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翌日, 周鬆側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睜開眼,薄紗般的窗簾被掀開一角, 溫暖的橙黃色光柔柔地落在地上,呈現出一種夢幻的色彩,像是舊日裡的老相片。
稍微動一下身體,從尾椎骨處蔓延上來的酸痛使得周鬆身體一僵,他慢慢地呼出一口氣,活動身體, 將自己翻個麵, 難以言喻的酸脹感令他不由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一切。
腰間壓上來一隻手, 沙啞的男聲在耳側傳入:“怎麼動來動去的……不舒服嗎?我記得我明明幫你清理了……”
話說著,順著腰往下,那隻手就這樣順理成章地撫摸下去, 周鬆敏感地挺腰,反手抓住金佑安的手。
“……我沒事。”
二人靠得極近,呼吸交融,被窩裡溫暖適宜,睡得人手腳發軟。
周鬆艱難地從金佑安懷裡把手伸出來,想去看時間。
按照現在這個天色,估計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了, 沒想到時間過得那麼快,兩人幾乎一天一夜沒出過門, 這會兒竟然也不覺得餓。
周鬆找不到手機,掙紮了會兒反倒把金佑安給吵醒了。
金佑安起床氣大, 但看見周鬆身上青青紅紅的斑駁痕跡,發不出氣, 就在他肩膀上發泄地咬了一口,在痕跡上疊了一層牙印,摸起來印記凹凸,金佑安看著很滿意,這讓他有種周鬆被他標記了的錯覺。
兩人混在一會兒又粘糊了會兒,周鬆腰酸背痛,倒吸一口氣,心裡頭對金佑安的情/欲有了些許懼怕,尤其是金佑安起身下床後,看著又精神了的模樣,嚇得他趕緊低頭垂眼不去看。
浴室門關上,周鬆靠坐在床頭緩了緩,掀開被子去找手機,腿軟地走了幾步坐在地毯上,看見手機就在不遠處。
打開手機,除了推送,其中最矚目的就是陌生短信。
不用多猜,周鬆就知道這是李複君給他發來的短信。
而且這不是李複君第一次發來消息,而是第三次。
在過去的兩個月裡,周鬆已經應邀去過兩次李複君的畫室做人體模特,起初周鬆還有所警惕,但李複君這個人非常奇怪,他沒有跟周鬆再說過任何話,每次隻拿著畫筆對著他,沉默,或懷念,有時也會看著周鬆發呆,陷入某種奇怪的夢境般停頓。
他確實在透過周鬆在看另一個人。
是媽媽嗎?
周鬆忽然想到這個詞。
“你在想什麼?”金佑安走出浴室,看見周鬆坐在房間的地毯上,拿著手機垂著頭,神情略顯落寞迷茫,下意識放柔了聲音,走過去,彎腰把人從地上抱到懷裡。
他們一起坐在床上,周鬆被金佑安牢牢抱穩,因為彼此身上都沒穿衣服,肉貼著肉,溫度傳遞,周鬆的心慢慢安定。
“在想兼職的事情。”周鬆說。
“你那個人體模特的兼職?”金佑安蹙眉。
他是知道周鬆接了一個畫室人體模特的兼職,但是並不知道對方是李複君,周鬆偶爾會忐忑不安,想著要不要跟金佑安直說,可就像李複君說的那樣,金佑安一旦知道,不會允許他再去。
還剩下最後一次。
“不想去就不去。”金佑安貼著他說,但話語間明顯還是有幾分不滿。
金佑安抱緊周鬆,想把他變成巴掌大小,踹進口袋裡,去哪裡都帶著。
“還剩下一次。”周鬆摸摸他的臉,想起一件事來,“你是不是快要進組了?”
金佑安頷首:“孫成給我找了部電影拍,要去D城山上。你要陪我去嗎?”
拍攝時間在十二月底到明年二月,是一部有關於環境與守林人故事的電影,金佑安作為主角,需要更早進組,或許再過半個月他就要離開了,而十二月中旬,學校還沒徹底放假。
周鬆思考:“如果沒有課我就陪你去,到時候考試我再趕回來或者問問能不能線上。”
雖然很麻煩,但是周鬆會滿足金佑安所有的要求。
金佑安心滿意足,像隻恃寵而驕的貓咪,他抱著周鬆滾在床上,把被子和周鬆揉在一起。
他們陷入柔軟的被褥,貼近,空間窄小而溫暖,隻是這樣靠在一起就已經令人心醉。
永遠在一起吧。周鬆貪戀地想。
……
李複君發送的定位地址和以往的兩次都不一樣,周鬆在約定好的那一天提前半小時打車過去,來到半山彆墅區門口做了登記,才找到了李複君所在的彆墅。
那是一棟雅白色的獨棟小彆墅,後有花園,前院的鐵門上攀附著已然枯萎的爬藤花,病懨懨地纏在上麵,令周鬆想到了李複君。
李複君時常也是耷著一張臉,有氣無力的模樣,像是患了一種長年累月堆積的病,但周鬆記得他很健康。
鐵門沒鎖,周鬆遲疑了一下,給李複君發了條短信,就推門進去了。
來到彆墅門口,他還沒摁響門鈴,門就從裡麵打開,李複君穿著寬鬆的條紋睡衣,赤著腳,卷發亂糟糟,神情迷蒙,像是剛在睡夢中驚醒。
“在監控看見你了,鬼鬼祟祟的。”李複君打了個哈欠,“進來吧。”
說完自己先進去了,留下敞開的門,周鬆跟在他身後,順手把門關了。
屋內外的溫度差彆大,周鬆來時因為風大還戴了圍巾,屋裡暖氣一熏,沒兩分鐘他的臉就燙起來,他呼出一口氣,扯掉圍巾,就看見李複君坐在島台,手裡拿著水在看他。
“今天你需要換一身衣服。”李複君說。
周鬆點頭,能理解換衣服的要求,但是當他看見李複君手裡拿著的毛衣長裙時,表情凝固。
“……為什麼要穿裙子?”
