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人的巴士內。
這個經曆了漫長反射弧到來的呸,讓折紙少年在短暫的沉默後,一張臉冰冷得嚇人。
周祁安呸完就坐下了,是誰看了都想罵神經病的程度。
接下來車子持續行駛在隧道中,周祁安開始半夢半醒地休息著。他的身體狀態很放鬆,在正式進入副本前,都算是比較安全的時間段。
快要進入深度睡眠時,車窗外突然傳來類似抓撓黑板的聲音。
周祁安頭靠著玻璃,聲音經過耳膜自動形成一次回響,他下意識睜眼望過去——
一雙完全喪失焦距的眼睛,正緊緊貼在窗戶上死盯著自己。
“!”
窗外不速之客用力撓抓著玻璃,屍體被泡發得厲害。
其他玩家倒是都很淡定,在隧道裡經常能看見這種海底巨人觀景象,有一種說法,這些都是曾經進化失敗的玩家。
牛頭人的車速沒有半點降緩,來回幾次顛簸中,掛在車上的怪物逐漸像是虱子一樣被甩了下去。
隧道內設有站台。
車子降速停靠,陸續有幾道身影上來。
噠。
噠噠。
正在上來的人速度很慢,腳步聲很又沉又緩,仿佛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腳踝。
周祁安哪還能有睡意,定睛朝車門看去。
一位老太太佝僂著身軀,頭先身子一步伸了進來。
大齡玩家?至少長相還挺正常。
一口氣還沒籲出去,老人家的背後,一個和老嫗長相一模一樣的腦袋驟然出現。但這第二個腦袋,左側臉頰遍布肉瘤,一雙狹窄的眼睛正好和周祁安對上。
這雙毒辣的眼睛多看了周祁安一會兒,期間還伸長脖子,露出鮮紅色的牙齦。
周祁安:“呸。”
連體老嫗&車內玩家:“……”
不知道為什麼,折紙少年突然平衡了點,事實證明,這人純粹就是腦子有問題。
連體老嫗神情陰森地在前排坐下,不久,第二名乘客上來。
周祁安下意識先數頭。
好在這名乘客隻有一個腦袋,不過當他轉身坐下時,周祁安呼吸一滯。男人背後竟然還長著四條胳膊,位置十分不規律,仿佛是被強行嵌上去的。
最後一位上車的乘客模樣就比較大眾化了,除了四肢是金屬合成,沒什麼毛病。
二名怪物乘客一上車就開始聊天,時不時還發出滲人的笑聲。
與此同時,車上的玩家也開始行動了。
他們沒有驚動前麵座位新上來的乘客,而是在原來的一些怪物乘客身上偷東西,顯然之前乘客沒到齊,玩家還想看看後麵有沒有軟柿子。
經過對比,最後還是選擇第一批原始乘客下手。
大學生:“全在偷白色小卡片,我們也去嗎?”
周祁安沒有說話,大學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
去,後排棒球帽正在朝前走去。
對方個子很高,穿著件印有絞刑架圖案的黑色開衫,手上戴著的骷髏頭戒指每隔一段時間秒表般精準環繞轉圈,代替主人觀察周圍。
周祁安心裡浮現出一個念頭:人不人,鬼不鬼。
棒球帽路過折紙少年時,折紙少年收斂了一下自己囂張的做派。
他走到前排停下。
連體老嫗根本不需要抬頭,第二個腦袋從棒球帽走來時就在盯著。大概是先前周祁安做了個好表率,這個腦袋第一反應:不會也是來呸她的吧?
過了兩秒,連體老嫗蛇一樣分叉的舌頭掃過嘴唇,那是一種進食前的征兆。
棒球帽出奇淡定,指尖緩緩挑開手腕上的繃帶,黑氣自內冒出。
周祁安皺眉,這種黑氣他曾在神像體內看見過,不過棒球帽釋放的黑氣攻擊性很弱。但一個人類,能產生怪物的本源,本身已經很離奇。
他起身坐去那折紙少年身邊,故意問:“那人很厲害嗎?”
以這少年的傲慢,必然會在回懟的過程中泄露答案。
果然,折紙少年罵了句鄉巴佬,冷笑反問:“你說呢?他剛剛強行抽取了車上一位怪物乘客體內的陰氣,然後輸入體內再釋放,讓自己短暫偽裝成怪物。”
無論是抽,還是導入身體,換個人做八成都得沒命。
折紙少年語氣帶著一絲難得的佩服:“黑魔會的頂尖大佬名副其實,他的身體進化程度起碼達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黑魔會?
這個遊戲中讓人如雷貫耳的協會,對於周祁安來說不過是是一個陌生的詞彙。
他問:“我們和怪物的區彆是什麼?怪物有思想有特殊能力,進化過的人類也有,隻是差一些罷了。”
“路邊的狗有思想有智商,就是比人類低一點,它的嗅覺對比人類也算有特殊能力,你和狗的區彆是什麼?”
後麵的一名玩家毫不客氣地笑了兩聲。
周祁安卻是擊掌讚歎:“好問題。這個問題的驚豔程度不亞於先有鯨魚,還是先有捕鯨者協會。”
後後座的玩家又想要笑了,忽然,她猛地捂住耳朵。
不久前女孩利用特殊法子想要偷聽怪物乘客的交流,但被強行截斷了。
棒球帽掃了眼這邊,目中淡淡的警告讓女孩收斂住抱怨。
折紙少年手指異常靈活地做著折疊,不一會兒一隻紙鶴悄悄從縫隙間飛過去。可惜還未湊近多少,就被棒球帽麵無表情二指夾住,輕輕一動,湮成粉末。
折紙少年臉色難看:“這是想獨霸全部信息。”
周祁安一臉疑惑:“為什麼要獨占信息?大家信息共享互相幫助豈不是更好?”
他在對方眼中的模樣現在就像韓麗看大學生一樣。
折紙少年反呸了他一口:“蠢貨!信息戰懂不懂,那些信息可以高價賣給彆人。你當是互助小組嗎?他巴不得我們全部死光降難度。”
“原來是這樣。”周祁安恍然大悟。
這麼看來,遊戲安排怪物乘客的目的隻有兩個。
一是讓玩家發現共性,去偷那張白色小卡;其次是更高難度的選答題,玩家有機會從後上車的乘客中得知有效信息。
折紙少年心情不佳,大佬他得罪不起,正要發泄地再說周祁安兩句。
誰知下一秒,身側青年突然起身。
“你……”
周祁安一路腳步不停,路過原座位也沒有停下,最後更是直接越過棒球帽,更加靠近新上來的二名鬼乘客。
折紙少年一愣,其他人也詫異看過去,就連一直閉著眼穿連帽衫的男人,眼睛都微微睜開一條縫,露出血紅色的眼珠。
麵對第二個過來的人,連體老嫗表情冷意更甚,兩副臉孔同時掛著猙獰的笑容。
周祁安直接在連體老嫗旁邊坐下。
不要命的行為看得棒球帽微微眯了下眼。
後排,折紙少年先是愣住,之後捧腹說:“這蠢貨該不會以為直接過去聽就行?”
找死也不是這麼找死的。
從周祁安坐下的一刻,連體老嫗的笑容便消失了,蒼老的眼簾結出病態的白翳,她背上的姐妹更是已經張大了嘴巴。
周祁安借鑒了棒球帽的經驗。
對方模糊了任何怪物的界限後,沒有再受到怪物針對,他望著連體老嫗,正色道:“你看,我也有兩個頭。”
假發一摘,冰藍色的長發散下,暗淡的車燈下依舊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