前一把拉住安雨的手道:“父親和母親不是那樣的人,我打小生在阮家,最清楚不過了。”

“嗯……”

“姐姐去世後,父親母親身體不好,還特地要我去一趟京城,妥善……送走姐姐,母親還說,姐姐住在他鄉這麼多年,走的時候有親人在,能……開心些。”阮掌櫃說到這裡已經有些哽咽:“我陪著姐姐走完最後一程,守靈守了整整七天,小安,那時候我還見過你。”

……

“那時你小小的,跟著我跪了兩天便發起了高燒,被送回了相府。我離開京城的時候請求帶著姐姐的棺槨,但是被相府拒絕了,說想要見你一麵,相府也不讓,我沒有辦法,隻得離開京城上了玉河的船,東下回家。”

安雨:“……”她對這段記憶的確是沒印象。

不過原主確實在母親的棺槨前跪了兩天。

“我們一直都以為姐姐和你在相府過得很好,姐姐重病去世,也應當是因為身子骨不好,染上重疫,誰想到……那左相竟然如此對你們?”阮掌櫃悲憤道。

結合安雨剛才所言,還有安雨和晏清緒初到盤棱州時的狼狽,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可恨那左相安豐茂!

來求娶姐姐時說話說得好聽至極,卻如此對待他們母女!

安雨看見阮掌櫃的表情,便知道他對兩人流落至此的成因誤會了。

不過沒關係,她也不想解釋,這個鍋安豐茂背的也不虧。

“所以……你們沒有收到母親寄回來的家書,母親也沒有收到阮家的書信?”

聽完方才阮掌櫃方才那一番話,安雨已經信了八分。

“對!”阮掌櫃本來在屋中氣憤踱步,聞言轉身大聲道。

“如此一來便有意思了……舅舅,我們什麼時候回阮家?”

“啊?欸!”阮掌櫃還沒從剛才的悲憤中緩過神來,聽見安雨這麼說愣了一下才連忙掛上笑臉:“好!小安,今天收拾一下,明天我們就能出發。”

情緒大悲大喜來的突然,阮掌櫃臉上的表情還有幾分滑稽。

……

安雨點點頭:“那就麻煩舅舅了。”

這信件是誰在其中搞鬼,一查便知。

作者有話要說:

阮掌櫃:啊!忘了問小雨那個晏清緒是怎麼一回事!-

第129章 孫玲

安雨同意去柳城,阮掌櫃高興萬分。

他走到門口打開門,往外瞄了一眼像是想到了什麼,又立刻把門關上。

安雨:“……”

“小雨啊,舅舅忘了問你……你和外邊那位晏公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安雨還記得當時他們倆給自己流落到盤棱州找的借口——兩人外出踏青,被奸人所害。

兩人既然是可以一起去京城郊外踏青的關係……怎麼看怎麼親密。

再加上這些日安雨出去擺攤,晏清緒忙前忙後,配合無間……也不怪阮掌櫃多想。

“這……”安雨難得支支吾吾起來,和方才問起自己母親時思路清晰言語犀利的狀態截然不同。

事到如今,一時之間她自己也沒法定義自己和晏清緒之間的關係。

“沒事兒!小雨你要是不想說舅舅也就不問了!”阮掌櫃連忙道。

小雨看上去很能乾,但畢竟年紀擺在這裡,女孩子家家遇見感情問題靦腆一些十分正常!

阮掌櫃臉上帶著笑連忙推門出去了。

安雨:“……”

您這是自己又腦補了什麼?

