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正宗旁門,荒野山神廟 (萬字章節)(1 / 2)

徐行一邊讚賞敖崢嶸的誌氣,一邊在心中思索方才得到的信息。

按照敖崢嶸的說法,此界最正統的道門修法,其實和上個世界的采集天地罡煞,凝煉真氣的空境武道路數,以及張三豐出身那個世界,氣通天地的煉氣武道皆有共同之處。

至少,三種修行路途的開始,都是接引天地之氣,化為真氣亦或是法力。

隻不過兩種武道並不凝結法符,而是以真氣滋養肉身,儘量保持精氣神平衡。

尤其是空境武道,由於要凝練空境場域,因而尤其注重這一方麵。

煉氣武道雖是格外注重煉氣,卻也不會輕易舍棄肉身,要以肉身承載元氣,作為溝通天地的橋梁,及神魂駐世的寶筏。

而此界的道法修行,甚至比煉氣武道還要極端,是要將精元、神意,儘數歸攏於法力中,徹底改變身軀形態,以所謂的符籙作為存世之基。

想通這一點,徐行就知道為何那些道門真人及以上的高手,會在劫數中受到嚴重影響,隻因對他們來說,道基才是根本。

既然道基如此重要,這些道人都要去領受天籙,甘願將生死操之於人手,隻怕天籙帶來的好處,亦是難以估量。

這麼說來,所謂的上界天庭、佛國淨土,勢力應當是更加深不可測……

想到這裡,徐行心中亦是感到一陣灼熱。

隻因這個世界修行體係越完善發達,神通道法越多,他能夠取得的收獲和進境就會越大。

現在,他追尋超拔之道,已不隻是單純為了心中那股強烈的探索欲,以及出於純粹的興趣,還有一個更直接、更明確的目標。

——儘快掌握昊天鏡,找到那個正在追逐自己腳步的少女。

即便做不到這一點,徐行也要儘可能多地學到更多神通手段,乃至長生久視之法——隻要活得夠長,他便永遠有希望。

其實在上個世界之前,徐行亦根本不會去單純為了活得更長而努力。

在他看來,生命本來就是一場不斷通向死亡的單程旅途。

與其純粹去延長旅途的時間和長度,倒不如儘情玩樂,享受旅程的每分每秒,活得更有意思、有意思。

但是現在不同了。

想到這裡,徐行的目光就變得越發溫柔。

就連一旁的敖崢嶸都察覺到這種氣氛,把自己吃肉的聲音,都默默地放低了下去,隻是猶自疑惑不解。

——這老妖,想什麼呢?

敖崢嶸如今年近百歲,在人世悠遊的歲月,已頂得上徐行兩世加起來再翻個倍。

但他隻愛在龍宮中打熬氣力,磨煉肉身神通,論經曆之豐富,完全不如徐行,更不懂情愛糾葛,自然不知道徐行的感慨。

不過,這略顯陌生的兒女情長,在徐行心中,亦隻浮現了些許而已,接著湧出來的,便是一種要上天入地,摩挲素月的豪情。

畢竟,無論心中如何掛礙,他終究還是那個遊走諸天萬界、向往無窮未知的行者,不曾有絲毫改變。

敖崢嶸方才的言語,也讓徐行深有共鳴。

如此廣袤無垠的玄奇天地,又正值大爭之世,他徐踏法既然來了,自然要去大闖大鬨一番。

無論是五方魔教的詭秘魔功、符籙三宗的精妙道法、佛門正宗的禪法神通、青城劍宗的縱橫劍氣,乃至其餘手段,都該一一領教。

隻不過,在此之前,徐行還是決定按照原計劃,先去拜訪那位錢塘龍君。

雖然隻是從敖崢嶸口中,粗略了解了一番這個世界的情況,但徐行也深刻意識到如今天下局勢究竟是何等紛亂複雜,幾乎是一觸即發,也無怪乎龍宮如此緊張。

而他這個來曆不明,功法又帶著濃烈上古路數的所謂“老妖”,若是貿然找上那些名門大宗,隻怕不僅難以坐而論道,反倒是要被群起而攻之。

雖然身負虛空神通,但徐行決定還是謹慎一些,畢竟他如今修為也隻是個真人修士,來路也的確是說不清、道不明。

所以,倒還不如順著小龍這條線索,先去找錢塘龍君,討教一番這個世界的上古神魔大道。

若是修為能有所進境,抵達敖崢嶸口中,等同於尋常大派掌教的大真人境界,又打出了名聲,站穩了腳跟,那無論是去拜訪何方高人,都會少很多麻煩。

想到這裡,徐行在沉默會兒後,便又轉過頭來,朝敖崢嶸認真問道:

“你可知道,你家叔父到底去了什麼地方,咱們又要如何前往?”