李複君把毛衣裙放在椅背,“因為我想要畫。”
簡單、簡潔的理由。
“這一次過後我會答應金佑安的要求,你也不用再來了。”李複君又說。
周鬆聞言,猶豫的手放在了毛衣裙上,說了聲好。
周鬆拿起毛衣裙去了浴室換上,毛衣裙是稍淺的燕麥色,圓領口的修身長裙,到腳踝的位置,明顯是最大一碼的女裝,周鬆穿上之後看上半身並不突兀,隻是沒穿過,下半身空空的總是有些奇怪。
也不知道金佑安之前穿女裝是怎麼習慣的。
看著鏡子裡領口露出的點點斑駁痕跡,周鬆扯了扯領口勉強遮住,又把自己的外套套上,才走出去,結果一出去又看見李複君手裡拿著假發套。
“……”
李複君微笑:“戴上吧。”
周鬆沒脾氣,照做。
戴上及腰的假發,周鬆柔和的五官和氣質,乍一眼看上去確實會令人想到女性,隻有仔細看才能看出差彆來。
李複君看著走出來神情彆扭的周鬆,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很快,他回過神,向陽台指去。
“你去那裡坐。”
陽台上放著一張躺椅,鋪著長毛絨毯和蓬鬆的枕頭,溫暖溺人,椅子旁邊放有幾盆綠植,綠植的盆不是花盆,而是一些不高的不鏽鋼桶,周鬆走過去看,部分生鏽,綠油油的草葉充滿著生命力地昂著頭。
周鬆在躺椅上坐下來,回頭去看李複君。
李複君沒有走出來畫,而是就在陽台與室內陽光的交界線內,在陰影處坐下,他們隔的不算特彆遠,也不算近,但陰影分界好像將他們拉開得很遠。
李複君拿著畫筆開始作話,周鬆一如既往地躺下來發了會兒呆,在陽光下刷了會兒有關於金佑安的視頻和行程,便覺得有些熱。
他額頭冒了一點汗,李複君注意到了,卻沒有讓他進去。
周鬆隻好忍耐,直到臉頰發紅,受不了地站起身,在陽台外看著李複君,李複君才鬆口:“進來吧。”
即使是冬日的陽光,在南方曬久了也會叫人頭疼。
周鬆進了屋內,脫下外套,額發和假發套都汗濕了一片,他眉頭緊蹙,臉頰潮紅,睫毛濡濕,看著可憐得緊。
李複君表情不變,繼續畫畫,周鬆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才過了一個半小時。
至少還要再過兩個小時才能離開。
周鬆心中歎氣,還未繼續煎熬,樓下便傳來了汽車引擎發動停下的聲音。
有人來了。
李複君放下筆,走到陽台,看見了停在樓下的車,目光冷然。
他看向好奇走來的周鬆,說:“進我房間,沒我吩咐不準出來。”
來不及問為什麼,李複君便扯著周鬆的手把他塞進了臥室。
門“砰”地一聲關上,周鬆什麼也聽不到了。
等待片刻,周鬆在門旁靠著牆站立,下意識去打量觀察這個房間。
李複君大概不常在這裡住,這個房間的一切都很新,像樣板房,除了被子,不靠近書桌的茶幾上甚至還帶有薄薄的灰塵。
周鬆的視線最後停留在靠床頭的小桌上,因為上麵放著一個普通且廉價的奧特曼模型,白藍色掉漆的手臂抱著一張巴掌大的拍立得相片。
直覺告訴周鬆,這或許是李複君執意要讓他做模特的原因。
半開的窗,風吹起白色的紗簾,周鬆走過去蹲下來,沒有用手去觸碰相片,但也能看清楚相片上的人。
是一位約莫三十歲,笑容燦爛的女人,他手裡牽著抱著畫板的卷毛小男孩。
他們拍攝的日子是在冬天,女人穿著毛衣長裙,背景是綠樹與秋千,周鬆想起來進入這棟彆墅前,附近不遠的一棟荒廢的彆墅前似乎就有這樣的一棵大樹,掛著秋千。
“砰——”
一聲巨響,門被踹開。
長相妍麗精致的中年女人滿臉怒容,看見愕然回頭的周鬆後,表情怔忪,隨後爆發出更激烈的情緒。
她指著周鬆,對著追來的李複君吼道:“我才是你的親生母親!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十幾年了,你現在還要找替身來代替她是嗎?!”
第32章 第 32 章
替身?