她端起桌子上的茶來抿了一口,不知為何身上有點兒不自在。

八成是因為剛才阮掌櫃的態度。

……

見這邊兩人的聊天結束,晏清緒推門進來。

“聊的怎麼樣?”他剛收拾完小推車上的碗筷,把點好的錢袋子放在安雨麵前。

“好……”安雨點了點頭。

晏清緒身上穿著的衣物和阮掌櫃店裡下人的如出一轍——兩人那晚深夜敲開了阮掌櫃的門,阮掌櫃見兩個年輕人可憐便提供了衣物,也算是讓晏清緒有了換洗的衣服。

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可這人穿著麻布衣物,身上那股……清貴的勁兒掩飾不住。

這些天來,安雨也不是第一次這樣想。

瘦且白皙的手腕隨著倒茶的動作從袖子中探出,晏清緒的手指很好看。

“怎麼了?”晏清緒似乎是察覺到安雨有點心不在焉,於是探過頭來。有些發淺的眸子望進安雨眼中。

他剛才問安雨和阮掌櫃聊的怎麼樣,對方明顯有點走神,完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隻說了一個“好”字,也不知道是在回答什麼。

“沒什麼。”安雨把視線從晏清緒臉上收回。

“剛才和阮掌櫃聊的不好?”晏清緒又問。

“沒……”安雨頓了頓:“關於我母親的事情可能有一些誤會,我同意跟著他去柳城,看看我母親當年心結後麵的真相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好。”晏清緒點了點頭:“安姑娘願意,那我們便走一趟。”

安雨:“……”

現在突然發現,晏清緒的“我們”說的已經非常習慣了。

也不怪阮掌櫃看見兩人的互動多想。

……

“晏公子,外邊有人找你。”店裡的夥計這時跑進來,對著屋裡的兩人道。

晏清緒起身,眼中帶著點兒疑惑。

安雨跟著站起來,與晏清緒一起往外麵走。

他們倆在這盤棱州人生地不熟,除了阮掌櫃沒有什麼認識的人,怎麼會突然有人來找?

怕是事情不妙,來者不善,安雨便一起跟著。

“走,去看看誰找你。”

……

孫玲站在辣椒鋪門口,身邊還有位抱著籮筐的大嬸。

“玲子啊,你說的那個撈蝦的小哥可能就是在這鋪子裡的那個,他們這兩天擺攤賣大蝦燜麵,我都問過了,長得俊手腳勤快又是個新麵孔,應該就是這裡沒錯!”

孫玲有幾分羞澀道:“謝謝嬸子。”

那天早上她在門口的河裡見了那位長得極俊的小哥,本想著上前搭訕認識一下,沒想到那小哥話少人也冷,根本沒搭理她就提著筐走了。

她回家想了想,人家可能是著急回去乾活。

自己問的話也有問題,那時候就是想找個由頭搭話,說什麼買蝦……人家說不定自己還有用呢,自然沒辦法就此聊上。

孫玲本來屬意於張哥,從小一起玩到大,張哥雖然是不勤快,但是家裡也算是有點小錢,人長得也帥,哪怕街坊鄰居都看不上他,孫玲倒是覺得還不錯。

不過那天一見撈蝦的小哥,那臉長得可是比張哥好看多了,人也……勤快,想必要是真能說媒說到一起去,往後的日子可好過。

她看了看眼前的辣椒鋪麵,想著這店麵雖然不大,生意也不是很好的樣子……但終歸是有家底,比前兩日母親找的那幾家家裡隻能種地的不知道好多少。

“沒想到你看上的是這家,不過我聽說啊,這小哥擺攤的時候可不是自己一個人。”那大嬸意味深長地道。

不是一個人?這是什麼意思?

孫玲還沒來得及細問,就見這家的夥計帶著那天見的小哥走了出來。

孫玲心中一蕩,問題也不問了。這小哥當真是俊,她一見便覺得自己臉有些發燙。

“你找我?”麵前的小哥問道。

孫玲羞怯地點了點頭:“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天你在河裡撈蝦……”

話還沒說完,小哥身後又走出來一個女子……那女子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

“這位是?”那女子開口問,看上去和這小哥頗為熟悉。

晏清緒轉頭道:“不認識。”

孫玲聞言連忙道:“那天你在撈蝦的時候,我們見過的……”

旁邊大嬸一看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直接道:“小夥子,玲子看你順眼,就想過來認識認識,不知道你這是什麼情況。”

孫玲:“……”

