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2 / 2)

覬覦春色 妙玉子 12553 字 8個月前

徐懷安不再規勸許湛,而是尋了個由頭離開了安平王府。

離去前,他越過許湛時頓了頓身形,緩緩地沉了口氣,然後說:“珍惜二字,靠的是心。”

這一刻的許湛,愣在原地許久未曾回過神來。他與徐懷安相交至今,似乎還是頭一次覺得自己半點也不懂他。

夜色悄悄入戶,許湛偏過頭靠著螢螢的籠光去瞧步履匆匆的徐懷安,卻隻能瞧見個如風般淡去的身影。

他踩著濃厚的夜色離開了安平王府的前院,連句多餘的話都不願與他說,仿佛是在用如此決絕的態度告訴許湛。

他們兩人之間。

已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

翌日一早,蘇婉寧從蘇老太太嘴裡知曉了縱火的凶手已被緝拿歸案一事。

也知曉是徐懷安抓住了這縱火之人,還特意為了這樁事趕來了安平王府。

“祖母起初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的,都打算拿出太後娘娘賞賜的玉如意破財消災。誰成想這位徐世子規矩禮儀周全的處處挑不出錯來,瞧著的確是風姿綽約、器宇軒昂。”蘇老太太甚少有這般對人讚不絕口的時候。

宗氏是個木訥的婦人,在她眼裡隻有自己所出的一雙兒女最是討人喜歡,彆人家的兒子再好也與他沒有半分關係。

不過這位徐世子救了一回寧姐兒,勉強算是個好人吧。

“他這等年歲便成了清流文官裡的中流砥柱,難道還怕尋不到合適的正妻不成?想來這位徐世子爺不是個度量狹小之人,誰都瞧得出來這事並非我們安平王府可左右,他若是遷怒於我們,反倒不是君子所為了。”宗氏道。

蘇老太太也是這個意思。婆媳兩人圍坐在蘇婉寧的床榻邊說了一會兒體己話後,蘇老太太才沉下臉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蘇婉寧,並問她:“寧姐兒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這便是在問蘇婉寧打算抬舉哪個丫鬟服侍許湛。

女子有孕之後不能服侍夫君。要麼納妾,那麼把貼身伺候的丫鬟開了臉,都是法子。

蘇老太太自然不願讓許湛納妾。月牙、綺夢和豆蔻都是他們安平王府的家生子,人生的貌美不說,性子也忠厚老實。

這本是最稀鬆平常的事,王老太太與宗氏也是過來人,且她們都是在全心全意地為蘇婉寧考量,字字句句都是為了她好。

誰曾想蘇婉寧卻噤了聲,抬眼瞥了幾眼月牙和綺夢,丹寇正在耳房裡給她煎安胎藥。

她甚至不必盤問,就知曉三個丫鬟一定願意為她賠上自己的一輩子。

可許湛並非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他不顧舊情,又是個喜新厭舊的人。

即便是成了姨娘,她們也總會有年老色衰的那一日,到那時新人進了門,她們又該如何熬過寂寂漫漫的餘生?

“孫女想著還是給夫君納個良妾吧。”蘇婉寧不舍得讓丫鬟們陪著她一起過苦日子。

這些苦,是錦衣玉食都無法彌補的孤寂。

宗氏歎了口氣,沒有駁斥蘇婉寧話的意思,“你素來是個有主見的孩子,和月牙綺夢她們也如親姐妹一般。你既舍不得,往後就給她們擇幾個可靠老實的良家男子,也算全了主仆一場的情意。”

月牙和綺夢聞言都跪在了蘇婉寧榻邊,一個滿臉是淚,一個紅了眼眶,瞧著好不可憐。

蘇老太太連忙讓嬤嬤們扶起月牙和綺夢,並道:“好了,快彆哭了。寧姐兒已有了身孕,隻有誕下個健健康康的嫡子,往後就沒人敢再欺負她了。”

