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完廣告牌,周祁安功德圓滿地上樓。
臨近下班,超市的廣播停止,先前還挺熱鬨的一層陡然彌漫著荒涼的氣息。兩條觀賞錦鯉在水池裡瘋狂遊著,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累。
外麵天色又黑了不少,周祁安也不再耽擱,刷電梯卡以最快速度上樓。
三層。
僅有的幾家店鋪此刻已經歇業,偌大的空間隻有連帽衫一個活人。對比周祁安離開的時候,他連姿勢幾乎都沒怎麼改變。
“謝了。”
自作主張地讓人看店,周祁安現在又自說自話地道謝。謝完他撿起剩下的紙,趴在米櫃上寫計劃。
1.保住工作
2.找到索米鬼,順藤摸瓜尋找到靈異源頭,最後解決
進一步總結:打工,殺鬼。
“這次同樣開了個好頭。”
顯然,怪物乘客口中的信息非常重要,隻要應聘上他們聊天中透露出的店鋪,就可以獲知重要信息。
接下來自己應該會很容易觸發有效任務。
寫到一半,周祁安另一隻手捂住口鼻。
電梯旁再往裡走就是衛生間,消毒液和難聞的騷臭味會時不時飄過來。一開始他歸咎為衛生間的味道,後來意識到不對,好像是米罐發散出的味道。隨著時間拉長,氣味還在進一步發酵。
正常情況下,肯定是要打開罐子查看一下。
周祁安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
他咕噥著:“反正明天米要賣出去。”
看了也白看。
從九點到十點,再到十一點……硬是一件多餘的事情都沒做,不知道是不是安靜待在一處太久了,漸漸的,周祁安湧現出了一股強烈的困意。他趴在玻璃桌上眯了一會兒,中途有試圖刻意保持清醒,但很快就無法抵抗翻湧上來的疲憊。
昏昏沉沉中,隻覺得身上越來越重。
耷拉下眼皮的一刻,視野反而清晰了。
正前方,透明的米罐上浮現出一張麵目全非的臉孔。
這張臉孔非常憤怒,好像在質問為什麼不看它!
周祁安渾身一顫,卻絲毫無法移動。伴隨一聲脆響,他眼睜睜看著罐子破裂,散發腐臭味的大米潮水一樣地湧來。
他拚命後退,不過無濟於事,半分鐘不到,那米已經要流到麵前。
“救……”
剛一張嘴,生大米源源不斷地從口腔湧入食道,堵塞在喉嚨裡。
剩下的米粒順著耳道強行灌入,周祁安快要被填充成一個“米娃娃”。
被壓得快要喘不過氣,除了最開始條件反射的求救,周祁安立刻冷靜了下來。
從上樓到感覺到困倦,中途自己幾乎沒怎麼動,更彆說觸發死亡規則。
大米是店鋪最寶貴的財物,用爆破米罐的方式來殺人也實在是奢侈。
最不對勁的還是缺少了一種聲音。
在
懷疑漸深後,喉嚨裡的米竟然少了點,周祁安勉強能擠出幾個字:“夢,還是幻境?”
米罐中麵目全非的臉似乎有一瞬間的凝固。
“傻……X……”
先不說其他,最大的漏洞是在耳道被堵塞前,他沒有聽到跑步聲。
“如果我是那個連帽衫,看到彆人店鋪出問題了,我肯定跑得比斯先生還快!”
就像第一個副本夜晚,他逃命,其餘玩家光速鎖房間門。
雙方隔著的距離不遠,周祁安可以確定,自始至終沒有聽到任何糖果鋪傳來的動靜。一個人在緊張或者緊急狀態下進行反應,肯定有響動。
意識到所處的環境和現實有壁,周祁安立刻嘗試清醒。
事與願違,很快他就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鬼壓床,渾身上下沒有一個關節是能活動的。
另一邊,現實中一道身影正在無聲無息地靠近。
半趴在櫃麵上的青年緊閉雙眼,臉色慘白,最重要的是呼吸已經重度困難。
連帽衫靜靜看著他做垂死掙紮,在殺和救之間遲疑一瞬,最後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
大概是受到周祁安的創作影響,連帽衫也開始創作。
創作欠條。
O欠O一條命……
第一個O是周祁安,因為連帽衫不知道周祁安的名字,所以畫了一個Q版,隻是畫技堪憂。第二個O自然是債權方,因為不方便透漏自己名字,所有也用Q版代替。
但當寫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想到什麼。
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記憶中,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以類似的方式讓契約成立。
連帽衫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攥緊了下,欠條的最後一句話落於紙上:願意歸還【小鬨鐘】加一個三星級以上道具。
他抓起周祁安的手,就要按下手印。
“唔……”青年忽然動了下,似乎有要醒來的征兆。
隱藏在厚重劉海和眼鏡下的麵容夾雜著一絲痛苦,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
很快連帽衫意識到,現在不該看臉,應該要去判斷對方清醒的部位是什麼。
這人明顯是被魘住了。
最常見的脫離方式是聚焦一個點,讓身體的某個部位動起來,然後進一步掌握身體的控製權,最後擊穿整個夢境。
手沒有動,腿沒有動,關鍵部位……
剛醒來的周祁安一個鯉魚跳,一拳頭掃過去:“臥槽,變態?!”
好不容易清醒過來,一醒來看到有個變態在盯襠,這誰能忍?