周鬆一下就想起了李複君跟他說過的“你和我媽媽長得很像”。
現在看來, “媽媽”是指的相片裡麵的人,而不是麵前與李複君有七分相似,貴婦打扮的女人。
而李複君的親生母親, 李雲婷再也忍不住憤怒,她指著李複君破口大罵:“我給你吃給你喝,你自己要跑出去,和那女人一塊兒,我沒管你,結果那女人死了, 你又要死要活給誰看?她讓你叫她媽媽, 你叫了幾句還真把她當媽了?”
李複君驟然笑了:“是。我是把她當媽媽了。”
他不顧李雲婷難以置信的目光, 微微笑道:“很抱歉,你現在才知道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在你出軌後離婚, 為了一個男人遠赴國外做小三,把我扔在這裡像狗一樣搖尾乞憐時,你就已經失去了作為我母親的身份。”
李雲婷沒想到李複君竟然會這樣跟自己說話,她懷上李複君時,因為婚內出軌明確,家裡並沒有給她支持,她離婚遠赴國外, 卻沒有得到萊特的肯定,萬般無奈下成了對方的情婦, 而萊特的妻子不願意李複君爭奪家產,讓他們把李複君送回國內, 她也就隻能把人放在彆墅,找保姆照顧, 可是她沒想到保姆竟然會虐待李複君。
但是誰能想到呢?她每次回國李複君都好好的,根本看不出來任何端倪,直到隔壁彆墅住的女人意外死亡,李複君才爆發,一切得以被發現。
“……這不是我的錯,是他們的錯,憑什麼要怪我,是我把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是你的親生母親!”李雲婷歇斯底裡。
“是的,母親。”李複君依舊在笑,喊她母親。
李雲琪動作微頓,想起來李複君似乎很久、很久都沒有喊過她“媽媽”。
“可以離開了嗎?他隻是我找的模特而已。”李複君從頭到尾語氣都很平靜,表情沒有變化,懨懨的,無所謂的,“你嚇到他了。”
周鬆不想參與進這一場母子戰爭中,聞言隻低下頭,把自己的臉遮掩起來,直到李雲婷敗下陣,恨恨地放下一句“有本事你這輩子彆叫我媽”離開。
房間又恢複了安靜,車子如來時一樣迅速離開。
窺見秘密,周鬆略感尷尬,他張張嘴想要把這件事揭過去,卻沒想到李複君忽然走到他旁邊,他還未側身躲避,對方就拿起了奧特曼模型手臂裡夾著的相片。
李複君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又去看周鬆,忽然像是有了傾訴的欲望。
“她是一個好人,我趁著保姆不注意從這棟彆墅逃出去,以為跑了很遠,實際上也不過走了幾百米路,摔在了路邊,是她把我撿回去洗乾淨。”
李複君說:“第一次她把我送回去,第二次、第三次的時候她開始把我留下,保姆知道,乾脆就扔下我不管,我在她身邊待了三年。”
三年,足以讓一個稚嫩的孩子懂事,李複君知道自己該和李雲婷說保姆虐待他的事情,可是在夜深他打開窗,踮起腳尖看見隔壁彆墅裡麵亮起的燈後,他又失去了說話的欲望。
保姆後麵也逐漸不再對他打罵,反而討好道歉,他展露出繪畫的天賦,被李雲婷當做籌碼展現給遠在國外的“父親”看。
直到她死了。
“她是給人做情婦的。”李複君說起這句話來,拇指摩擦相片上麵女人的臉,又滑到了年幼的自己身上,或許是因為力氣的緣故,照片微微凹折,痕跡橫跨在整張相片上,人臉仿佛也變得模糊。
“一個窮苦的、被欺騙的女人,男人的花言巧語讓她放棄了工作成為了金絲雀,被囚禁在彆墅裡,會照顧花草,會幫保姆做事,出門不是逛街購物,而是去做義工。”
李複君笑:“多麼好的一個人,然後就被男人意外失手打傷,因為沒有及時送到醫院,在路上就這樣死了。”
李複君見證了她的死亡。
喉嚨發出殘破的聲響,明明是氣音,卻震耳欲聾。
“你跟她很像。”李複君看著周鬆的臉,表情顯露出一種回憶的迷茫與冷酷。
不僅僅是氣質像,還有身世,以及金佑安。
人人都譏諷好人,但人人都希望身邊人是好人。
“你和金佑安不適合在一起。”李複君把對金佑安說過的話又對周鬆說了一遍,“你想要對他好,但是你對其他人也同樣好,金佑安想要獨一無二的愛,你呢?你會接受他的占有嗎?”
他的視線掠過周鬆的脖頸領口,上麵有很淡的吻痕,“待某一天,當你們爆發爭吵,你也會成為某一棟彆墅裡的常客。”
“他不會這樣對我。”周鬆反駁。
李複君笑了:“可是你知道這不是沒有可能的不是嗎?比如,你敢告訴他,你來我這裡嗎?”
“你是不是也認為,金佑安不會允許你跟我來往,他會生氣,會憤怒,會跟你爭吵,你會下意識退讓,又無法拒絕下一個如我這樣的,想要尋求你幫助的人。”
“你也不信任他啊。”李複君遺憾地搖頭,可憐地歎息,“所以,分手是你們的最後結局。”
“我們分手對你有什麼好處嗎?難道你想要和佑安在一起?你喜歡他才這樣說的嗎?”周鬆攥緊手,“你以為你的喜歡就是什麼好東西嗎?”