她心裡的確是這個意思,不過沒想到的是這小哥……身邊似乎有彆人。

孫玲羞紅了臉,隻是在旁邊點了點頭。

安雨見這情況一笑,知道危機是沒有了,晏公子自己的桃花還是自己處理吧。

她轉了身就像往回走,被晏清緒一把抓住胳膊。

他沒乾什麼,不需要安雨“避嫌”,她一走自己什麼都解釋不清楚了。

“抱歉,”晏清緒沒想到麵前這兩人來找他是因為這件事情,他說話也很直接:“我已經有心儀之人了。”

……

正巧,阮掌櫃聽說有人上門找人,剛從院子裡過來,一到門口看見的便是這一幕。

姓晏的抓著小雨的胳膊,跟外邊人說:“抱歉,我已經有心儀之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30章 疑惑

這是什麼情況?

阮掌櫃愣住了。

他是不知道這晏清緒和小安之間是怎麼一回事,但心裡多多少少也能明白,誰能想到一出來,就看見這晏公子拉著小安吐露心跡的一幕?

阮掌櫃往前走了兩步,就聽見門外有個女子道:“你……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哦豁,原來門外有人。

他往外張望了一下,身邊的夥計這時候也湊了過來,在阮掌櫃耳旁說著些什麼。

阮掌櫃一邊聽一邊點頭——原來如此。

晏公子的桃花啊!

安雨想走,偏偏被晏清緒扯住了袖子,道:“鬆開,這姑娘是來找你的,你拉住我做什麼?”

晏清緒也沒管外麵的姑娘,隻覺得自己很冤枉:“安姑娘,我都不認識她。”

什麼撈蝦什麼見麵,他完全一點兒也都不記得。

安姑娘麵無表情的,看得他心慌。

這邊倆人旁若無人的“讓我走”、“不行聽我解釋”,外麵的孫玲幾乎要捏碎了帕子。

“嬸子……”她小聲開口,似乎想讓那一邊的大嬸幫她說上兩句。

可大嬸是過來人,這場麵一看就知道,玲子喜歡的這小哥兒啊,跟她沒什麼緣分。

“走吧”,她拉了拉孫玲的袖子:“這公子一看就有心上人了。”

“可……”孫玲有點兒不甘心。

這小哥看上去樣貌一頂一,整個盤棱州說不定都找不出來比他更帥的了。

見著倆人的樣子……說不定還沒成呢,自己怎麼就不行了?

“那姑娘比你長得好,人也利索,前兩天擺攤賣小麵,人家那手藝……真是絕了,怎麼也比你強上不少。”

倒是巧了,這位大嬸是個吃過安雨麻辣小麵的,本來就對她印象不錯,和身邊的孫玲這麼一比更是好出不少。

姻緣啊、說媒啊大嬸乾的不少,就沒見過哪家是放著自己喜歡的、精明能乾的不要,去找彆人的。

她又說了孫玲兩句,終於把人勸的七七八八。

這還白天呢,犯不上做這種夢。

店裡晏清緒和安雨不知道正在說什麼,兩人一前一後的往店裡麵走去,很快拐過店裡的屏風,連人影都看不見了。

而晏清緒一開始被找出來,竟然都沒有出言問一句關於孫玲的任何話,可見真的是毫無興趣,連表麵功夫的“客氣”都不願意做。

見狀孫玲眼含淚花的跑掉——她長這麼大,街裡街坊那群人誰不誇她長得好看?就連張哥也時不時給她家送點好吃食,讚譽她是盤棱州最好看的姑娘呢。

……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跑之前還不忘跟那嬸子叮囑:“嬸子……你,你……今天的事情彆跟彆人說!”

說完她一擦眼睛,頭也不回地出了巷子。

這事情要是傳回去,她可太丟人了!

……

阮掌櫃從門裡探出了個頭來,倒是跟大嬸交流上了。

“呦,您是?”

