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慮的視線在他這裡隻是短暫停留,更多是望向沈知屹。
最先開口的竟是那位翩翩公子,他叫寇陀,被雨淋濕後,額頭上的胎記更加鮮豔:“不知道沈先生是如何驅使這些孩子進山?”
國字臉在時,寇陀很少說話,有個自詡聰明的傻子在前麵攪混水,他樂得自在。
現在國字臉死了,有些疑問他隻能親自來證實。
寇陀在遊戲裡消息靈通,甚至關於周祁安這個人的名字,他都隱隱有所耳聞。但沈知屹這號人物,他從未聽說過,如果有這麼出眾的能力,不該籍籍無名。
沈知屹淡淡瞥了他一眼:“說了,你也學不會。”
寇陀笑了笑,沒再說話。
應禹眼角的餘光瞄了下沈知屹,目中多了些打量跟深意。
其實周祁安心中也有好奇,但沒有當眾問。
不同於母親和上司手撕怪物的殘暴,沈知屹向來不顯山不露水,他到現在也沒有親眼見識過對方出手。
各懷心思時,熟悉的機械音開始下發獎勵。
“主線任務一已完成,恭喜玩家獲得報告*1。”
拚死拚活就是為了得到線索,誰都沒有遲疑,第一時間詳細起信息。
【報告節選(一):
考察團成立後,我們來到豐水村。此行主要目的是對豐水村水源和土壤進行取樣,帶回實驗室詳細檢測。】
【報告節選(二):來這裡後我們水土不服,總覺得水越喝越渴。隊伍裡年紀大的專家精神很是萎靡,我們準備當天返回,臨走前村長提出
帶大家去參觀教堂。
難以想象,窮鄉僻壤裡竟然設有教堂,我們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報告節選(三):村長和我們講述了教堂的來曆。原來永溪鄉曾遇連年旱災,為了求雨處決了一名暴巫。】
周祁安疑惑:“暴巫?”
這是什麼?
沈知屹:“一種風俗。抓一名疑似巫女的女性,暴曬而亡,以此祈求上蒼降雨。”
周祁安發現他不是沒有文化,隻是文化屬性麵極其狹窄。
女教師這時也低聲道:“《禮記》中有記載,旱不雨,則曝曬女巫,冀天哀憐之而降雨。”
眾人沉默。
陋習他們聽多了,但活生生曬死一個人,實在太過殘忍。
寇陀並未因為這個故事有所觸動,他已經看完了全部報告,提醒眾人說有意思的東西在後麵。
其餘人繼續看下去。
【報告節選(四):暴巫死後,永溪鄉怪事頻發,鄉長更是在大白天活活蒸發成了人乾。人心惶惶之際,鄉裡突然來了一位異國男人,自稱是到此傳教的牧師,可以無償幫助永溪鎮解決災禍。
被處決的暴巫來自豐水村,在牧師帶領下,眾人於豐水村設立教堂。】
周祁安‘謔’了一聲,好像終於看到了寇陀嘴裡有意思的信息。
原來教堂建好後,怪事真的變少了。
誰知這時牧師又說,想要徹底解決隱患,就需祖宗庇護。必須開棺把列祖列宗的骸骨全部懸掛堆砌在教堂,以鎮壓暴巫。
“能將傳統文化和異國文化相結合,莫非這牧師是個天才?”
“……”
不出意外,這個建議被駁回了,但不久後,鎮上又開始死人,一些離開家鄉的人亦不能幸免。
【報告節選(五):殘酷的現實下,他們最終決定按照牧師的建議,挖墳鎮巫……
永溪鄉附近開始正常降水了!牧師溫柔地告訴大家,這裡以後都不會再乾旱了,暴巫鎮壓後已經被教堂淨化成聖女,隻要定時祭拜,聖女將永遠庇護他們。】
周祁安想起了他們進村前路過的死鎮,不禁挑了下眉。
顯然不止他一個人想到這點,那鎮子上的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永溪鄉已經沒了,隻剩下一個豐水村還在苟延殘喘。
寇陀喟歎一聲:“這鬼是殺瘋了啊。”
其他玩家神情凝重,怪物的力量會隨著死亡數字增加而成長。豐水村枉死的那名女子,誰也不知道她現在進化到了什麼程度。
甚至不敢想。
寇陀話鋒一轉,“好在我們搞清楚了大背景。”
頭頂,陰雲籠罩住眾人。
五點一過,天已經有轉黑的趨勢,白日和黑夜似乎隨時都可能在穹頂上完成一輪交替。
間歇性的沉默中,徐瑰突然邁開腳步,朝他們跑來的方向重新走去,看樣子竟是想再度探索一下危險的教堂。
寇陀想了想,也選擇再去教堂看看。
現在村民不在,是個好機會。
女教師等人圖穩,準備結伴去田裡看看。
周祁安反而消停了,沒有再去做地圖探索,跟著沈知屹和應禹暫時去了他們磚屋。
屋門一關,確定無人偷聽,三人開始詳細交換手上的信息。
期間周祁安提到頭天晚上來找他們,敲不開門也無人應答,沈知屹沉默了一下:“這村子裡滲透著很多死亡規則……”
頓了一下,他說:“還有一個關鍵問題。”
三人先後抬眼,不約而同想到一件事:牧師去了哪裡?
