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轉動念頭,徐行掂了掂身後那長條包裹,領頭朝門外走去。他一邊走,一邊扭頭,給齊大柱講道:
“杭州城這些年來,由於戰事,翻修不斷,排水溝渠也是四通八達,我早些年來杭州的時候,就找人打探過,排水渠的走向。
其中有一條就在這監牢出去不遠,我來之前,已經預先看過,這就是你們的出城路。”
聽到徐行說自己早些年,就曾探查杭州的排水渠,齊大柱忍不住問道:
“館、師父,您老人家這麼早就在打算了?”
徐行輕描淡寫地道:
“一點必要的準備罷了,就像常人搬了新家,總得做些打掃,跟鄰居提前溝通一下,增進些了解。”
有您這樣溝通了解的嘛……
齊大柱麵色古怪,欲言又止。
徐行回望齊大柱,搖搖頭,怒其不爭地道:
“世道險惡,我也是不得不為啊。
不然,難道要像你一樣,等到被人抓進去了,才開始想怎麼逃出來,或者乾脆就束手就擒、引頸受戮?”
齊大柱明白徐行氣從何處來,當即羞愧道:
“師父,是我連累你了。”
見齊大柱這般模樣,徐行心頭那點怒意漸消,浮上來些無奈。
他也知道,對齊大柱這個土生土長的本世界農戶來說,官府的權威實在不能輕易撼動。
而且齊大柱這次被捉,本意也是為了不牽連武館,不管結果如何,這份初心總是好的。
好在,經曆過一番牢獄之災後,這位傳人也成長了許多。
有了這種百無禁忌,敢打敢拚的心氣,以後的武道之路,會好走很多。
對徐行來說,殺個何茂才都是小事,遠比不上培養自家傳人重要。
想到這裡,徐行也鬆了口氣,他轉過身去,拍了拍齊大柱的肩膀,感慨道:
“你這次進去,成長頗多,比得上在武館埋頭苦練好幾年了。
要是每次都能有這種收獲,我就是救你十次、一百次又如何?至於說連累……”
說到這裡,徐行輕輕笑起來,渾不在意地道:
“這些畜生東西,我早就看不慣了,借你這個由頭,正好一鍋端,出口惡氣。
要說連累,那也是你把這群狗官連累了。”
聽到徐行的冷笑話,齊大柱卻絲毫笑不出來,他瞪圓了眼睛,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齊大柱一開始還以為,這位言行舉止皆如謙謙君子的館主,是那種林衝式的人物,隻是因為自己,才被逼上梁山,犯下這種大案。
現在看來,館主哪裡像受儘委屈、走投無路的林教頭,這種目無王法、肆無忌憚的模樣,倒像是一位縱橫四海、馳騁五洋的老魔頭!
若誤入白虎節堂的是他老人家,怕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當場就要大開殺戒,不鬨個天翻地覆,絕不罷休。
齊大柱腦中轉動著念頭,亦步亦趨地跟在徐行身後。
此際,獄牆上那四名獄卒的屍體已被換班的守衛發現。
一時間,呼哨四起,黑夜中亮起眾多火把,連成條條火龍,將監牢照得亮如白晝。
獄卒、戍衛們紛紛一齊湧至,那四個趕來換班的守衛衝得最快,幾步功夫已邁進監牢。
剛踏過門檻,他們便聽見一聲嗚嗚呼嘯,卻是一根迎頭打來的水磨混鐵棍。
這鐵棍遍體青黑,棍身清亮如鏡,兩端皆鑲著六棱形的鐵塊,與其說這是鐵棍,倒不如說是長柄雙頭錘,隻是錘頭略小而已。
這正是徐行的師父,八臂修羅嶽蹈海,曾持之以縱橫四海的兵械,為镔鐵所鑄,重逾數十斤,一旦揮舞起來,可謂是擋者披靡。
那四人眼前一黑,立時人甲俱碎,血肉糜爛。
看著門外那如潮水般湧來的人群,徐行抿起嘴,眯著眼,這還是他第一次,麵對這麼多人的圍剿。
哪怕是為他博得“人屠”之名那場戰鬥,徐行也沒有並沒有選擇正麵與蒙古兵相鬥。
他是先不斷暗殺,打擊這群蒙古兵的士氣,最後再做一錘定音的收割。
徐行尚未將皮肉筋骨錘煉完畢,體力無法支撐,自然也沒辦法完成這種戰鬥。
但這種“不光彩”的經曆,始終令徐行耿耿於懷,潛行加偷襲的戰鬥方式固然實用,卻還是不夠痛快。
現在既然有機會,重新麵對軍陣圍殺,徐行也很有興趣再試上一試,如今的自己,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
就像是遊戲玩家麵對未完成的成就一樣,對武人來說,這種未知的挑戰總是充滿了趣味性。
麵朝人群,徐行咧開嘴,手中長棍點地,挑起其中一人的屍體,朝門外湧來的衙役、戍衛們砸去。
這具屍體在徐行手中,就像一顆衝膛而出的炮彈,將迎麵殺來的戍卒們撞得人仰馬翻,栽倒在地。
空氣炸裂,四五口刀、三四把槍齊齊殺來,卻好似撞在攻城錘上,叮叮當當地碎成了幾段。
混鐵棍裡就像有火藥炸開,劇烈震蕩,鏗鏘作響,宛如一枚疾旋的鐵鑽頭,任什麼兵器來了,都要被鑽得粉碎。
這本是峨眉槍棒中的“抖”字訣,峨眉武者手持大槍對敵時,往往隻需一抖一震,便能擊落敵人手中兵器。
而徐行以混鐵棍施展出來的“抖”字訣,威力比之木質大杆,何止強了十倍?
鐵棍與空氣摩擦,劇烈發熱,滿場都是燒焦的鐵腥氣,棍身像是燃了起來,灼熱滾燙。
場麵一時大亂,不過五六息的功夫,徐行已憑借著妙至毫巔的槍棒術,在身後留下十幾具屍首,殺出了三丈血路。
臬司衙門的大牢坐落在城西,遠離中心城區,坐擁一大塊空曠地域,一旦示警,四麵八方都有援兵。
如此打起來,無論是拳術多高的人物,隻怕都難以脫身,更不要說從中救人。
可此時此刻,這塊為劫獄者準備的殺場,好像成了徐行縱情揮灑、肆意施展武學的演武場。
徐行這一路棍術,名為“緊那羅王棍”,據傳昔年嶽武穆練兵時,有一乾和尚認為他是大鵬明王轉世,特來輔助於他,投身行伍。
這些和尚與嶽家軍將士相互研討、試驗武功,又在同金人的血戰中,參詳戰陣廝殺之道,才創出了這一路最為剛猛狠烈的“緊那羅王棍”,每招每式都是拚殺的棍勢,全無保留。
如今徐行一施展起這般棍術,酣戰至深處,其形貌當真恍如緊那羅王降世,令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