“誰都可以。”李複君坐在床上,把手裡的相片重新塞進奧特曼的手臂,“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也可以和金佑安在一起,如果你們願意的話。”
金佑安的長相與外貌符合他的美學,周鬆則是另一種對他來說心靈上的慰藉,如果可以的話,他兩個都想要,但目前看來是不可能的。
李複君抬眸看見氣得牙都咬緊了的周鬆,莫名地笑起來。
“抱歉。”他沒有誠意地道歉,“這一次可以結束了,如果你還想要繼續賺錢做兼職的話,也可以隨時聯係我,當然,和金佑安分手了想要找第二春也可以。”
“……”
周鬆不想繼續跟李複君相處下去,他站起身,板著臉進浴室換衣服,隨後背起包往外走,他一鼓作氣迅速離開了這片彆墅區,在徹底離開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李複君家彆墅旁的那一棟彆墅,靜謐、荒涼。
在這一刻周鬆又有些可憐李複君了。
他的滿腔怒火卸下,化為了疲憊。
李複君的話如一把刀戳進了周鬆的心裡,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對自己和金佑安的感情產生了疑慮。
他們真的會像李複君說的那樣嗎?
周鬆懷著心事回到家中,等到傍晚時分,發現金佑安還沒回來,打開手機,小智發來消息說行蹤泄露,他們被粉絲纏住了,於是短暫地在附近的酒店停留,問周鬆要不要過去吃晚飯。
金佑安也發來消息叫他去吃飯,車鑰匙在抽屜裡。
前段時間為了方便見周鬆,金佑安私底下重新購置了一輛車方便出行,他開的時間不多,反倒是給周鬆代步。
周鬆開車前往小智發來的定位,走到酒店門口大廳時,還未尋著包廂位置走去,就被酒店工作人員攔住了。
“這位先生,前麵是客人訂座包場,沒有邀請是不能進去的。”
周鬆尷尬停下,企圖解釋:“我是來找人的。”
工作人員上下打量了一下周鬆的穿著,棒球外套內搭深藍衛衣,麵容無害,看著不像是能進入上流社會酒席的模樣。
“這是我們的工作,很抱歉,請您出示邀請函。”
周鬆哪裡有邀請函,他無奈,隻好給小智和金佑安發消息。
消息剛發出去,身邊有人停留。
“他是跟我一起來的。”那人說。
周鬆訝異,看見身旁站著的人是江珞彥。
江珞彥西裝革履,大背頭,俊美冷眼,服務人員下意識露出禮貌恭敬的笑,“江先生您好。”
江珞彥的大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然不會需要邀請函。
“跟我進來。”江珞彥看向周鬆。
周鬆很久沒見過他了,隻在同學口中偶爾聽到過對方公司項目上市的事情,前期似乎出現了失誤,後麵又平安上線,現在身價更是翻了又翻。
手機震動,周鬆低著頭打開,是金佑安和小智分彆發來的消息。
金佑安說現在過來接他,小智則是在酒店另一個門等他,兩人陰差陽錯錯開了。
江珞彥往前走,周鬆也不得不跟著往前,邊走邊去期待金佑安會在什麼時候出現。
酒店的燈光亮如白晝,前麵幾步遠的江珞彥影子落在地上,周鬆跟在後麵腳步緩慢,好幾次險些踩上去。
影子停下。
“你和金佑安在一起了?”
上一次也是在同樣的地點環境,周鬆登時警惕,他蹙眉看著江珞彥,與對方對視,抿緊唇什麼都沒說,而江珞彥的目光卻掠過他的臉從他身上飄過。
“……真是有情人。”江珞彥嘴角扯出一點意味不明的笑。
周鬆不明白,他直覺發現不對,江珞彥卻已經繼續往前走,沒幾步,金佑安出現在走廊的儘頭,第一眼看見周鬆,嘴角揚起,眼眸彎彎,第二眼看見江珞彥,臉就冷下來了。
二人擦肩而過,金佑安快步來到周鬆麵前,把人牢牢拉進懷裡,眸光冷暗。
江珞彥笑了笑,什麼也沒說,邁步離開。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金佑安抓著周鬆肩膀的手很緊,緊到周鬆有點疼。
他看見金佑安繃緊的臉,黑眸迸發出強烈的質問與警惕,像應激的貓,周鬆下意識去安撫他,心裡又生出一點難言的苦悶。
“意外遇到的。”
第33章 第 33 章
不知道對這個回複滿不滿意, 或許是看出周鬆的異樣,金佑安選擇了不再問。
他攥緊周鬆肩膀的手徒然一鬆,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力氣。
“疼嗎?”金佑安搓了兩下算作安撫。
周鬆搖頭:“衣服很厚, 沒事。”
兩人之間的氣氛莫名將至冰點,周鬆心沉墜墜,緩緩呼出一口氣把心情平複,想要和金佑安說話,就看見小智從另一邊的走道跑出,抬手打招呼:“老板, 老板娘, 你們怎麼站在這裡不動啊?”
