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為焦亭長是那種嫉惡如仇,看不慣官官相護的正義之士,卻沒想到他竟會冒這麼大的風險,私自把證物帶出來。
“你這麼信我?就不怕你和身上的東西出不了這個門?”
“西街賭坊若不是因為許公子的鼎力相助,絕不會查出這些東西……更何況許公子對醉鴛閣一案極為上心,前幾日還幫忙解決了寶林街的流民難題。”
焦亭長麵不改色,平靜答道“焦某認為,許公子應該不是壞人。”
許清被感動了。
私藏兵器乃是謀逆重罪,陸氏若被定為同黨,極有可能會被滿門抄斬。
若是朝堂中有人借此事發難,那自己姑姑在朝中的地位就會變得岌岌可危。
等等?
許清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這藏匿兵器的賭坊可能沒他想的那麼簡單。
自醉鴛閣的紅牌春十三娘慘死後,就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背後推動自己。
對方正是洞悉了他要調查賣油郎的事情,才會在寶林街提前設伏。
但那些人真正的目標並不是殺掉自己,而是想引誘他來到西街賭坊,借他手查出藏匿在此的兵器。
這其中最為明顯的證據就是,流民街的流民雖然匪氣十足,但人人都不敢在素州城裡真的生事,擔心自己一家老小會被扔出城外。
如果對方真的想要自己的命,完全可以找些沒有後顧之憂,身手更加矯健的亡命之徒。
而西街三家賭坊迄今為止,露麵的也隻有一個陶掌櫃,幕後老板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些賭坊是何時營業的?”
焦亭長想了想,答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去年年春開門營業的……雖然那陶掌櫃在本地賭界經營了許久,但我查過他的妻小,都證明此人是在春夏交替時接手的鋪子。”
“從時間上看,約莫有一年半?”
“是的。”
許清蹙眉思索。
因為後院下毒的事情,他甚至懷疑這幾件事情的真凶是四房秦氏。
可秦氏到素州隻有短短一年的時間,從這方麵來看,對方應該沒有布局的空隙。
“許公子,此事……”
許清重新梳捋前後起因後,做出了決定,“文書就壓在你那兒,明日再上交給徐知府,告訴他你查出來的東西。”
“許公子,你真不擔心惹火上身嗎?”
許清麵色平靜的答道“賭坊後的真凶為了引誘我一步步的入套,提前一年甚至十年就在西街做好了賭坊的規劃和人員的準備,燒毀一兩篇文書不僅不能幫我洗脫罪名,反而會坐實許家心中有鬼。”
焦亭長愕然。
他本以為自己在這件事上已經考慮的十分周全,卻沒想到這名惡名在外的紈絝子弟,心思竟比他還要細膩。
尤其是這段話,明顯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產物。
“對方忙活了這麼久,肯定不會隻準備文書這一個證物,既然如此……我就不能隨了他們的願,更要反其道而行。”
……
焦亭長告辭離去後,整個院子就空落了起來。
小環打開屋門,漏出了一條細縫,偷偷觀望著自家少爺。
平日裡天性爛漫,玩世不恭的少爺,今日卻變得異常安靜,一直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
直至天空降下如絲般的細雨。
“少爺。”
小環撐開油紙傘,乖巧的走在許清的身邊,輕聲喚了一聲。
“外麵風冷,要不要回屋再想?”
小環雖不清楚自家少爺在因什麼事情犯愁,但她知道少爺就這麼一直想下去也不是個事,便想著將少爺的思緒喚醒,好讓對方回房歇息一下。
“小環啊,我本以為我是許家的大少爺,後麵站著位權勢滔天的姑姑,就能在素州城裡作威作福,平穩的度過這一生了。”
許清自嘲般的輕笑一聲,“可我怎麼也想不到,明明離京城隔著千裡之遠,卻還有人把我當成殺人的那把刀,真是諷刺……看來隻有自身強大,才能使這些妖魔鬼怪絕了對我動手的心思了。”
“少爺……”
許清揮了揮手,站起身來。
他接過了小環手裡的油紙傘,摸了摸小丫頭的頭,柔聲說道“你先回屋吧,我去一趟三院。”
小環澀生生的遞過傘,低聲問道“那奴婢……今日還幫公子暖床嗎?”
“暖呀,還要洗香香哦。”
許清逗弄完這個滿臉羞紅的少女後,就拿著油紙傘,來到了偏僻的三院。
聽府中的下人說,三少奶奶昨日在處理完陸府的諸項事宜後,在昨日半夜剛剛回府,眼下可能在屋中睡覺。
許清敲開院門後,發現院內站的確實不是陸晚禾,而是院中的丫頭季夏。
季夏長得嬌小可人,而且聰明伶俐,喜歡穿些粉嫩豔麗的服飾,這使得她在府中深得大家的喜歡。
即便是對三房陸氏不假顏色的老夫人,也喜歡季夏來大院裡多走動走動。
這就是為什麼,三院的事情會被大院裡的丫鬟們知道那麼多。
“少爺!”
看到許清的季夏俏臉微凝,瑩潤小巧的耳垂透著酥紅,宛若櫻桃一樣鮮豔。
自許清把陸府奪回來後,季夏就一改往日對其的看法,覺得許清有著不輸於他們這個年紀的成熟,散發著迷人的魅力。
當然了,這並不是喜歡,而是跟小環的敬仰和崇拜更為相像。
“少爺是來看小姐的吧,可是小姐昨天夜裡操勞過度,剛不久才睡去……”
“我是來找你的。”
季夏受寵若驚,拉著門把的手微微抖了抖。
“你還記得陸晚禾父親的事情嗎?”
季夏聽到許清的問題,頓時知道對方為何會登門拜訪了。
在自家小姐麵前,老爺是個極其敏感的話題,一提就會觸發對方的傷心事。
季夏輕咳一聲,緩聲道“少爺如果想問小姐阿爺的事情話,不如去親自問她吧……隻有小姐想告訴你的,季夏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