大嬸本來也想走,見這掌櫃的出言,便也接上了。

“住河那邊兒,叫我二狗媽就行。”

這店鋪她沒怎麼來過,但是盤棱州誰不知道這裡開了一家沒人的辣椒鋪子?聽說掌櫃的長得五官周正,但是遊手好閒,應該就是眼前這一位了。

“二狗媽,你今天帶著那小丫頭是來說煤的?”阮掌櫃看了一眼店鋪後麵,見晏清緒和安雨兩人不見蹤影,這才問道。

“是啊”,嬸子道:“玲子看上你們家那位公子了,但又不知道去哪找,這不就來問問我,也是巧了……我剛好見過那兩位賣完麵往這邊兒走,今天便帶著玲子過來看看。”

“那就辛苦你們白跑一趟了,晏公子屬意於我們家小安。”

“……”大嬸默默翻了個白眼:“看出來了,這就走。”

……

“真的,安姑娘。”晏清緒一邊跟著安雨一邊又將方才當著那孫玲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什麼桃花,跟他沒有關係啊!

安雨在屋裡坐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也沒有說什麼,你這麼一副慌張的樣子做什麼?”

見安雨笑了,晏清緒那顆懸著的心也放下來了些:“我這不是……擔心你生氣麼,那姑娘找上門,你一言不發的就要走。”

“那當然,跟著你到門口是擔心有危險,看見沒發生什麼事自然該把空間留給你們。”

“可……”

“是,你不認識人家姑娘,但人家找上門來想和你認識認識,總不能拂了人家的麵子,還是個小姑娘呢。”安雨表情嗔怪道。

“不用認識。”晏清緒說的倒是堅決:“我已經有屬意之人,自然不必跟彆人虛與委蛇。”

“……”

安雨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個晏清緒,自從那次兩位危難的晚上表白過後,自己的情意倒是從來不帶藏的。

她點了點頭:“好好好。”

“那安姑娘你……”你是……怎麼看我的?

晏清緒話到嘴邊,隻說了半句。

正在糾結之際,阮掌櫃敲門:“晏公子,小安?”

“請進。”安雨道。

阮掌櫃推門,對著兩人道:“馬車和路上的行李都準備好了,你們看看還有什麼需要帶的?”

“阮……舅舅”,安雨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道:“我們二人沒有通關文牒。”

“知道”,阮掌櫃道:“我已經托人去辦了,下午應該就能拿到,事不宜遲,我們下午拿到通關文牒就出發!”

“這……通關文牒可以辦假的?”安雨問。

阮掌櫃看了一眼外邊,道:“這兩年東邊查的都不嚴,尤其是去柳城的,放心吧!再說了,你們倆的情況特殊,又不是什麼歹人,我跟那邊兒說明白了,沒事。”

“……好。”

安雨嘴上應下,卻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通關文牒乃是華朝百姓隨身攜帶、在各個城池之間通行的憑證,她與晏清緒從水中上岸悄悄潛入盤棱州時擔心的也是沒有通關文牒一事。

兩人被綁事件突發,身上自然什麼也沒有帶,如今更是連個證明身份的物件都沒有。

縱使這樣,此地依舊能給他們辦出來通關文牒?

也是……他們二人進城時,甚至沒有遇到盤查的關卡。

……那這裡城池的防衛可不是一般的鬆。

待到阮掌櫃出門,安雨看了晏清緒一眼,剛巧對方也看了過來。

兩人對視,都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

第131章 火把

入夜,山城驛館。

“此地有些簡陋,還望小安和晏公子不嫌棄。”阮掌櫃招呼著店裡的小二上了酒菜,坐在桌前道。

“阮掌櫃客氣了,有酒有菜已然足夠豐盛,我與安姑娘又非那嬌生慣養之輩。”晏清緒嘴邊扯了一抹淡笑,客氣道。

“嗨,沒有什麼旁的意思,就是你們倆從京……”阮掌櫃說了個“京”字便止住了話頭,他也能看出來,小安和這位晏公子淪落至此必有原因,有些話還是不要讓有心人聽到為妙。

“咳咳……從外地過來,自小也不是在我們這裡長大,這不是怕慢待了二位麼。”