老板娘這個稱呼著實令人羞恥, 周鬆無奈:“不要這樣叫我。”
“為什麼不要這樣叫,就叫。”金佑安賭氣似的,對小智說, “月底獎金翻倍。”
天降橫財,小智喜得露出八顆大牙,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後麵去了,笑得牙不見眼,追著周鬆喊:“哎呀老板娘和老板真是天生一對,天造地設,郎才男貌, 珠聯璧合……”
用詞逐漸古怪,周鬆哭笑不得地打斷他:“好了好了。”
話語間三人也來到了宴席上, 觥籌交錯,來往男女衣著得體優雅, 西裝禮裙,水晶吊燈在正中央高高掛起, 折射出刺目耀眼的光芒,周鬆在踏進去之後終於明白為什麼工作人員會問他要邀請函。
他腳步躊躇,不待多想,手臂上傳來力氣,他直接被扯到金佑安的懷裡,被帶進了布置得金碧輝煌的廳內。
“金先生,這位是?”有個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端著酒杯走來,看見金佑安頷首打招呼,目光又落在金佑安臂彎裡摟著的周鬆後,眼中流露出些許驚訝與好奇。
周鬆垂下頭不想讓人多看,可他剛動,就又驟然抬起。
金佑安的側臉精致且冰冷,燈光照射在他臉上呈現出細膩如白瓷的錯覺,長睫垂著,疏離冷淡地像是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他是我的戀人。”
但這根本就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情,無論是對藝人金佑安來說,還是對“金先生”這個身份的金佑安來說。
中年男人看向周鬆輕視的目光終於變得平等且禮貌,不再像先前一般以為對方隻是個小玩意兒。
“不知道這位先生怎麼稱呼?”他笑著問。
周鬆張張嘴,沒說出口,金佑安替他回答:“姓周。”
“原來是周先生。”
中年男人笑著又問了幾句話,見周鬆靦腆一笑,又見金佑佑眉頭皺起明顯不耐,就識趣兒地閉嘴,寒暄兩句離開了。
小智找了個偏一點的位置坐下,招呼他們過去吃東西,桌子上還放著一塊兒刮掉一個邊角的切見巧克力蛋糕,金佑安坐下來,嫌棄道:“難吃。”顯然這塊是金佑安吃過的。
周鬆拿了一塊抹茶挖了一勺,甜,即使是抹茶味也帶有過分的甜味,普通人或許能夠接受,但金佑安不愛吃太甜的食物,所以這些事情切件對金佑安來說的確不好吃。
“家裡前天烤的曲奇還沒吃完。”周鬆想起來。
金佑安撐著下巴,叫小智去另一邊拿意麵和食物,神情懨懨:“不好吃。”
他挑刺,家裡曲奇全是被他霍霍完的。
周鬆這會兒心又發起軟來,他對金佑安總是沒有任何辦法,也沒有任何脾氣。
“那我下次再烤幾盤你試試,可能是上次烤糊了。”周鬆哄他。
金佑安睨了他一眼,一直板著的臉頃刻鬆懈,表情細微,周鬆卻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金佑安的心結,也明白自己的抗拒與恐慌。
金佑安怕他不愛他,可他又怎麼不怕金佑安不愛他呢。
少年人的感情如火灼熱,但熄滅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金佑安過完生日今年也才二十。
生長環境、性格、認知的差異真的可以用愛來彌補嗎?
周鬆不知為何忽然想起李複君說的話,他看向默默黏過來的金佑安,幫他捋起耳邊的長發,輕聲問:“如果我們吵架了……”
“那一定是你的錯。”金佑安條件反射。
周鬆哭笑不得:“是,是我的錯。”
金佑安哼聲:“所以你要聽話一點,不要到處亂跑,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認識。”
周鬆笑容慢慢落下:“什麼叫做亂七八糟的人呢?”
“姓江的,姓陳的,姓李的,姓……”金佑安掰著手指數,嘴巴一張能把百家姓數進去一大半,周鬆聽得頭暈,有一些姓氏他甚至都沒跟人家說過幾句話。
“為什麼我不能跟姓錢的說話?”周鬆完全不記得自己有姓錢的朋友。
“就是你之前那個爛甜品店的爛同事,叫什麼玩意兒我忘了,反正姓錢,還企圖加我聯係方式,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欺負你就算了,還敢肖想我!”
金佑安記得非常清楚,周鬆回想了一下,這已經是春天末尾的事情了,而現在已經入冬了。
周鬆的心就像一顆氣球,被金佑安這隻貓拋上拋下,想氣氣不出來,想笑又沒力氣笑。
“如果我和你吵架了……”周鬆捂住金佑安的嘴巴阻止他繼續打斷自己,“你會把我關起來嗎?”
