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樓(2 / 2)

覬覦春色 妙玉子 6420 字 11個月前

“母親。”徐懷安輕喚了秦氏一聲,將她餘下的勸阻之話統統堵了回去。

他的潔身自好並不隻存在於幾句言語之中。徐懷安是當真寡欲慎行,甚至說是冷清冷心,自幼時活到這般年紀,他一直都對男女之事十分淡漠,便是瞧見了話本子上纏綿悱惻、繾綣黏膩的情愛故事,他也隻是覺得這些人分外蠢笨。

或是念書、或是為官、或是去遊曆山河,有哪一件事不比情愛往來更有意趣?

徐懷安既有向往無拘無束的日子之心,更有壓在他心頭沉重如山的責任感。他要麼不娶妻生子,一旦與哪家的貴女定下了一世姻緣,便會真心實意地與她相知相守,不會收用丫鬟,更不會納妾和蓄養外室。

秦氏自詡十分了解自己的兒子,可近來的徐懷安神色間漾著雲遮霧繞之意,連她也瞧不明白他的心思了。

“陸夫人已明裡暗裡點了我幾回了,她家嫡長女才貌雙全、性情又好,多少家世家大族搶著要與她家結親呢?偏你個男子還要這般拿喬。”秦氏沒好氣地說道。

秦氏的勸語尚不解渴,一旁的秦嬤嬤也打算婉言規勸徐懷安一番。若這還不能打動徐懷安,那便讓徐老太太使出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手段來。

“兒子也該到了娶妻生子的時候了。”徐懷安喃喃地開口道。

他這話說的妥帖,讓上首的秦氏與秦嬤嬤都高懸起了心,兩人都屏息靜氣地等著徐懷安的下文。

隻見他歎息一聲,硬挺的眉宇裡凝著幾分懊惱之意。

“兒子已然及冠,婚事全由母親做主。既母親覺得這位陸小姐樣樣都好,便替兒子下聘即可。”沉思之後,徐懷安才如釋重負地說出了這一番話。

今日書房的見聞著實讓他亂了心緒。徐懷安最不齒的便是那等肖想他人妻子的行徑,更何況許湛是他的知心密友,縱然許湛為人處事上很有幾分糊塗在,對徐懷安卻是一片赤誠。

既如此,他怎麼能將蘇婉寧婀娜的身姿映在心頭?

哪怕是覺得驚詫、哪怕他沒有任何不軌之心,這樣的念頭也不該有。

徐懷安隻以為是自己到了血氣方剛的年紀,一味地潔身自好隻會讓他在男女之事上呆愣如傻子一般。

像昨日這般的錯誤,他不容許自己再犯第二次。

“慎之,你可是認真的?”秦氏驚得從太師椅裡起了身,滿目震爍地望向了下首的徐懷安。

徐懷安笑著答道:“兒子不敢哄騙母親。”

秦氏一時歡喜得感恩戴德,即刻要領著丫鬟嬤嬤去祠堂裡跪謝祖宗,鬨得徐懷安雙頰一紅,半晌隻道:“都是兒子不好,讓母親如此擔憂。”

“兒女都是債,隻要你能成家立業,便是讓母親在三清真人磕上一天一夜的頭也無妨。”秦氏說完這話後,便領著秦嬤嬤一行人趕去了祠堂。

徐懷安撂下了心中一塊大石,人也鬆快了幾分。

他清落落地立在門庭之中,向外覷見清輝的月色如霜般落在庭院的青石地磚之上,心裡無比慨然。

三日後,秦氏與陸家夫人約好了普濟寺上香,徐懷安與陸夢嫣在普濟寺的後院裡相看了一番,陸夢嫣心裡是千萬個滿意,徐懷安也彬彬有禮地與陸夢嫣相談了一番。彼此間雖未明說,卻已明白了長輩們的打算。

徐懷安並不抗拒與陸家的這樁婚事,陸小姐知書達理、端莊大方,與許湛的妻子蘇氏一般賢淑良德,而他必不會如許湛一般讓自己的妻子受諸多委屈。

這時的徐懷安尚且不明白自己為何頻頻憶起蘇氏這號人物,隻以為是心中留存著的愧怍還未消弭乾淨。

他是清正受禮慣了的人,即便察覺到自己在遙想著正妻人選時時常以蘇婉寧為藍本,也未曾將這點小事納進心間。

翰林院近來事務繁忙,他甚至都沒有閒工夫去與陸小姐聯絡感情。這一日,徐懷安因公務趕去了一趟樊樓,他無心玩樂,隻想在樊樓守株待兔,與小英平王英一武徹聊一番。

英平王是當今聖上唯一的胞弟,又為了聖上的千秋大業而殘了腿。聖上對著胞弟十分疼寵,連帶著把英一武也養成了一副活霸王的性子。

昨日,英一武便在翰林院大鬨了一場,還打殺了徐懷安的同僚,那同僚是貧寒出身,苦讀數十年才入了翰林院。若隻是挨一頓皮肉之痛便罷了,隻恨這英一武睚眥必報,還要斷了那人的仕途。

徐懷安此番趕來樊樓是為了替自己的同僚求情。

隻可惜英一武素來厭惡徐懷安的為人,知曉他的來意後便壞笑著說:“那秋升不肯將自己的胞妹送於我做妾,便是被我活生生地趕出京城,也是活該。”

徐懷安早知英一武是個放浪形骸的紈絝蠻生,便特意讓人去打聽了許湛的行蹤,許湛與英一武交好,由他在中間說和便是最好。若許湛還無法說服英一武,他也不怕得罪了英平王府,明日便進宮去告禦狀。

許湛夾在兩個密友之中踟躕難行,又因近來身子虧損的緣故虛弱不已。好不容易來了一趟樊樓,不能去左擁右抱地寵幸自己的舊相好,卻要在這雅間裡充當和事佬。

他鬱悶難當,這便朝著許湛和英一武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兩位祖宗就可憐可憐我吧,我家中正妻善妒,日子苦不堪言。好不容易來了一趟樊樓,便讓我去逍遙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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