敖崢嶸此時正在咀嚼口中的龍鯨肉,腮幫子撐圓,聽到這個問題,勉力一吞,將肉儘數咽進腹中,才將自家叔父的去向如實相告。

其實當敖崢嶸自稱龍宮洞庭君之子,又提到錢塘龍君的名號時,徐行便有所猜測。

但當真正又聽到龍女、涇陽王這兩個關鍵詞後,他還是不禁神色古怪。

——就是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還有沒有柳毅?

敖崢嶸也有些疑惑:

“前輩莫非和涇陽王相熟?”

徐行搖了搖頭,又問到另一件事:

“我與此人素不相識,我方才施展大挪移時,曾從虛空中感受到了一股極強的毀滅性氣息,以及另一個好似統領山河靈機、鎮守八方的存在。

這莫非,就是你們龍宮所麵臨的大麻煩?”

敖崢嶸聞言,目光一凜,又看了會兒徐行,才歎道:

“前輩的虛空神通造詣,果真是獨步當世,那處界域,的確就是我蓬萊海境負責鎮守的龍涎口,而那位存在……”

敖崢嶸說到這裡,麵色一肅。

即便是提到他的父王洞庭老龍君,以及授業恩師錢塘龍君時,敖崢嶸也是親近居多。

但是談及此人時,他卻是一種發自真心,完全不加掩飾的崇敬。

敖崢嶸看向海境方向,長長歎道:

“那位乃是亢龍宮總理山河大靈官,曾經亦是一位真仙級數的絕代高人,也同我父一般,領受正神敕封。

當年若非是大靈官挺身而出,洞庭龍宮,乃至整個蓬萊海境,隻怕都早已毀於龍涎口的爆發中。”

見徐行已經通過自己的虛空神通,隱約洞悉到部分真相,敖崢嶸乾脆便將這件龍宮隱秘,儘數和盤托出。

原來,蓬萊海境雖是遠離中土,深居海中,卻與地底水脈相連,其中最為重要的關隘便是龍涎口。

此地上連長江,受上古龍脈灌溉,人傑地靈,亙古以來不知道出過多少高手,在此修行、爭鬥、廝殺、布陣、鍛寶、煉丹,亦助長了此處的靈機。

氣機糾纏滋養,順龍脈淤積而下,又引得瀚海之氣反哺相合,日積月累、久而久之,竟然自行孕育出一方勾連龍脈的虛空秘境。

這個虛空秘境中,積累了澎湃渾厚的癸水精元,稍有動蕩,不僅會導致陸上糜爛數百裡,亦會令海境生靈塗炭。

海境的水族們,雖然多數都天生具備禦水神通,但是觸及到虛空神通,卻也是無法可想,隻能眼睜睜看著其中水源真力逐漸累積。

當初老龍王領受天庭敕封,坐鎮位於長江水道的八百裡洞庭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從上遊梳理水源精氣,設法解決。

