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玥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確實是在想白天的事情,但不是被嚇著了。
上京人人都知,譽王殿下和懷淑公主一母同胞,自打徐庶妃在冷宮死後,譽王和懷淑公主便是相依為命,沈確該是很寵愛他這個唯一的妹妹的。
可怎麼今日會硬逼著懷淑公主同自己道歉呢?其實懷淑公主若真的不肯道歉,她其實是沒轍的。心裡不舒服歸不舒服,可明麵上,人家是公主,她確實不能非要個說法。
“其實奴婢覺得,譽王此舉才是真的疼愛公主。公主至尊,往日裡身邊定然都是些阿諛奉承之人,她的性子難免會驕縱些,也有些目中無人。可譽王殿下今日讓她給姑娘道歉,看似是貶低了公主,實則是救了公主。不然傳出去,公主可會留下一個刻薄跋扈,無視人命的壞名聲,如今和親的事情幾乎板上釘釘,譽王若想有回轉的可能,也是不能在此刻得罪了咱們府上的。”
綠袖仿佛是李楚玥肚子裡的蛔蟲,她一麵替李楚玥將剝好的蜜橘一一放好,一麵慢條斯理道。
李楚玥也跟著點了點頭:“嗯,就好像書裡寫的,慣子等於殺子。譽王殿下其實還是在幫著公主的。”
想到這,李楚玥忽然低聲驚呼道:“誒,他這個人,是不是再給我挖坑?白日裡,他險些給我跪下了。”
綠袖搖了搖頭:“譽王殿下可不會真跪,不過是嚇唬公主和您的。要不然,他那麼高大的一個人,真要跪,您怎麼可能拉得住呢?”
李楚玥癟了癟嘴。
“若不是懷淑公主哭得太慘了一點,我都要懷疑今天這一出是他們兄妹故意演給我看的了。一個故意推我,一個等著在下麵接我,好讓我感動的恨不能以身相許。”
她支著下巴,看著綠袖,忽然停住了嘴巴,隔了好一會,李楚玥又補充道:“不會真的是故意的吧?讓我覺得他是個幫理不幫親的人?難怪他今日那麼急得將我放下,我還以為他是怕被人瞧見了避嫌,原來是欲擒故縱!”
想到這,李楚玥氣呼呼地塞了口蜜橘。
“姑娘,彆瞎想了,看看話本子,解解悶,說不準心情好了,一會就想睡了。”綠袖笑了笑,從書架上將新買的話本子取了過來遞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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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譽王府後院書房,今夜也是燈火通明。
沈確端坐上位,身上還穿著白日裡那一身玄色冬裝,整個人看上去肅殺氣濃鬱。
“本王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和親之事免談。”
下首坐著的幕僚陳先生捏了捏胡須,道:“殿下,微臣覺得,公主所言未必不可行。既然和親之事是李家二郎提的,那便讓陛下收了李家嫡女做義女,替公主殿下嫁去大渝。”
沈確沒說話,漆黑的眸子輕抬,看了一眼剛剛說話的陳先生,忽然勾唇一笑。
“若不是看你還有用,此刻你已身首異處了。”他冷笑著開口,眼神裡儘是嘲諷之意。
“女子不是物件,也非男子的附屬品,憑什麼被你們隨意拿來安排?堂堂大乾,靠送女人和親換取安樂,我們這些男人,怎麼配站著說話?”
“本王要你們想辦法阻止和親,並不是因為和親之人是本王的胞妹,你們實在太小瞧本王了。”
沈確這幾句話說的不輕不重,卻讓在場的幾名謀士都抖了抖,尤其是剛剛出餿主意的陳先生,更是大氣都不敢多出一下。
朝堂之上這幾天也在為這事吵得不可開交,陛下的意思也模棱兩可,明麵上懷淑公主和親之事乃是板上釘釘,可朝堂之上波譎雲詭,不到最後也沒人敢下定論。
就好像,整個大乾的文武百官中,沒有人想到過二皇子此去征戰北渝會吃了敗仗。畢竟,自二皇子十五歲以來,南討巫疆,西伐叛軍,東攘回鶻,無一不是勝利。
是以,二皇子年紀輕輕,便已經在軍中有了不小的威望。
但此次卻是損失慘重,兵馬城池,皆失。隻能說,世事難料,世間沒有常勝將軍。
“殿下,今時今日此番境遇,屬下覺得您應該將和親之事先放一放。既然今日公主已與李家姑娘發生了爭執,殿下不如趁此機會,親去李家賠禮道歉,再與縣主多接觸接觸。”
“若是能得縣主青眼,那麼整個李家都會是您的助力,您何愁大事不成?”
“齊王殿下往日裡不把您放在眼裡,不就是因為他是皇後養子,身後站了個李家嗎?”
“砰!”
一隻白瓷杯盞被沈確摔在了地上。
他的臉色鐵青,整個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寒意,
“你們這些謀士,隻會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了嗎?”
他動了怒,掃視下來的眼神裡都帶著絲絲寒意,仿佛下一刻便要將麵前的這些人,一一屠殺。
剛剛提議的謀士也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噤聲半晌,想了想,又摸著額頭的冷汗道:“殿下,此法雖然卑鄙,但確實是條捷徑,不然您要多走很多彎路。”
高坐上首的沈確目光一凜,冷笑一聲。
“你覺得本王靠女人才能上位?”
“若不是看在你往日衷心耿耿的份上,本王早就貶你去牧羊了。”
“第一,女子不是物件,不該被人拿來利用。”
“第二,本王不是草包,想要的東西,本王會憑本事得到。”
“第三,這定國公府的女兒太聰明了,不適合。”
此言一出,下麵坐著的幕僚們麵麵相覷,心裡都在納悶,李家的姑娘可沒聽說有什麼才名傳出,怎麼譽王殿下會說她太聰明了?
沈確沒再繼續說,眉心緊了緊,垂下了眼眸,若有所思地看向擺在自己麵前的幾封密信,上頭的內容正是齊王為了拉攏李家正準備設宴邀請這位金尊玉貴的縣主。
既談到李楚玥,沈確的腦海裡便不由自主地浮現起了前幾日在定國公書房屋簷下那兩道身影。
嘰嘰喳喳的,著實吵鬨了些。
還猜測他是故意撞到她的,也著實,自作聰明了些。
這樣並不聰明卻自作聰明的女人,實在不適合做他的王妃。
他不喜歡蠢笨之人。
但想到今日她質問自己為何摔她時那副氣鼓鼓的模樣,沈確的眉頭卻又舒展了幾分,唇角勾起,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既蠢笨,又自以為聰明,還有些嬌蠻。
確實不適合做他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