鬆開手,金佑安抓住他的手腕,周鬆感覺到他眨眨眼,睫毛掃在自己的掌心,癢癢的。
“你想得美。”金佑安用他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嘟囔道。
周鬆鬆口氣,為自己奇怪的問題感到好笑,真的是被李複君給影響了。
“我去幫小智。”周鬆看見小智左右兩隻手都端著盤子,胳膊還夾著沒開的果酒,左躲右閃地往這邊走,不由站起身去幫忙。
他上前,背對著金佑安,自然也沒看見金佑安在他的手離開後,露出來的眼睛毫無情緒,刺目的白熾燈照耀下,他靜靜地看著周鬆的背影,繼續說出未儘的答案。
“我會把你的腿打斷。”
讓你再也離開不了我。
……
這場宴會是一場生日宴會,也是訂婚宴,有關於商業聯姻,金佑安是工作途中意外收到消息,改變路程來這裡順便參加。
小智和周鬆端著食物回去就發現宴會主人跟金佑安在說話,之後金佑安對他們倆示意自己離開後,就跟宴會主人一齊離開了。
場上華麗光鮮,長桌後的角落小智拿著龍蝦大快朵頤,周鬆吃完意麵就吃不下東西了,他看著場內來往的人,意外看見了江珞彥,對方正被人圍著,不久也進入了宴會後廳,大概是去見宴會主人了。
“你怎麼這個表情?看見誰了?”小智奇怪地探頭出去,沒看見什麼眼熟的人。
“沒有看見誰。”
周鬆撐著下巴,“不知道佑安什麼時候出來。”
“咋了,你們倆又吵架了?剛剛進來的時候都一副不對勁的樣子。”小智問。
“沒有吵架,就是覺得……我們不太合適。”周鬆猶豫著說道。
“我去,這話可不能亂說。”小智嚇一跳,下意識去看金佑安有沒有在這附近,反應過來人不在這後大鬆一口氣。
他難以置信地看周鬆:“你不是愛他愛得死去活來,追了很久,什麼送花烤餅乾,勾引生病,差點跪下才把人追到手嗎?怎麼一下子忽然這樣說了,是不是有什麼小人進讒言。”
周鬆愣了愣,有點沒聽懂小智的話,他和金佑安期間還經曆了那麼多坎坷的愛情故事嗎?
“……就想了一下。”
“你可彆亂想。”小智吃得嘴乾,大口喝了果酒差點嗆到,見周鬆還不明白,“我看你們倆挺般配的,也不用說什麼你覺得他有錢你沒錢,差距大什麼的,你們隻是互相喜歡,又不是要完全參與進對方的所有裡麵去。”
周鬆抿果酒,味道甜滋滋的,帶著果實發酵的味道,“我知道,隻是……”
隻是他們都不信任彼此。
為什麼呢?他害怕金佑安因為貪圖一時新鮮,以後看出二人差距懸殊之後就會離開自己,那麼金佑安又為什麼會不信任他呢?
“是老板把你看得太嚴了嗎?”小智問。
周鬆搖頭:“還好。”
周鬆甚至享受被需要的一切。
“哎……”
劈裡啪啦的響聲驟然響起,宴會側邊,距離周鬆他們一桌遠的距離,服務生端著餐盤意外摔倒,撞翻了香檳塔,地麵碎裂一地玻璃,酒氣熏人,燈光折射下地麵一片亮晶晶。
服務生的手被玻璃碎片割傷,流出鮮血,麵上流露出痛苦。
附近的服務生衝過去幫忙,客人們散開圍成一圈,或厭煩或不耐或憐憫地看著他們打掃,周鬆看著服務生忍著疼痛被扶起來,人卻還在地上尋找著什麼東西。
周鬆下意識往附近看,看到了席上白柱底下巴掌大的絲絨紅盒。
他撿起來,想要遞給走來的服務生,卻見對方手上都是血,扶著他的同事因為地上碎裂的玻璃太多,影響宴會,不得不被經理嗬斥著去幫忙。
“抱歉先生,您可以幫我拿到我的員工休息室嗎?我想我現在可能不太方便。”或許是周鬆看著太溫和可親,對方可憐地說,“這是我要送給女朋友的戒指,我不想弄臟它的盒子,我本來打算今晚跟她求婚。”
周鬆無法拒絕,“好。”
第34章 第 34 章
小智有心想阻止, 但看著服務生狼狽可憐的模樣,加上周鬆堅定要幫人,最後還是沒說出勸阻的話, 隻能眼睜睜看著兩人離開。
他們離開後小智眉心突突跳,不祥的預感縈繞在心頭,他猶豫片刻,給金佑安發了條消息。
周鬆不知道這個小插曲,他扶著服務生離開宴席,坐電梯去到了另一處安靜的轉角, 進入一間約莫三十平的休息室, 裡麵掛著款式統一的服裝, 還有一些紙箱子,最靠裡的是一張約莫一米五的行軍床,放著棕灰色的毯子。
“醫藥箱在櫃子裡麵, 可以麻煩您幫我拿一下嗎?”服務生汗流滿麵,疼得聲音顫抖。
周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走向了最裡麵的一個衣櫃,走近,周鬆能看見放置在底部的醫藥箱銀色的邊角,彎下腰去拿,手剛提起箱柄, 便聽到了身後輕微的響聲,以及……皮鞋踩在地麵發出的特殊腳步聲。
周鬆敏銳回頭, 竟然是江珞彥進來了。
服務生退到江珞彥身後,對著周鬆歉意地點頭, 為難道:“抱歉,先生, 不得已騙了您,江先生有些事想跟您單獨聊一下,我在外麵等您。”
話語落下,服務生自動退出去,沒受傷的手還順帶關上了門。
門鎖合上,周鬆放下醫藥箱,站起身麵對著江珞彥,最後沉默地在旁邊的行軍床上坐下。
“不問我想要做什麼嗎?”江珞彥也坐了下來,與周鬆麵對麵。
“問了有什麼用嗎?但我確實不明白你想要做什麼。”周鬆看不懂江珞彥。
江珞彥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喜歡金佑安所以想要拆散他們?可是江珞彥看起來對金佑安並沒有愛慕之情,甚至於二人之間逐漸有針鋒相對的感覺。
“我隻是對你很好奇。”江珞彥笑著,目光落在了周鬆手裡的絲絨紅盒……或者是他手指上戴著的戒指。
“打開它。”他說。
周鬆想起服務生說的那些欺騙他的話,心裡頭升騰起怒火,他抿緊唇,打開了巴掌大的、應該是用來裝戒指的盒子,但他展開一看,卻是一張折疊的相片——是他和李複君在一起的照片。
看背景和天氣,大概是他第一次去李複君家時被拍下來的。
“你跟蹤我?”周鬆放下相片,眉頭蹙起。
“算嗎?如果這樣算跟蹤,應該說我一直在看著你。”江珞彥說。
“為什麼?”