這時,丹寇端了安胎藥進門,蘇婉寧就著蜜餞飲了大半碗,剩了點澀澀的藥渣不肯再喝。

宗氏眼瞧著女兒熟睡後,才肯離開流雲閣。

*

兩日後,許湛與痊愈的蘇婉寧回了鎮國公府。鄒氏早從婆子那裡知曉了蘇婉寧有孕一事,便難得露出幾分笑影來,領著蓮姨娘在門廊處迎接兒子兒媳。

蓮姨娘失了寵後卯足了勁巴結蘇婉寧,可蘇婉寧自顧不暇,與她之間也隻有淡淡的情分。不得已,蓮姨娘隻能想方設法地攀上鄒氏這棵大樹。

她幾乎舍了全副身家去買通鄒氏身旁的嬤嬤們,嬤嬤果然在鄒氏跟前為蓮姨娘美言了幾句。

鄒氏心裡也怕兒媳有了身孕後恃寵而驕,便想著抬舉個妾室出來與她打擂台,她這個當家太太才能坐享其成。

隻是蘇婉寧這一胎尚未坐穩,鄒氏難得消停了幾日。

為了彰顯對蘇婉寧肚中胎兒的看重,鄒氏不僅將流水似的補品送去了鬆雲苑,還為她挑了四個懂醫理的嬤嬤,生怕蘇氏肚子裡這一胎出什麼意外。

蘇婉寧也在內寢裡安心養胎,閒時去內花園散步閒逛,也不用去料理那些繁雜的家事,隻覺得日子是前所未有的安寧與自在。

五月裡。

蘇婉寧腹中胎兒滿了三個月,鄒氏便大張旗鼓地將兒媳有孕的消息遞了出去,來往賀喜的貴婦親眷們絡繹不絕。

隻是少了梁國公府家。

鄒氏與秦氏情誼深篤,許湛與徐懷安也是自小一同長大的密友,蘇氏有孕這樣的喜事,梁國公府怎麼也該親自登門向鄒氏道喜才是。

近來許湛也是悶悶不樂,不僅一連七日都住在樊樓,還因喝多了酒與英一武起了爭端,那些狐朋狗友也漸漸地不愛搭理他。

這下,許湛連樊樓都待不住了。

他不知曉徐懷安是否起了要與他割袍斷交的心思。也不知曉徐懷安為何要與他鬨得如此生分的地步?

他何錯之有?

鄒氏心裡也犯起了嘀咕,她領著婆子們去瞧外書房裡的許湛,一進屋卻隻聞到了刺鼻的酒味。

她溺愛兒子,卻也不想兒子糊塗荒唐到此等地步。

“湛哥兒,你究竟是怎麼惹惱了慎之?連帶著你秦伯母都不肯來與我說話作伴了。”鄒氏氣惱不已,便上前攥緊了許湛的衣袖,逼問著他內裡的緣由。

許湛正是頭暈腦脹的時候,驟然聽得鄒氏這番盤問,心下愈發不耐,這便甩開了鄒氏的手,隻說:“我沒惹惱慎之,他樣樣都比我好,我怎麼敢惹惱了他?”

鄒氏他的大力刮帶得險些崴了腳,幸而有嬤嬤扶了她一把。

“你素來是個口無遮攔的人,你仔細想想是否說了不中聽的話惹惱了慎之。”

“我沒有。”許湛朝鄒氏怒吼一聲後,便愴然地倒回了扶手椅裡,清俊的麵容裡湧現幾分哀傷。

鄒氏哪裡會相信許湛的話語,隻在一旁不停地絮叨:“小兒間爭吵打鬨不算什麼大事,你若是有做錯的地方,就該主動去向慎之賠禮道歉。我們兩家這麼多年的交情,可不能毀在你這一張嘴上。”

許湛闔上了眼皮,知曉鄒氏從來不相信他的辯解,便端起桌案上的烈酒,一杯杯地往肚子裡灌。

鄒氏數落了許湛一番,後也懶得再與這醉鬼多計較,瞧著天色尚早,便領著婆子們去了鬆雲苑。

此時蘇婉寧正在內寢裡插花養性,陡然聽得鄒氏來訪,便慌慌張張地擱下了手裡的花束,招呼著丫鬟們去迎接鄒氏。

鄒氏卻是風風火火地闖進了她所在的內寢,蘇婉寧要上前行禮,鄒氏也隻擺了擺手道:“不必了,你快收拾打扮一番,隨我去一趟梁國公府。”

近來鎮國公府與梁國公府生分的消息也傳進了蘇婉寧的耳朵裡,她與鄒氏懷揣著同樣的猜測,隻以為是許湛得罪了徐懷安。

本以為兩家人的情分會就此淡卻下去,沒想到鄒氏會如此在意與梁國公府的情誼。

“明日我那喪了夫的內侄女該進京了,她是新寡,你少與她說話,省得衝撞了我的金孫。”鄒氏蹙著眉頭吩咐道。

蘇婉寧一一應下,這便由月牙等人服侍著換上了身鮮亮的衣衫。

婆媳二人坐著翠帷馬車趕到了梁國公府門前。鄒氏先下了馬車,蘇婉寧則在車廂裡撩簾瞧了眼梁國公府的門楣,的確是氣派又威重。

鄒氏讓婆子們叩了門,說明了來意後梁國公府家的小廝便露出了幾分為難來,“夫人有所不知,這兩日太太病的起不來身,實是不能出來待客呢。”

秦氏素來好強,此番病倒之後便沒有放出半點風聲來。

鄒氏又是訝異又是喟然,便讓小廝再去通傳一聲,隻說她帶著兒媳特來看望病中的秦氏。

小廝無法,隻能進後院跑了一趟,路上正巧撞見了從老太太院裡出來的徐懷安和永蘆。

永蘆見這小廝慌慌張張的,便問他要趕去何處。

那小廝苦著臉說了緣由,並道:“許夫人和許家二奶奶來了。”

滿京城裡隻有鎮國公府一家姓許。

府內的小廝都知曉梁國公府與鎮國公府關係匪淺,可秦氏性子這般的要強,身子不適時連娘家的人都不肯見,又何況是許家的人?

方才世子爺還親自打發走了舅家的奶嬤嬤呢。

難道許家夫人和二奶奶還能是例外不成?

她們來得不是時候。

永蘆正要做主讓小廝尋個由頭推辭過去時,徐懷安已泠然開口道:“請她們進來,備好參茶和薑湯,再讓婆子們去燒個手爐。”

短暫的沉默以後,徐懷安眸色裡浮起些躍然的生動,仿佛是枯木逢春,整個人又活過來了一般。

他又道:“許家二奶奶身子貴重,仔細著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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