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南女子(2 / 2)

麵前的這名女子微微躬身,朝床榻上的許清彎腰致歉。

許清能從對方顫抖著的肩膀看出,她應該在十分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這樣未經世事的弱女子,能是狠下心毒死人的凶手嗎?

“聽海總管說,你喜歡詩詞歌賦?”

陸晚禾抬起頭,黑白分明的杏眸裡浮現出一抹訝色。

她本以為自己隻是來走個過場,誰料到許家公子竟與她攀談起了詩詞。

對方是何用意?難道他發現那件事了?

“陸姑娘?”

陸晚禾被許清輕聲喚醒,才發現自己的目光正與其對視,當即移開瞳目,螓首微顫。

“嗯。”

她是用鼻音作答,聲音軟糯的如幼貓一般,讓人耳內作癢。

“我也喜歡詩詞歌賦,不如你念些詩詞給我聽?”

許清發現這陸晚禾總不願正視自己,便提議讓她說些這個時代的詩詞緩解氣氛。

一來可以確認自己所屬的朝代是否與上一世的記憶裡相同,二來可以更加細微觀察陸晚禾,看她是性子軟弱,還是心裡有鬼。

陸晚禾怔在原地,有些發怵。

許清這人她再了解不過,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公子哪懂得什麼詩詞歌賦?

他在故意捉弄自己嗎?

“怎麼?不會背嗎?”

這句話的侮辱性極強,眼前的這名女子覺得自己再不濟,也不能在心愛的詩詞歌賦上丟臉,便強行穩定住心神,緩聲念道。

“花間酌酒月下逢,應是綠意曉聲濃。與卿未許平生意,彆有相思一萬重。”

從平仄規律和句型上來看,這首詩已經高出畫作那首太多水平,但仍不是許清記憶裡的古典名作。

為確保自己的判斷沒有失誤,許清點了點頭,繼續問道:“有拿手的詞賦嗎?”

陸晚禾見許清的表情沒有變化,斷定對方仍和以前一樣,不懂得詩詞歌賦的半分皮毛。

畢竟這首詩大有來頭,是今年火遍大江南北的北川遊記,當今詩壇足以封神的存在。

“也有,但是夫君聽得懂嗎?”

許清抬起頭,碰巧看見陸晚禾那雙清澈的瞳目裡閃爍著晶瑩的亮光。

她雖然很怕對視,但仍努力看向自己,表情裡有著一絲委屈和倔強。

“古往今來,文人才子創作的詩詞萬萬首,夫君想讓我背到何年何月去?”

許清聽出陸晚禾的不情願,帶有歉意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我隻是失憶之後,突然覺得詩詞裡的平仄聲調著實有趣,就想和你一起探討一下……沒想到讓你不開心了。”

陸晚禾本已做好了與許清翻臉的準備,但她沒想到,這位平日裡極易動怒的許家公子竟沒有一分一毫的怨言,反而主動與她致歉。

這與傳聞中的他是一個人嗎?

不對,在家裡人與許家說親的時候,她曾帶著季夏在二樓的井孔裡窺視過許清。

當時的許清因見不到自己的容顏,就在樓閣裡胡作非為。

最後還是家裡的一名醜丫鬟替自己擋了災,被這家夥看去,才打消了對方的興致。

現在的他,應該是看自己的真容好看,刻意收斂了原本的心性。

想到這裡,陸晚禾默不作聲,隻盼著這次見麵能快些結束。

許清也覺得這位三少奶奶沒有多留的意願,便主動開口說道:“時間不早了,你早些回院吧。”

“謝夫君體貼,既然夫君的身體並無大礙,奴家就先行告退了。”

即便在心中對許清有所偏見,但陸晚禾仍把麵子上的禮儀規矩做的很足,博得了許清的些許好感。

在陸晚禾步履輕快的退出內房,拉開房門的時候,許清叫住了她。

“應是綠意曉聲濃這句話很有意境,配花間酌酒總有些不太搭,不如試試月夜孤船的景色。例如昨夜月隱呼起風,江上寂寥漁火空,臥船辭雨聽鳴蟲,應是綠意曉聲濃。”

陸晚禾呆愣在了原地。

她隻記得那晚的微風,吹動了天上的暉光。

……

回到院落內的陸晚禾麵容呆滯,反複重複著許清最後念出的詩詞,將其拓寫在了宣紙上。

季夏瞧自家小姐失魂落魄的模樣,一開始還以為她在房內受了欺負,可看到紙上的詩句後,頓時明白了其中原因。

耳濡目染的環境下,她對詩詞也有著一定的了解。

“應是綠意曉聲濃這句話不是馬探花在京城北山寫的嗎?何時被人填改為漁舟夜火了?”

季夏念了幾遍,突然發覺這句話在改完之後更有意境和畫麵感,她甚至能在腦海裡幻想出漁船夜景,燈火寥寥的場麵。

“小姐,這是您改的詩嗎?真是好的不得了,壓了那馬探花一頭……若科舉允許女子應試,榜單上必定有我家小姐的一席之地。”

季夏誇的越狠,陸晚禾聽在耳朵裡就越不是滋味。

她完全沒想到對詩詞一竅不通的許清,竟能改出如此佳作。

其實文人墨客,才子佳女,努力在詩詞歌賦上有所建樹,圖的就是一個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膾炙人口的詩文辭賦,往往就是他們一生成就的肯定。

為什麼自己作了那麼久的詩詞都得不到一篇滿意之作,卻能讓許清漫不經心的隨口說出?

“不是我,是許清。”

“少爺?騙人的吧?”

季夏聽到小姐的回答,立即搖頭否認道:“小姐您可彆開玩笑了,當初他來咱們府上接親,你在房間前寫了春夏秋冬四個字,你說這許清隻要對上任意一首詩,伱就心甘情願的走上花轎。”

“結果,那許清把胸前的紅花扔了不說,還說他這輩子最討厭題詩作詞,轉頭就跑去紅鴛閣裡左擁右抱,聽戲唱曲……您都忘了嗎?”

陸晚禾沉默半晌,緩聲答道:“我沒忘。”

“對呀,小姐您當時哭到了半宿,心都傷透了。要不是因為老爺子的遺願和婚書,咱陸府的門檻早就被提親的人踏破了,哪輪得到他?”

季夏滿是不屑的說道:“他連一首四季詩都背不出來,怎麼能改的出這種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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