“你可以去問金佑安對我做了什麼。”麵對周鬆的追問,江珞彥臉上淺淡的笑意消退,變為冰冷,他目光銳利地像是要在周鬆麵前戳出幾個洞,“真好啊,金佑安,生下來什麼都有,現在也可以隨心所欲,合作也能因為一件小事翻臉成為敵人,真是叫人猝不及防到痛心。”
周鬆怔愣:“什麼意思?”
“你隻會問為什麼嗎?”江珞彥驟然逼近他,眸光在周鬆露出來的脖頸、皮膚上掃過,因為離得太近,彼此能看見對方身上真實、細微的表情。
“周鬆,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去找李複君呢。”
江珞彥的手順著周鬆的臉頰滑至領口,猛地抓緊,幾乎把人提起來,周鬆不得不仰起頭,被迫靠近。
太近了,周鬆怒道:“你放開我!這和你沒關係!”
“是因為去跟李複君做交易對不對?”江珞彥單手抓住他的兩隻手腕猛地拉高壓製,使得人倒在行軍床上,發出巨響。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掙紮的周鬆,“為了金佑安,你跟李複君睡了?”
他用審視的目光看周鬆,如果不是周鬆,李複君那邊不會那麼快就答應金佑安提出的合作,而他也會有足夠的時間來處理和金佑安之間的矛盾,不會落於被動的地步,甚至被發現秘密……
“我不是說過叫你離開金佑安嗎?”
周鬆放棄掙紮,他胸口大幅度起伏,白皙溫和的臉上難得浮現出憤怒與厭惡,額頭覆著薄汗,他自下而上地看江珞彥,隻覺這人麵目可憎。
“你憑什麼讓我離開他,你滾開!我做什麼事情都和你沒有關係!”
麵對江珞彥的汙蔑,周鬆心中說不出的惱怒,他曲起腿要去踢人,卻因為突然聽到對方的話而停下動作。
“雅樂孤兒院,你是從那裡出來的吧。”
周鬆身體僵硬,不再反抗,他愕然看向江珞彥,看見他嘴唇一張一合,吐出另一個熟悉的名字:“許思敏,和你一起長大的人,你還記得她嗎?”
早已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回憶霎時湧出,如潮水般將周鬆淹沒。
他有一瞬間懷疑自己現在到底在哪裡,是否現在的一切都是夢境。
江珞彥壓製的力度放低,他鬆開周鬆的手,站在行軍床邊,垂眸看著這個瘦弱又普通的青年,一時間想不起來金佑安喜歡對方的原因。
隻是在被注視的時候,即使是被討厭,好像也完全沒有殺傷力。
像是那種永遠不會背叛,也無法背叛你的人。
這樣一想,江珞彥忽然又理解了金佑安為什麼會離不開周鬆,又會厭惡所有靠近周鬆的人。
太容易被奪走了。
“……她在哪裡?”周鬆終於開口,聲音艱澀。
江珞彥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在S市的某個城鎮幼兒園裡當老師,已經結婚了,生了兩個孩子,你想要見她嗎?”
“你想要什麼?”周鬆不信江珞彥會那麼好心告訴他一切,現在說出這番話無疑也是為了得到什麼。
“我想要……”
“轟——”
門眨眼被破開,巨響炸起,周鬆還未反應過來,江珞彥神情一變,竟忽然低下頭朝周鬆壓下去,隻一秒,又迅速被揮來的一拳打開。
金佑安渾身冒著冷氣,漂亮的眉目陰沉,他第一時間看了周鬆,見人沒事,才又看向江珞彥,手捏成拳頭哢哢作響。
“想死,我成全你。”
一陣風掠過,周鬆聽到了拳頭打到肉的悶響,接下來再去看,金佑安和江珞彥已經纏鬥起來了。
江珞彥的一側臉頰腫起,唇角破皮,流出一絲鮮血,他抬手擦掉,麵容冷峻,對金佑安冷笑道:“大小姐,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話罷,看見金佑安手上的戒指,因為那枚廉價的銀戒指,他受到的傷害更高。
“嗤。”江珞彥悶笑兩聲,坐在地上挑釁地去看金佑安,對方的長發淩亂,臉冷冰冰地想是要吃人,下巴處有擦傷,紅了一片。
“金佑安,你很害怕吧?”
