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安倏地便要收回目光,秉持著“非禮勿視”的本心不敢再往蘇婉寧的方向探去一點眸光。
他低斂著頭,一旁與他身量相差無幾的許湛卻十分不滿,隻道:“慎之,你可有聽見我與你說了什麼?”
徐懷安被密友之妻的皎色攪得手足無措,自然也沒有把許湛的話聽入耳中。他緩了緩心神,根本不記得什麼陸家小家,隻將眸光死死地壓在青石台階之上。
“你方才說了什麼?”
許湛瞥一眼周圍的貴婦小姐們,縱然有心要勸解許湛,總也不能大嚷嚷地敗壞陸夢嫣的名聲,便將許湛往左側的門廊處拉了一拉,作勢要與他說話。
這一拉,卻是弄巧成拙。讓徐懷安往蘇婉寧立定的方向偏去了一大步,險些便要撞上她清瘦的脊骨。
這可把徐懷安嚇得臉色煞白不已,素來端正持重、喜怒不形於色的麵容裡迸出幾分窘迫之意,也不知是怕他會收不住力道撞疼了蘇婉寧,還是因為這樣的舉措於理不合。
一旁的許湛根本瞧不出任何端倪來,隻自顧自地說:“晨起時我總覺得陸夢嫣的名字耳熟,如今想來我好似是在英一武的嘴裡聽過她的名字,當初她可在英平王府鬨出了好大的事端來。”
這時,蘇婉寧也終於從與爹娘的寒暄中抽出了些心神,側耳傾聽著許湛與徐懷安說話。
“英一武的庶兄,也就是那個三元及第的神童,當初就險些與陸夢嫣定下婚事,後來好似被英平王妃攪和沒了。英一武可是風流場上的常客,卻為了這個陸夢嫣夜夜買醉,後來英平王妃死活不肯同意讓陸夢嫣進門,這事才不了了之。”許湛頭頭是道地說著。
蘇婉寧沉下心來思忖了一會兒許湛話裡的深意。她知曉這世道多女子多為嚴苛,英平王府的庶兄和嫡弟之間水火不容,說不準便是兩房人鬥法而牽扯到了無辜的陸家小姐。
她也曾在去歲的花燈節上與陸夢嫣說過一回話,陸小姐不僅生的甜美可人,行事也端莊大方,與人說話時常給人如沐春風之感。
陸中丞家家風嚴謹,瞧著也不是那等烏泱泱亂糟糟的人家,養出來的女子必定是恪守女德、謹慎名節之人。既如此,許湛所言之語中興許有不少隱情在。
況且徐懷安是龍章鳳姿的梁國公世子,為人又端和方正、潔身自好,瞧著仕途也是一片坦蕩,這麼好的姻緣自然不該毀在捕風捉影的幾句猜測之中。
所以,蘇婉寧便瞥了一眼許湛身旁默不作聲的徐懷安,她雖瞧不出他的心思,卻與壯著膽子說了一句:“這些不過是流言蜚語而已,陸小姐人品如何,還是要徐世子親自相處一陣之後方能得出定論來。”
許湛倏地收起了嘴角的笑意,俊秀的麵龐凝結成冰,前幾日與蘇婉寧相處時的溫柔小意霎時不見了蹤影。
“蠢婦,若是我沒有十足十的把握,我怎麼可能會規勸慎之?”許湛極為惱怒,一股無名火從胸口騰起到了喉嚨口,刹那間將他燒得摧心撓肝。
他突如其來又不加收斂的怒意將蘇婉寧砸懵在了原地,“蠢婦”二字更是如寒冰酷雹般刺痛了蘇婉寧滿盈著歡喜的心。
她僵在了原地,姣美的麵容裡儘是無措與尷尬。
“妾身不是這個意思。”蘇婉寧出口的話音裡染著可憐的顫栗,撲麵而來的寒意讓她丟了世家塚婦的體麵,嘴角連笑意都維持不住。
許湛怒意凜凜地彆過頭,沒有理她的意思。
一旁的徐懷安方才從那股淡香中攏回了神思,抬眼之時卻撞見蘇婉寧裹著淚的明眸,以及身後投來擔憂視線的安平王夫婦。
方才他神色迷離,不知曉許湛與蘇婉寧為何起了爭執,可觀蘇婉寧委屈又隱忍的麵容,他便已在心裡下了定論——定然是許湛又欺負了她。
蘇氏是個性情如此和順又溫婉的婦人,笑時如春意盈盈,斂眉時也端雅知禮,夜風凜凜下也願意苦等著夫君歸來。
這是個好得不能再好了的婦人。徐懷安時至今日都不知曉該如何排解心裡對蘇氏的歉疚之意,起碼……起碼此刻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眼睜睜地瞧著蘇婉寧被許湛如此薄待。
頃刻間,徐懷安便側身擋在了蘇婉寧跟前,肅冷著一張臉,以從未有過的肅冷語氣對許湛說:“你好好與嫂夫人說話,彆犯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