但是,龍涎口所在的這個天然生成的虛空秘境,最終還是被五方魔教中,極其精擅虛空神通的南方幽遊夜摩天盯上。

幽遊夜摩天的鎮教重寶,名為陰世幽泉,乃是人間最陰寒邪異的地煞魔氣彙聚而成,據說能夠通往陰間地獄,一旦爆發,甚至能傾覆人間。

統領幽遊夜摩天的南方天魔,就看中了龍涎口的獨特虛空構造,想要將此處徹底引爆,以海境水族眾生為祭品,再培育出一口陰世幽泉來。

在過去的漫長時光中,南方天魔曾無數次發動過針對龍涎口的計劃。

由於龍涎口與長江古龍脈相連,不僅關乎海境存亡,亦深刻影響著長江兩岸的芸芸眾生,乃至修行門派。

所以在龍宮和眾多修行人的合力下,南方魔教的陰謀一直都不曾得逞,被屢屢挫敗。

但是在大劫之後,各大修行門派皆是自顧不暇,能夠關注龍涎口的亦隻有海境龍宮,以及鎮江金山寺兩家。

那一次,幽遊夜摩天的計劃隻差一點,便要徹底得逞,屆時,就算是在符籙三宗庇護下,勉強安穩的東南地界,亦要生靈塗炭。

好在有一位出身金山寺的高僧,舍棄畢生修為,發大願心,才凝成一尊丈六金身,勉強鎮住了龍涎口的暴動。

但即便是那位高僧,亦隻能鎮住現世的龍涎口,無法撼動那處虛空秘境。

危急關頭,坐鎮亢龍宮的總理山河大靈官,用自己的金身法相,填進了虛空秘境中,才得以切斷龍涎口同幽遊夜摩天總壇那口陰世幽泉的聯係。

從此以後,這位大靈官便不再現於人世,那處虛空秘境裂隙,亦在九州各處隨機移動,令五方魔教亦難以捕捉,隻會偶爾出現。

正因有這兩人的犧牲和付出,海境才得以享受了一段不算短的太平時日,不過隨著魔劫影響越發擴大,龍涎口亦開始震蕩。

從聽到錢塘龍王等名號後,再聽到鎮江金山寺這個在前世耳熟能詳的名字,徐行也能不動聲色的接受下來,隻是心中再次感慨於這個世界的水深。

柳毅傳、白蛇傳、陰世幽泉,還有龍涎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個,倒真是個大雜燴哈……

敖崢嶸又道:

“那位曾為人間王朝的宰輔,正氣沛然,退位後又修行千年,德高望重,功行深厚。

他本已被天庭選為天官候補,在人間亦領亢龍宮大靈官一職,手持秉星力而成的亢龍神鐧,總理山河靈機,積攢外功。

隻待功德圓滿、破空飛升,他便能直入二十八宿,擔任天官,誰曾想……”

說到這裡,敖崢嶸不禁長長一歎,佩服崇敬中,又多了一份了無奈與惋惜。

畢竟,命應周天星鬥,掌管二十八宿的天官,即便是在眾仙雲集的天庭中,亦算是位高權重,卻因人間之事折損道力,甚至是身陷險地,實是令人惋惜。

徐行點點頭,卻注意到另一件事:

“既然龍涎口關係如此重大,涇陽王是不是正因得了五方魔教的支持,才特來尋釁龍宮,要一探海境虛實?”

涇陽王一介仰仗天籙的山水神靈,不僅在魔潮中安然無恙,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尋釁龍宮,背後定然有彆有蹊蹺。

敖崢嶸亦麵色肅穆,點頭道:

“這一點,龜相亦有考量,所以他才會同意叔父出手,就是要拿這涇陽王立威,以震懾宵小。”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

“當日一戰,我等雖是不得不收縮勢力,固守海境,但南方天魔在事後,亦遭到符籙三宗的圍剿,身受重傷,從此不再顯於人間,應當還在療傷。

而五方魔教內部,亦非是鐵板一塊,以叔父的實力,隻要不是遇上其餘幾位堪比真仙的天魔,便不會有大礙。”

很顯然,龍宮上下也思考過,這或許是魔門引蛇出洞之計。

隻不過錢塘龍君對自己的實力極為自信,龜丞相也想借此機會,探一探對方的陰謀,便也不妨將計就計。

徐行點了點頭,眸光一動,饒有興趣道:

“這麼說來,咱們現在過去,要是走得及時,還趕得上一場大戰?”