江珞彥的手指向慌亂下床奔向金佑安的周鬆:“你想不想知道周鬆瞞了你什麼事情?你以為李複君怎麼會那麼輕易地向他父親低頭,就因為你給出的條件?”
“……”
金佑安預感到什麼,他呼吸急促,咬緊後槽牙,才沒讓自己的怒火在瞬間爆發出來。
周鬆抓住他的手臂,緊張又忐忑:“佑安……”
就這樣可憐怯懦地叫著,沒有辯解,也沒有反駁,金佑安真是要被他逼瘋了。
金佑安沒有甩開他的手,而是三兩步走到床邊,拿起了落在毛毯上的照片。
是周鬆和李複君。
沒有過多的親密接觸,隻是同框,可金佑安心裡說不出的冷。
“這就是你跟我說的,人體模特的兼職?”金佑安平靜地問。
人在怒到極致的時候反而會變得冷靜,無數的情緒褪去,站在最高層的是麻木。
“我沒有想要你去求李複君幫我。”金佑安說。
被金佑安麵無表情地看著,周鬆心中恐慌感越來越嚴重,他走過去想要拉住金佑安的手解釋,但金佑安卻什麼也沒說地低下頭。
“你說得對,我害怕。”
周鬆愣住。
金佑安回答的是江珞彥的問題。
“周鬆,和你在一起,我一直很害怕,你知道為什麼嗎?”金佑安右手捏著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邊緣,長發垂下遮住他的側臉,隻露出鼻尖。
周鬆攥緊他的衣袖。
“有人需要幫助,你就會去幫他,不管自己到底想不想,會不會收到損失,我不在乎其他人,我在乎你,我不想你受到欺負。”
“但是有時候我會想,你喜歡我,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為我需要你的幫助,你需要我依靠你,所以你會跟我在一起。”
“如果有其他人,比我更需要幫助,你會拋棄我嗎?”
金佑安慢慢把戒指從手指上拔出,銀白色的戒指,是周鬆在金佑安生日前特地去定製的,很土,內環還刻了兩個人名字的縮寫,金佑安嫌棄地說了周鬆好幾次,但是依舊把它牢牢地戴緊。
“你真的喜歡我嗎?”
金佑安手指捏著戒指,在周鬆眼前鬆開、墜落,掉在兩人之間的距離,在地麵發出清脆的響聲,抖動許久才停下。
周鬆眼眶泛紅,黑眸裡盈滿淚光,“……不是你說的那樣。”
“那你為什麼騙我?”金佑安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你也害怕我嗎?”
“我想要幫你……”周鬆張張嘴,很想說,我也害怕被拋棄,我也需要……需要你,可他看著金佑安,怎麼也說不出來。
不可以說,說了之後他們就會看不起你,不可以說,說了之後就真的會被拋棄,要時刻帶著會被拋棄的想法,這樣才不會難過。
記憶深處傳來的聲音,令周鬆無法將這些話說出口,他隻能哀求地對著金佑安搖頭。
“我不需要。”
金佑安看著周鬆慢慢滑倒在地上,無聲哭著拽住他的手。
他握緊拳頭,窒息感從胸腔直上,他幾乎要忍不住也跪下來,想要將周鬆狠狠揉碎,捏成一團囫圇吞下。
但是不可以。
金佑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動作的,他好像如在夢裡,掰開了周鬆的手,走出了這間窄小的休息室,走出好遠,才踉蹌地扶住牆壁,大口呼吸。
“……討厭周鬆。”
噠、噠,地麵暈染開兩滴深色的痕跡。
第35章 第 35 章
休息室內一片安靜, 隻剩下周鬆略微急促的呼吸聲和眼淚掉下的聲音,他抹去淚水,從地上撿起那枚被取下的戒指, 金佑安的體溫仿佛還殘留在上麵。
江洛彥背靠著牆壁,像是要證明二人相愛不過是一場荒唐。
“你看,這不是就分開了。”
看見金佑安痛苦,還真是叫人暢快,隻是周鬆的眼淚,叫江珞彥感到不適和煩躁。
周鬆默不作聲站起身, 攥緊了手裡的戒指, 他回頭看江珞彥, 眼眶泛紅,淚水滴落又擦去,留下一點濕潤的痕跡, 脆弱得叫人不忍多說。
“因為自己不幸福,所以也不想看到彆人得到幸福嗎?”
江珞彥從中聽出端倪,他眼眸一暗,冷聲問:“你什麼意思?”
周鬆卻不想再說,他失去了所有說話的欲望和力氣,擦掉眼眶中再度冒出來的淚花,深呼吸一口氣, 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出去,可是他腳步剛踏出, 就被猛地拽住手臂拉回去。
“你給我說清楚——”
話未說完,清脆的巴掌聲先一步打斷了江珞彥憤怒的話語。
他詫異萬分, 臉頰上的疼痛感並不強烈,但是給予他的衝擊力卻絲毫不低。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