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屬於走廊靠中間的寢室。
二人間,宿舍采用上床下桌結構,長桌從床腳一直延伸到鞋架處,棗紅色的木桌表麵歪斜刻著好好學習四個大字。周祁安摸了一把,用指腹碾碎粘在手上的東西,聞了下說:“香灰。”
作為搞過一次香灰爆炸的人,他對這種味道十分敏感。
周祁安觀察宿舍的時候,沈知屹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忽而笑了一下。
周祁安回頭看去。
沈知屹隻說:“祁安,這校園內可是藏著很好玩的東西。”
一個班門弄斧的小玩意。
周祁安哦了聲。
見他不追問,沈知屹隱約有幾分失望,灰白的眼珠裡直接沒有了一絲光亮。
周祁安:“我出去辦點事。”
玩神秘是吧?誰玩不過誰。
沈知屹果然上鉤,周祁安出去後他悄悄把門打開一條縫隙,一雙灰沉沉的眼珠朝外窺視。
走廊的燈是壞的,隻有單側有寢室,另一麵是窗戶。這和傳統的宿舍構造不太一樣,更像是某個教學樓魔改而成。
星光中的血色還在向著月亮蔓延,給偷窺者提供了一定光亮。
上樓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後回來的維卡斯等其他玩家的身影陸續出現。
一眼看到抱臂靠在牆上的周祁安,維卡斯腳步一頓,
同一時間,青年直起腰板主動上前。秋季校服穿在他身上很合適,腰肩比例完美,就像是這個校園故事裡真正的NPC。
維卡斯以為他要和自己說什麼,表情似笑非笑。
誰知周祁安卻是直接選擇掠過,
() 繼續朝後走了兩步。
同樣是剛上樓的應禹一雙鳳目眯了眯。
他先前也去了綜合樓,隻不過目的地不是檔案室。
四目相對,周祁安雙手合十,低下頭。
玩家每一個奇怪的動作都預兆著可能要釋放技能,周圍人立刻遠離。
應禹隻是靜靜看著他。
其他人後退的間隙,周祁安突然一鞠躬,對著全班第一發出祈求:“同學,作業借我抄抄。”
“……”
眾人眼皮一跳。
所以為什麼要提醒班主任留作業?典型的給自己找罪受。
另一邊,躲在門縫內窺視的沈知屹安靜眨眼。
原來自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遊戲裡提倡等價交換。空手套白狼,哪怕是抄作業,正常玩家肯定會拒絕。周祁安早有準備,試圖和善地將應禹請到一邊,好商談籌碼。
注意到對方手頭多了一個東西,看樣子是剛買的隔音道具。
應禹掃了眼說:“看來你準備好好談一談。”
說完,轉身朝自己宿舍走去,周祁安迅速跟上。
維卡斯又不能貼臉竊聽,隻能看著門一關,那二人暫時被隔絕在另一處空間。
門內。
所有的宿舍間設計大同小異,應禹似乎是單人單間。
血月照在他身上時,沒有增添什麼邪異感,肩頭一動,反而像是抖落了無儘血光。
隻是這位看著神秘的玩家,卻乾著和外表不相符的事情。應禹又開始在宿舍中莫名其妙地忙來忙去,就像和在教室裡一樣。
刮木板,剪掉牆上海報的一角……
周祁安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忽然說:“有幸見到藏屋計劃發起人,我還是真是榮幸。”
男人忙碌的身影稍停。
周祁安不會做虧本生意,他浪費旗魚藥水率先找到檔案室,就是為了一覽這位成績優等生的檔案。
副本剛開啟時,周祁安悄悄使用【骷髏戒指】測試過在場玩家的進化程度。維卡斯最高,骷髏戒指無法給出具體數值,應禹則是……最低。
骷髏戒指甚至都沒有偏轉,另一個讓戒指不動的是沈知屹。
周祁安對應禹的好奇心要遠勝於維卡斯,後一個注定來者不善,他選擇在有限的時間內先看應禹的檔案。哪怕已經精簡到極致,仍舊是一份無可比擬的履曆。
應禹不愛好客套,說:“繼續先前的話題。”
先前的話題。
抄作業?
周祁安乾咳一聲,神情忽然變得嚴肅:“我想和您交換一些東西。”
當他真正說出具體需要什麼時,應禹才正眼注視著他。
“……當然,作業也是要抄的。”周祁安趕緊補充。
·
重新回到514時,周祁安已經有了一份成熟的作業。
他扔給沈知屹,冷笑:“沈老師,來,抄。”
不管怎麼說,這男人好歹教了自己三年,就算是死記硬背,也不該是現在的學識。
沈知屹平靜說:“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所有的知識都是無用的,何必浪費記憶力去儲存?”