敖崢嶸點了點頭,又道:

“不過,涇陽王所轄之地遠在安南,距離此處怕有萬裡之遙,即便是以前輩的手段,想要在短時間內橫越魔潮,隻怕也非是易事。”

在平息了心頭驚訝後,敖崢嶸也冷靜下來,能夠站在一個客觀角度,來看待徐行的虛空神通。

無論是自辟虛空的無上神通,還是虛空大挪移,都是消耗極大的手段,至少也要有大真人級數的渾厚根基,才能運用自如。

這位前輩雖然精元、法力、神意都算得上是無懈可擊,論根基還是差了一些,想要挪移萬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若是用尋常遁法橫越萬裡,隻怕又太過高調,平白惹來一眾老魔頭,平白惹上些麻煩,耽誤時日。

敖崢嶸一說,徐行也意識到這個問題。

此界目前的局勢,可說遍地都是妖孽橫行、邪魔肆虐,天下處處為鬼蜮,想要順利抵達安南,拜見錢塘龍君也非是易事。

不過想了一會兒,他眉頭又舒展來。

“以我如今的修為,的確還不能負擔長遠距離的虛空挪移,不過即便路途有些凶險,倒也不妨事……”

說到此處,徐行反倒是咧開嘴角,露出兩排瑩潤如玉的白牙,輕笑起來:

“徐某倒也正想見識一番,這令天下正道為之束手的天魔真統,究竟有何玄妙,又能否奈何得了我?”

若此界五方魔教的行事作風,當真如敖崢嶸所言那般,動輒以活人的皮肉筋骨、生魂精元煉寶。

那以徐行的性子,為求念頭通達、心情和暢,必然是見一個殺一個,即便為此耽擱了行程,亦在所不惜。

徐行說到這裡,雖是麵色如常,唇邊還帶著些輕笑,敖崢嶸卻莫名感到一股森然刺骨的凜冽之意,脊背發寒。

他不由得再次回憶起,徐行此前出現在海境,獨坐山巔,以眾精怪為餌食,垂釣異種龍鯨的場景。

在方才的交流中,敖崢嶸見徐行言談平和,性情和藹,本已心生些親近之情,如今被這淩厲之氣一激,立時凜然。

——老妖就是老妖,喜怒無常,全憑一己之念行事!

敖崢嶸這時也不敢再和徐行嘻嘻哈哈,他方才和徐行一戰,遭十陽真火入體,亦受了不輕的傷勢,即便有數件奇寶護身,亦需補充精元。

因此,當一人一龍都把精力放在吃飯上時,即便是這頭血氣充沛的異種龍鯨,亦根本經不起消耗。

徐行亦秉著不浪費的原則,將那大如小山的骸骨,都用十陽真火,凝練成了一根晶瑩剔透、潔白無暇的玉白長劍。

哪怕渾身血肉都遭吞噬,這龍鯨的骸骨亦重達數萬斤,更是在渾厚精元氣血的滋潤下,成了天地間不可多得的寶材。

在敖崢嶸眼中,這骸骨若是交給海境一眾煉器大師,輔以鮫人女子紡織的鮫綃,再加真水英精,隻怕能夠煉製出一件具備種種奇能的旗幡。

這旗幡哪怕隻是單獨拿出來,被海族所掌,亦能大增其人的水法神通。

但最好的用法,還是放入“滄海真水大陣”中,與原有的幾件鎮物湊成一套,便可令這海境龍宮第一大陣更添幾分威能。

隻不過畢竟這異種龍鯨非他所殺,敖崢嶸也隻能在心頭暢享一番。

更何況,比起這些自己熟悉的煉寶法門,他更想看看,徐行究竟會怎麼煉寶。

對此界修士來說,煉寶與修行煉法,並無本質區彆,可以說是一道實質化的神通術法,甚至可以說是一宗凝固的道統真傳。

甚至有很多前古仙人,都是將自己畢生所學的道果,儘數練成了法寶,隻要得到這些法寶,便等同於接觸到了仙人傳承。

所以,法寶也成了判斷修士出身、道統的重要因素。

一直以來,敖崢嶸雖然沒有正麵詢問徐行的具體道統,卻也是頗為好奇,如今有機會能夠從側麵一觀,他自是不會放過。

隻不過,徐行並不通曉此界的煉寶之道,他所領悟的神兵之道,乃是以神兵寄托自身的武學成就。

而現在這龍鯨所遺骸骨,在他看來,便最好用於寄托一係列純陰水屬的武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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