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州與京城相隔千裡,最為便捷的傳信方式是信鴿。
醉鴛閣的人命案與自己尋找方油郎的時間僅僅差上一夜,可沈氏卻能根據信紙裡的線索,判斷出自己會調查到寶林街一帶,且會有遇襲的風險。
未卜先知,這已經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範疇了。
“既然許公子已經知道了,就不要再給末將添麻煩了,還請您儘快回府。”
許清斂起笑容,心境愈發清明。
大房沈氏的聰慧,隻會讓自己中毒一事變得越來越亂。
對方有這本事,又是姑姑眼下最為信任的心腹,卻發現不了自己中毒的事情……究竟是她疏忽了,還是她有意忽略呢?
醉鴛閣一案極有可能會與那曼陀羅的毒物有關,所以自己必須親自追查下去。
“許公子,單……單校尉?”
從地窖中緩緩上來的焦亭長,在發現昭武校尉的人影後,明顯吃了一驚。
他身為素州府的亭長,平日負責素州城裡的治安巡邏,深悉上麵指派的命令,軍人是不能披甲帶刀進入城中的。
“伱當他不存在就行,你在地窖裡查到了什麼嗎?”
聽到許清的問題,焦亭長深吸了一口氣,對著他正色道:“這間同福賭坊藏有百人建製的鋼製兵器。”
“兵器?”
“不可能!”
許清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反倒是身邊的單永培率先開口,斷然否定了焦亭長的發現。
見許清用詫異的眼神看向自己,他不得不解釋道:“雖然冶煉鋼刃的技術在前朝就已經普及,但鐵器與鋼器的威力截然不同的,大多隻運用於在軍隊的兵器上。”
焦亭長在對麵不遠處接話道:“是的,而且朝廷每年產出的數量有限,工坊與工匠也被嚴格把控,各個州府會按照數量上報給戶部……這批兵器出現在民間,怎麼想都是一個大問題。”
“能拿給我看看嗎?”
見單永培還有些不信,焦亭長翻身下去抽了一把鋼劍上來。
單永培拔劍出鞘,“噌”的一聲,使身邊的許清汗毛樹立。
這還是許清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古代的刀劍,他能明顯看到那刀刃上明晃晃的寒光,在陽光下刺的人眼睛生疼。
聯想起焦亭長先前彆著的那把破刀,不知要好上後者多少倍。
“這個工藝……好像是炒鋼熟鐵鍛製的,出自於有經驗的匠人之手。”
單永培拿著劍看了幾眼,便猛然甩手,一劍將劈在了旁邊。
在許清對麵的木桌砰然斷裂,像是被砍瓜切菜般斷成兩截。
這一幕看的許清腦瓜嗡嗡的。
“你他喵的,出手前能不能打聲招呼,我還以為你要把我滅口了呢!”
單永培冰冷的眼眶裡浮現出了一抹笑意,他本以為這許家公子是個精於謀算的世家子弟,卻沒想到這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性子,把貪生怕死表現的淋漓儘致,比自己所想的要有意思多了。
“這把劍品質上乘,鎮南忠武軍中供應的鋼兵都到達不了這個水準。”
鎮南忠武軍乃是齊國鎮守南方的精銳之師,而且駐紮的地方臨在江南重鎮素州周邊,得到的補給也在眾軍之中最為充足。
連鎮南忠武軍裡的兵器都到達不了這批貨的及格線,可想而知,這幕後一定藏著更大的秘密。
焦亭長見狀,也不再廢話,從身上抽出了一個一指多長的木棒。
他擰開了蓋頭,拔掉了上端的火繩,直直指向天空。
不稍片刻,就有一道煙花從中躍起,在半空中爆成了綠色的煙花。
……
黑夜如幕,遮住了天空,隻將朦朧的月色透出些許光亮。
素州城內,有一名中年男子趁著濃濃夜色小跑前行,在行至一間已經廢棄的民居時,左瞧右看,臉上的表情很是慌張。
確定周邊一切安全後,他深吸了一口氣,一頭紮入了院中的枯井內。
一聲沉悶的聲響,柔軟的草垛接納住了他身軀的重量。
男子起身沒多久,就鼓起勇氣摸黑前行,向著枯井的更深處探索。
漸漸地,幾縷微弱的燈光照射在殘破的泥牆上,寂靜的黑暗之中,隱隱約約傳來了喧囂的人聲。
待到第一抹亮光現世,這座地下空間的構造才在男子的麵前豁然展開。
在這片寬闊的空間內,燃燒著數個明亮的火把,他目之所及的地方,皆能看到無數穿著兜袍的黑衣人跪地磕頭,對著靈台上的一道人影參拜祈念。
“世間陰陽有雙色,萬法自由皆在我,三千世界生婆娑,靈神歸位白蓮心。”
男人不敢有分毫的怠慢,他跟在人群中,對著靈台上那道模糊不清的聖使跪拜起來。
“停。”
一聲虛無縹緲的聲音響起,止住了所有人的動作,仿佛讓時間都陷入了停滯。
此刻,萬籟俱寂,連針頭落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被聽見。
“陶掌櫃,今日應該不是你參拜聖使,念神誦經的日子。”
靈台之上,忽有一道婉轉動聽的女聲傳來。
對方的語聲悠揚,在整個空間內回蕩不止,仿佛來自於遙遠的天際。
“抬頭,看我。”
那中年男子顫顫巍巍的抬起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名麵覆紅白色妖狐麵具,身著華貴長裙的女子斜倚在靈台之上。
靈台周邊是用奢華的金製器具搭建而成,就連她身下的坐榻也閃著晃眼的金光,讓男子看的發呆,微微癡迷。
但相對於周邊的金光熠熠的飾品,女子顯然更加嫵媚動人。
她橙紅色的長襲紗裙拖在了地麵上,風髻露鬢,藏在麵具下的眼瞳微微含春,讓人看過一眼就再也無法忘卻。
裸露在衣裙外的皮膚,更是細潤如溫玉,柔光滑膩。
“我……我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