要是還在盤棱州還自罷遼,阮掌櫃自然不會虧待安雨二人的吃食,可幾人打點完行裝出了盤棱州,還要翻過柳州山才能到柳城的地盤。

盤棱州和柳城確實離得近,但坐馬車怎麼也要個兩日,阮掌櫃特地找了腳程快的馬來拉車,卻也要明日下午才能到柳城。

今晚不得已宿在這山上,山間雖有給來往旅客設好的驛館,但這裡的條件確實簡陋,就是和盤棱州內也沒得比。

桌上雖然有酒有菜,但阮掌櫃的說辭也並不是憑空而來。

那五道菜已經是阮掌櫃叫的這驛館中最好的飯菜,即使如此,裡頭有三道都是當地的醃菜,酒也是找這山上的黃葉釀的,本地的人家都是自己釀自己喝,這種酒入口苦澀不堪,唯一能讓當地人入口的原因大抵就是還有酒味。

這平日裡來往此處的要麼是探親的本地人,要麼就是兩城之間走商的小攤販,這驛館吃食如此,夜宿在此地的旅人也能吃得慣。

但安雨和晏清緒畢竟是從京城來的,阮掌櫃還真怕他們不適應。

“自然不是慢待,我和安姑娘這一路艱險,什麼樣的吃食都吃過了,我等也不是那種家中錦衣玉食之流。”

剛想說自己初次來著驛館也十分吃不慣的阮掌櫃:“……”

看來是他自己錦衣玉食了。

安雨聞言瞥了晏清緒一眼。

這人還真是張口就來,京城中要晏國公家的公子說自己家不算錦衣玉食,那就沒有人家是富貴之家了。

出來走這麼一遭,她還是第一次發現晏清緒這張嘴學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

也是稀奇。

旁邊兩人正各懷心思地客套,安雨喝了口茶水道:“我們快些用餐吧,今晚早點歇下,明日也好早點啟程出發去柳城。”

“對,對,小安說得對。”阮掌櫃應道。

晏清緒聞言也點了點頭。

……

雖隻有一瞬,但安雨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晏清緒將那醃菜放入口中的第一反應。

她沒見過晏公子吃自己不喜歡的菜品時是個什麼樣子,但見過他吃喜歡之物的樣子。總之……這驛館中的菜品想必不太合他的口味。

安雨輕掩住自己嘴邊的笑,被晏清緒眼尖地瞥見了。

他用筷子夾起一個黃麵饅頭,輕輕靠近安雨問:“怎麼?”

安雨搖了搖頭:“沒事。”

晏清緒挑了挑眉,把那黃麵饅頭往嘴裡放。

整個過程吃的那叫一個麵無表情。

安雨心中感歎,這被擄實屬突然,一路走到如今他們二人還是多多少少都發生了一些變化的。

就不用提自己對於這位晏公子的觀感了……雖然她之前在京中沒有刻意了解過晏家的這位公子,但聽旁人的三言兩語便知道了這位的嘴極刁。

若這位吃醃菜就黃麵饃饃還能吃下去的消息傳到京城……應當也是沒有多少人會相信的吧?

……想來也是,人人都說這位公子嬌貴萬分,人也挑剔。可與他相處這麼多些天來,倒是沒有聽見過這人一句抱怨。

反而天不亮就跟著她起來乾活,之前……受了傷也幫她扛著。

就說是任勞任怨都不過火。

安雨眸色深了些,低下頭夾菜。

她心裡,當然明白晏清緒如此是為何。

這人的情意不加掩飾,自己真是……真是有點不知道如何應對。

難解,更難明。

==

“東西都帶上了嗎?”

“帶上了,掌櫃的。”

第二天一早,阮掌櫃便起來叫上夥計收拾起來,左右一行人不過在這裡住了一個晚上,裝車也快。

恰逢這時安雨洗漱完畢,推門從房間裡出來,剛好碰上同樣推門的晏清緒。

“早。”晏清緒見是安雨,彎了眉眼打招呼。

“早,我們下去吧。”

“好。”

幾人很快上了車,馬車載著人和貨物晃晃蕩蕩朝著柳城前進。

“晏公子,可是昨晚沒有休息好?”

