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涉及到的拳術變化,更是多達二三十門!
以細雨這種閉門造車,未經風吹雨打的閱曆,完全想象不到,徐行是如何在這個年紀,就能通曉如此之多的拳術。
聽到後麵,細雨感覺自己的腦子都開始發蒙了,徐行用到的很多拳譜術語,她根本聽都沒聽過。
她不得不佩服徐行,怪不得這位如此年少,便能成就宗師之境。
這種全身心投入拳術,隨時隨地都在思考,行走坐臥都在練拳的專注與虔誠,實乃細雨生平所見之第一人。
再聽一會兒,細雨的麵色就變得無比古怪。
雖然很多術語她不明白,但諸如人中、百會、風池、神庭這種關鍵穴位的名字,細雨身為殺手,自然是了若指掌。
尋常拳術,光是涉及一個這種致命要害,都要慎之又慎,可以說是提著腦袋練拳,一個不小心,就有要命的風險。
但聽這人的意思,他全部都練了一遍?
這麼練,都沒練出毛病,還一路成了宗師?!
這豈止是宗師,簡直是武道上瘋魔、狂魔!
當細雨腦子裡轉過好多亂糟糟的想法後,他們已經走過演武場,來到內屋前。
徐行這才恢複正常,止住話頭,歉意道:
“最近幾天忙著創拳,腦子裡都是這個,一說就停不下來,對不住對不住。”
說完,他又抬頭望向細雨,仿佛已然提前預判了這位女劍客想要問什麼,乾脆道:
“留你一命,是承了故人之請。有人給我說過,你細雨是個良知未泯,還能回頭的人。
我雖然不以為然,但也願意給他個麵子,收力三分。
雖有這三分餘地,你能從我的鴛鴦腿下生還,亦頗為不易,算你命不該絕。
既如此,我還有什麼好說的,你的命,我便留給他來處置吧。
至於黑石的情報,你敢主動來見我,想來也是願意開口的,我又何必再問?”
徐行這話的口氣,簡直已經大到了天上去,麵對生死之敵,尚能留手,這是何等狂妄?
可細雨卻升不起絲毫反駁的心思,很顯然,經過這一係列事件,她已被這位少年宗師徹底折服。
聽徐行提起某位故人,細雨便想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細雨當年學成“四十一路辟水劍法”、完成第一次煉身後,便意氣風發地從組織領了個任務,準備以某位大拳師的骨血,來為辟水劍開鋒。
然後,她就遇上了個帶發修行的少林俗家弟子。
這人雖未剃度,卻是滿口慈悲,更揚言要度化細雨,令她不能再妄造殺業。
細雨乃是轉輪王這位宗師人物精心調教出來的劍客,如何會將一名未曾剃度的俗家弟子放在眼裡?
她根本懶得分辨這還是自己第一次任務,當即出劍。
奈何,這人年紀雖然與細雨相仿,拳術卻高得不可思議,僅以一雙鐵筷,便破儘了四十一路辟水劍。
細雨心知不敵,破窗而走,又被這自稱陸竹的少林俗家弟子,足足糾纏了三個月。
那三個月裡,她一次任務都沒有做成,最終不得不回返京師,再尋轉輪王請教劍術。
好在,那三個月的糾纏,細雨也不隻是聽了那人講佛經,也從中汲取到極豐富的戰鬥經驗。
等到細雨苦練數年,將這些收獲融會貫通,完成二次煉身,重出江湖後,又迎頭撞上了一個更誇張的徐行,再次一敗塗地。
嚴格來說,她也算是江湖上的天才人物,可惜兩次遇上的對手,一個比一個變態,實是非戰之罪。
細雨都想不到,自己能夠在徐行手下逃得一命,竟然還是因為那個愛管閒事的煩人精。
想起那人的溫和目光、真摯神情,她沉默片刻,雙拳攥緊,似怨似嗔地道:
“他竟然還這麼天真。”
徐行不用聽這番話,光見她那種情態就知道,這兩人果真有一腿。
媽的,狗男女。
雖然時常用這件事來調侃陸竹,但真的確定了後,徐行也不由得感慨起來。
想我徐某人,也算是一條響當當的好漢子,怎麼孤身上路十來年,至今還是孑然一身……
不過這種情緒,也隻是淺淺淡淡、一閃即逝。
畢竟在如今的徐行看來,隻有由人而仙的武叩仙門之路,才真正值得追求。
人世間的男女情愛之樂,對他來說,還不如打幾套拳法來得痛快。
回過神來後,他又轉頭望向細雨,肅容正色,為自家好友正名。
“小和尚的確天真,但你也該明白,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天真,你早就已死在我手裡了。
佛渡世人,唯慈悲意耳,你不能理解倒也罷了,若要反來唾棄,那就是忘恩負義。
對這種人,徐某向來無情。”
徐行的語氣雖仍是平平淡淡,可細雨卻聽得出來,他言語中的嚴肅。
很顯然,若細雨真要做個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不念恩義之人,徐行就絕不會讓她看見明天的太陽。
這甚至都談不上殺意,因為在徐行的認知裡,忘恩負義者死,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他這麼做,最多隻能算是替天行道。
細雨麵色發白,緊抿嘴唇,過了許久,才發出一個嗯字。
徐行也不去理她,隻叫齊大柱過來,把她到一旁,先去研究雷彬留下的綿張短打冊子,自己則跟沈一石一路往內屋而去。
徐行雖然是個奉行血債血償,以暴製暴信條的遊俠性格,不愛乾懲前斃後,治病救人這種技術活兒。
但他仍是尊重陸竹的發願渡人的莊嚴心念。
正是出於這種尊重,徐行才會駁斥,甚至是威脅細雨。
因為他實在不願看見,一個好人發的好心,最終卻沒能落得個好報。
一旁的沈一石聽到這番話,不著痕跡地瞥了徐行一眼,對這位“世侄”又更多了些欣賞。
他心中不由得升起個想法。
如此人物,的確值得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