“……”得。還是個知識無用論支持者。
寢室裡的燈在一點後自動熄滅。
周祁安躺去床上,睜著雙目望著天花板良久,兀自琢磨著什麼。
連續七八個小時的考試,疲憊感先一步攻破了他的思考,他很快睡了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空氣中彌漫著腥潮血腥的氣味,周祁安試圖掩住口鼻,但失敗了。
他失去了對四肢的控製。
好不容易手指能動一些時,周祁安發現自己正被束縛在冰涼的手術台上,手腳處勒得極緊。
“冷靜下來,是夢。”
這種鬼壓床的感覺在米鋪已經體驗過一回,並不陌生。
周祁安對手術台有著天然的抵觸心理,他儘量忽略這個不友好的環境。當視線從捆綁手的黑色束縛帶上移開時,上方,一個碩大的腦袋立於無影燈下,俯視放大地看著他。
近距離和一張豬臉對上,豬妖一般的肥肉下顎長滿了脂肪粒。
“!!!”
周祁安努力屏住呼吸,仍舊被惡氣熏得不行。
“考這麼差,你是豬腦子嗎?”
豬頭人口中說著似乎詆毀自己種族的話,它穿著專用手術服,手上卻提著一把鏽跡斑斑的斧頭。
狠狠一斧頭砸落。
“白綾。”
周祁安下意識尋求裝備的幫助。
白綾沒有響應召喚,斧頭暢通無阻落下!
一道寒芒反射在眸底,霎時間鮮紅的血液飆濺,周祁安腦袋飛出去很遠,歪斜地看著另外半截身體。
他被……砍頭了?
豬頭人走過來,提著新鮮的腦袋,咯咯咯笑著。
周祁安從豬眼珠的倒影裡,看到此刻自己的樣子。
陌生的五官定格在一個驚恐的表情中。
豬頭人把腦袋隨手扔到一邊的手術托盤裡,堆滿橫肉的肥臉忽然扯出一個怪異的笑容,拿起病曆本記錄著:
三級鮮豬腦;
品質劣等,智商粗糙,腦細胞含量較少,回收後可加工廢物利用。
品質,粗糙……這些詞用在這裡怪異,放在肉類品的描述上卻絲毫不違和。
世界陷入一片血海。
豬頭人一根根抽著殘軀脖子上的血管,像是當做電源線,連接一個新的腦袋。
砍頭時的疼痛周祁安沒有體會到,抽血管神經時卻是身臨其境。
“不!!”
周祁安猛地坐起身,一陣頭暈目眩。
外麵天竟然已經初亮,寢室溫度很低,凍得人打了個寒顫。
對麵的床鋪上沒人。周祁安下意識搜索沈知屹的身影,想要通過活人的存在降低噩夢帶來的後遺症。
像是在回應他的呼喚一般,寢室門開了,剛買完早餐的沈知屹拎著一個很小的袋子走進來。
看周祁安滿頭大汗,扶著梯子想要下來,沈知屹快步走過去,防止對方虛弱中踩空栽下來。
睡覺時沒有戴著假發,周祁安藍調的發絲散在肩膀上,他披著校服,躬著腰坐在椅子上。
夢中的恐懼分泌了淚水,聚在睫毛上,冷風吹拂下結了層淡淡的冰霧。
“我做了個奇怪的夢……”
周祁安緩緩述說,一時也搞不清是由於在綜合樓見到豬頭人引發的自然噩夢,還是另有原因。
聽到一半,沈知屹突然半蹲下身,握住青年微微顫抖的腳踝。
周祁安身體一僵。
“彆動。”
不是什麼僭越的動作,沈知屹脫下他的鞋子,看了下鞋底。
周祁安忽然想起昨晚狂奔時,好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
一灘渾濁的類膠狀物體黏在凹凸不平的花紋上。
“人的眼珠。”沈知屹說。
周祁安眼皮一跳。
八成是手術結束後,死者的眼珠掉在走廊上,剛好被自己踩到。
所以這玩意就是引發噩夢的根源?
沈知屹:“先吃點東西吧,稍微緩解一下。”
以為是視角不對,周祁安抬頭再三確認:“兩根拇指餅乾?”
“食堂有規定,差生隻能吃這個,限定一日三根。”沈知屹說:“祁安,我的這份也給你。”
“……”
·
穿戴整齊,背上書包,周祁安叼著拇指餅乾去往教學樓的路上不住搖頭。
他終於明白韓麗說得除了單獨悲喜元素外的副本,很可能遇到‘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是什麼意思了。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
路上,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不餓肚子的方法。
周祁安跑去樹縫等陰潮的地方扒拉:“找到了!”
片刻後,他像是意外接到了幸運捧花,興奮地對著沈知屹展示:“你看,蘑菇。”
五花八門的顏色,就差把有劇毒刻在身上。
不少朝教學樓走去的學生都在看著這邊,沈知屹沉默了一下:“你有沒有覺得,它們的顏色過於豔麗了?”
周祁安自信:“沒事,毒不死大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