幾人同坐一輛馬車,阮掌櫃眼尖道。

“還好。”晏清緒話音剛落,便以手掩麵打了個哈欠。

“哈哈哈哈,晏公子莫要嘴硬了,還好我們今天便可到達柳城,屆時我們阮府便可提供給晏公子休憩。”

“那便麻煩了。”

“我有一問題,不知……阮掌櫃對這柳州山熟悉不熟悉?”晏清緒忽然問道。

“自然熟悉,我這些年雖在盤棱州做生意,但也時常回柳城探望家人,便是經常路過這柳州山。”

“那……這柳州山上可有山匪?”晏清緒問道。

安雨聞言皺了皺眉:“這山上怎會有山匪?靠近邊境之地有軍隊駐紮,山匪豈敢在這裡猖狂?”她一個穿越過來的人士都知道這點:“更何況若是有山匪,那驛館又怎麼能安生做這麼多年生意?”

“小安說得對啊。”阮掌櫃道。

晏清緒不言。

安雨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晏清緒自小在京城中長大,飽讀詩書國策,又怎麼會平白無故問出這種問題?

“你是不是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晏清緒點了點頭,沒著急說話,倒是繼續朝著阮掌櫃問道:“那半夜,兩城之間來往的商人可否還會趁著夜色穿山?”

“穿山?晏公子的意思是不走官道?”

“正是。”

“沒有吧……來往商人大多背負貨物,為何放著好端端的大路不走,要從地形崎嶇的山林中經過?”

“那此地山上可有百姓居住?”

“沒了,都被州府官員遷到城中去了。”

晏清緒了然,點了點頭。

“怎麼了?”安雨問。

“阮掌櫃這麼一說,在下便更覺奇怪。昨夜二更睡不著時,我曾打窗子透氣,隱約之間看見這柳州山幾裡之外不知何處,隱隱有火光。”

“火光?”安雨疑問。

“應當是火把。”晏清緒篤定道。

“什麼意思?意思是這山上半夜有人?”阮掌櫃聽得一頭霧水。

晏清緒點了點頭。

“那山上半夜黑咕隆咚的,誰沒事去啊?”

“在下也很想知道。”晏清緒道。

安雨明白晏清緒的意思。

這柳州山蒞臨邊境,他們前腳通城極為鬆懈,後腳便在這山中遇見這般奇怪的火光。

若是沒事最好,可若是兩者有關聯……

恐怕不是小事。

作者有話要說:

第132章 擁抱

車窗外樹木林立,鳥鳴聲遙遙地不知道從山間的哪個位置遠遠地傳了過來。

秋風料峭,寒意順著窗子湧了進來。

安雨放下馬車裡的簾子,目光轉回馬車裡。

“睡著了?”她輕聲道。

晏清緒點了點頭:“也是佩服,如此顛簸的山道阮掌櫃能睡的這麼熟。”

安雨把一邊的包袱拿過來道:“興許是睡慣了。”

一行人順著山道繞過了柳州山的南麵,過來沒多久便感受到了撲麵而來的秋風。

眼看已經過了中秋,盤棱州卻還暖和,這一繞過來方才體會到了秋天的氣溫。

盤棱州和柳城相距不遠,中間相隔山峰,溫度倒是差了些。

安雨從包袱裡翻出一件袍子來,順手給一邊臥倒酣睡的阮掌櫃蓋上。

阮掌櫃做生意看起來不是很靠譜,旁的細節想的倒是周全。

出發之前,阮掌櫃張羅著讓夥計從盤棱州回柳城裝了不少東西,馬車上更是備好了包袱,其中便有給他們三人準備好的厚衣物。

可見阮掌櫃時常行走於兩城之間,知道路上應該備下什麼。

“你要不要也睡一會兒?”安雨抬眼問晏清緒。

這人皮膚白,近來這些時日恐怕沒有一日睡的安穩,眼睛下方已經掛上了淡淡的黑眼圈。

晏清緒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安雨也沒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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