連帽衫隻是朝旁偏移一步。
周祁安皺眉,那一記重拳明明打到了對方,卻仿若砸在棉花上。
“我在看,哪裡動了。”連帽衫戴著口罩,聲音沉悶無比。
周祁安正要罵街,反應過來什麼,說:“是腳趾。”
這可是特殊進化過的腳趾,遲早能刨地挖出一個彆墅,從腳趾開
始,他一步步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
周祁安警惕問:“真不是搞偷襲?”
話音剛落,突然發現桌上有一張小紙條。
周祁安指著紙片上第一個Q版小人:“這個蛆是……”
“你。”
“……後麵這個麻花?”
“我。”
周祁安總算看懂了這張借條,一言難儘地塞回去。
連帽衫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救你。”
周祁安挑眉:“原來如此。”
自己薅走一個小鬨鐘,對方想加倍賺回來。不過究竟是救人賺,還是殺人賺,完全視情況而定,或者說看心情。
被連帽衫一打岔,他遲來地關注起身後的大米,發現都還好好裝在罐子裡時,鬆了口氣。
外麵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白熾燈管很有節奏地一根根亮起。
兩人默契地停下說話。
電壓不穩,忽閃忽閃的燈光照在裂開的瓷磚上,除了縫隙間肮臟的泥垢,裡麵還混合著一些灰白色的碎末……周祁安突然低頭仔細看了下瓷磚縫隙,甚至伸手摸了下,神情莫名。
“對了,我剛剛睡了多久?”
回答他的是降臨的鐘聲。
咚的一下,鐘聲傳遍整棟大廈,一連十二響,預示著零點的到來。
殘餘音鳴下,整個世界換了一層慘白的濾鏡,不少正在大廈內活動的玩家同時停下腳步,神情凝重。
鐘聲徹底消失,周祁安聽到了來自遊戲的提示音。
【支線任務一開啟】
【支線任務:完成米鋪老板的要求--收米(不得少於四斤)。】
【任務獎勵:老相片(涉及主劇情線索)
溫馨提示:收米越多,越有機會觸發道具獎勵。】
自任務下發後,周祁安在米鋪等了很久,彆說人影,鬼影都沒見到一個。
無聊中,他瞄了眼連帽衫:“你不去做任務?”
怪物乘客念叨的幾家店鋪應該都可以觸發涉及主線劇情的任務,這是買了消息不用,陪著自己耗時間嗎?
連帽衫沒有回答。
又等了一會兒,周祁安忽然站起身,意識到可能想岔了。
收米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等著人來賣,一種是上門收。隻不過米鋪老板下班前強調了看守店內財物,所以他潛意識按照第一種對待。
周祁安看向光線最為昏暗的幾家店,雖然白天店麵沒開,但門口堆放著一些生活垃圾,證明有人居住。
他不準備繼續等下去了,直接離開。
見周祁安走得如此乾脆,連帽衫血紅色的眼珠中,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微的詫異。
對方難道就不擔心店裡財物被破壞?
他伸手撈了下自己的影子:“你也去做任務。”
影子一尾遊魚般竄高走低去做支線任務,連帽衫似乎有著嚴重的嗜睡症,閉著眼睛,陷入了深度睡眠。
·
兩側所有的店鋪一字排開,五花八門的招牌顏色有種市場大排檔的風格。
周祁安依次開始敲店門。
“有人嗎?收米。()”
第一家無人應答,第二家無人應答,敲到第三家,店門開了,一個笑容滿麵的老太太出現,喉嚨嘶啞:原來是收米的來了。?()_[(()”
她打開門,主動請周祁安進去。
周祁安認真看了她兩秒:“你不正經。”
“?”
周祁安:“正經人誰大晚上給陌生人開門?”邊說他邊往裡走:“下次注意啊。”
老太太虛偽的笑容凝固。
對待明顯有問題的npc,禮貌是沒有用的,周祁安抓緊時間觀察環境。
屋內到處懸掛著燈籠,鮮紅色的光芒映照在四周牆壁上,和路邊打光的豬肉店給人感覺如出一轍。玄關直對供台,遺像裡的人年紀很輕,看著也就二十出頭。
供台上的香煙霧統一飄往旁邊的小房間,一尊棺材靜靜停在逼仄的角落。
棺材色澤很淡,比白樺樹的顏色還要更慘淡一些。
棺材板沒有蓋嚴,裡麵似乎有冷氣縈繞。
老太太指著個臟兮兮的秤,神秘兮兮地說:“來,小夥子,站上去。”
常見的家用體脂稱,不知名的液體黏在上麵,更像是菜市場稱肉的秤砣。
“快些咧,稱完才能收米。”
見周祁安不動,老太太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急促:“快啊。”
周祁安站在一處,望著前方供奉遺像的台子:“老人家,供台歪了。”
他這會兒又有禮貌了,主動幫忙,半蹲下身,單手抬起櫃子一側給它扶正。
起身時拍拍手上的灰,望著外麵黑色垃圾袋說:“我再幫您去扔個垃圾。”
話音落下之前,人已經在門口,下一瞬間周祁安險些跑出了音速。
後方,老太太樹皮一樣乾枯的臉孔全是惡寒。
她渾濁的眼睛能清楚看到周祁安跑去了哪裡,但她沒有阻止,也沒有追上去,隻是在原地發出一陣滲人的冷笑。
想要收米,這小店員就得回來。
老太太冷笑聲還沒停止,瞳孔中的倒影不斷放大,周祁安放下垃圾自覺跑回來了。
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如一道雷電掠至。
老太太稀疏的頭發在靜電下全部豎了起來。
“……”
周祁安沒有去秤那裡。
等老太太反應過來,他人已經站在棺材邊,衝老太太招招手,示意她把秤拿過來。
老太太渙散的瞳孔微微放大,似乎反應過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