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第二日,皇帝冬狩,葉家長輩與嫡出子女要陪駕一塊兒前往雙陽山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了每一房的葉家人。

這次的田狩禮,皇帝可謂是煞費苦心。

他特地邀了八大世家掌舵人與本家小輩們前來觀禮,蓄意彰顯國力與軍事力量,企圖敲打餘下的還不肯歸順的四個世家。

他治理江山已久,早早脫離了掌控,已經不是那個任人搓扁搓圓的傀儡皇帝了。

因此,這回冬狩是國事,葉瑾是站在皇帝這邊的,他很看重狩田之禮。

此事與葉瑾這個戶部尚書的政績相關,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葉薇是庶出子女,本次出遊的名單,並沒有包括她。

但為了扮演好一個眼皮底子很淺的庶妹,她必須借機上躥下跳,迷惑一下嫡母焦蓮與長姐葉心月。

於是,葉薇近幾日一直泡在灶房裡,跟著沈廚娘生火、煨湯,送到葉瑾辦公的書房桌案前。

隻不過,每一道孝順女兒送出去的熱湯,都被把持內院的當家主母焦蓮給半路攔截下來了。

就這樣過了兩日,焦蓮差人來楓華院請葉薇上正院一敘。

葉薇知道,她的小動作總算引起了母親的注意。

不枉費她被灶膛煙火熏了幾天眼睛的辛苦。

焦蓮住的院子很清雅,掛了個“寄暢園”的牌匾,院中植了琴絲竹與紫竹,還建造了掛滿煙紗的風亭。

這是按照葉瑾的品味來鋪陳的院子,處處都合郎主的心意,可見焦蓮對葉瑾用情至深。

也能看出,她打心眼裡恨妾室徐靈雨所出的葉薇。

葉薇來到寄暢園。

前腳剛邁入屋舍,後腳便聽到“咚”的一聲,是茶盞落在桌上的重響。

高門大院裡的宗婦,行事都有自己的章程規矩,東西要輕拿輕放,走路也不可虎虎生風,何時會這樣不得體?

不用看也知道,焦蓮顯然動了怒,故意透出小動靜嚇唬人。

葉薇裝作沒聽到,她從善如流欠身,行萬福禮:“小薇給母親請安。”

“你眼裡倒還有我這個母親!”焦蓮話說得衝,語氣裡的冷意藏也藏不住。

葉薇誠惶誠恐地說:“母親為何生氣?小薇不懂。”

“嘴上說不懂,籠絡人的手段倒是一絕。成日裡做些名門淑女不會做的事,一道道湯品往內院送。府上單你一個孝順,單你一個體人意是不是?你父親還缺你一道湯麼?”焦蓮冷笑一聲,“你想儘孝道,可以。但彆越過我這個做母親的。不然旁人聽起來,還以為我苛待你,害你隻能千方百計去討好你父親,從他手裡尋個公道!”

一頂“苛待庶女”的高帽子壓下來,葉薇隻得折下頸子,撚手絹掖了掖眼角。

她蓄意含著哭腔,和焦蓮辯解:“母親真是誤會女兒了,我沒有說母親慢待我起居的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我不過是知道,明日陛下要帶世家的長輩與兄姐上雙陽山,想請父親也帶上我罷了。”

焦蓮沒想到葉薇會直白說出企圖,鄙夷她心思淺顯的同時,又因她的愚鈍而鬆了一口氣。

“我雖將你視如己出,但血脈是造不得假的。陛下點明要本家嫡出子女觀禮,你再強迫父親捎帶你,便是逼他去犯欺君之罪。”焦蓮歎氣,“你會讓大爺難做的。”

聽到這話,葉薇立馬膝骨磕地,聲淚俱下:“母、母親!女兒初回本家不懂事,差點害父親的官途坎坷,一切都是我的錯,還請您原諒我一次。”

焦蓮柔善地攙起葉薇,打了一巴掌,是時候該給一顆蜜棗吃了。

她捋過葉薇鬢邊汗濕的烏發,輕聲安撫:“罷了,你也是不懂官場的門道才犯了錯,往後小心謹慎便是了。有什麼事,先過來問問我這個做母親的,可不要再一意孤行了。你爹主意大,脾氣也大,若是討了他的嫌,你可沒好果子吃。”

“女兒明白了。”葉薇輕輕歪頭,挨蹭上焦蓮的掌心,眼底滿是孺慕,“女兒會好好聽母親的話,不會再擅自做事了。既然冬狩不能帶女兒,那我便乖巧一些,留在祖宅裡等你們回來。”

“這就懂事了不是?真是我的好女兒。”

原本硝煙彌漫的氣氛,立馬變成了母慈女孝的情形。

外人看得心裡圓融,唯有葉薇知道,眼下她低的每一個頭,往後都會成千上萬倍討回來。

誰讓她的生母,是死在焦蓮手上的。

葉薇鬨的這一場,足以讓焦蓮和葉心月堅信葉薇是個蠢材,隻能用上不得台麵的小手段拉攏父親,還被焦蓮輕飄飄破了局。

眼下,葉薇束手無策,定在楓華院裡哭。

難怪這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家宴都推脫身體不適,不來吃了。

焦蓮很滿意葉薇這種提線木偶一般隻能被她掌控的處境,誰讓葉薇是徐靈雨的女兒。

庶出女,生來就低葉心月一等。

外人不知的是,葉薇留在楓華院裡,非但沒有黯然神傷,還在忙裡忙外籌備外出的行李。

裴君琅不讓她帶糕點,但葉薇還是打算偷偷帶一些路上吃的乾糧。

果脯、酸菜烘餅、香糕,她統統裝進包袱裡。

猶嫌不夠。

她還帶了一荷包金、銀、銅板。

出門在外,體麵是自己給的。

葉薇不覺得精於算計的裴君琅會那麼好心,給她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