報告中並未提到牧師最後的結局。
周祁安指尖發涼,閉了閉眼:“牧師絕對不是來救這些村民的,更像是替枉死者複仇。”
死去的是村裡長大的女人,不太可能利用外國文化來報複村民。
所以他們一定是兩個獨立的個體。
想到這裡,周祁安深吸一口氣,推論成立後,他們要麵對的就不止有一個厲鬼,可能還有一個隱藏在暗處,正冰冷審視村子的牧師。
甚至他有種正在被注視著的毛骨悚然感。
難度X2。
看出周祁安不太自然的神情,應禹切了話題,餘光望著左手邊的沈知屹:“村裡孩童呢?”
“進山了。”沈知屹這點沒和村民說謊,“正常孩子走不了多遠,不過那群小怪物腳力非凡,這會兒大概已經跑出很遠。”
清楚他們的疑惑,沈知屹提前給出了解釋:“我的技能比較特殊。”
他早就已經想好了解釋,灰白色的眼珠似乎有著一絲猩紅色的細線:“我的初始物種進化方向是鯨魚。”
“???”
沈知屹沒有注意到周祁安神情中古怪的變化。
遊戲裡沒有鯨魚種進化者,這兩年不知何故冒出來一個捕鯨者協會,倒是給了他一個不錯的借口。
沈知屹雙手交叉,輕輕抵下顎,他坐在最為昏暗的位置,顯得更加神秘:“我的技能全稱是深海空靈,可以通過鯨魚之聲,以音波為載體,引導目標群體一定時間內夢遊。”
他的姿態,謊言,介紹……甚至蒙蔽了應禹。
用鯨魚這個物種來說謊,百害而無一利。捕鯨者協會神秘無比,連應禹也沒有打過幾次交道。
沈知屹等待著另外兩人的反饋。
自己說出了最大的“秘密”,這二人自然會禮尚往來。
畢竟大部分玩家保密物種隻是為了防止彆人下暗手,實際不是什麼隱秘。
沈知屹對周祁安的物種進化方向很有興趣,從前對方沒有提起過,他試圖觀測,均以失敗告終。
應禹要先開口的時候,周祁安突然抬手阻止,他似笑非笑望著沈知屹:“你是個很快的男人嗎?”
像我一樣快。
“嗯?”
周祁安神情一秒變冷。
不快你
裝什麼鯨魚?
應禹目睹這一幕,推了下鏡框沒說話。
周祁安這時換了話題。他走到窗邊,看著狹窄窗戶外落到一半的太陽,忽然沉吟說:“我們還需要更多的信息,我有一個小建議。()”
機會近在咫尺。
————
時間一點點過去,先前去往不同地方的玩家各有收獲。
教堂。
徐瑰從教堂出來後,一隻袖子上染了血跡,明顯是才遭遇過危險。不過她似乎得到了什麼訊息,還算比較滿意。
寇陀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追上來:徐小姐。㈢()_[(()”
徐瑰一雙清冷的眸子注視著他:“有事?”
寇陀微笑說:“我發現了一些事情,想必徐小姐也發現了,要不要考慮和我合作?我可以……”
“我有隊友了。”
寇陀不意外:“是那個叫周祁安的?”
他觀察力驚人,當時他們在小鎮等車,周祁安帶著搜尋的目光望著在場的玩家,明顯是在找什麼人。
見徐瑰沒有否認,寇陀說:“恕我直言,從教堂出來後,他手上掌握的情報不會有我們組合起來多。”
而且之後也不會有。
副本難度會隨時間增加而提高,教堂的兩個支線任務已經分彆被他們接去,過了今晚,無論是誰想再潛入教堂,都將遭遇高危風險等級。
言談間已經快要到村尾。
正侃侃而談的寇陀不知為何,突然頓住了。
徐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村尾蜿蜒向下的狹窄小道上,是幾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唔。唔……”
鄉間小道,周祁安推著小推車,裡麵堆著好幾個蠕動的麻袋,麻袋內的東西正劇烈掙紮喘息著。
旁側,應禹手上平靜還拿著一塊板磚。
周祁安最先留意到二人,騰出一隻手打了聲招呼。
寇陀幾步快走而來,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們這是……”
“村長他們剛去後山找孩子了,”周祁安眨了下眼睛,“估計怕我們跑掉,專門留下幾個人監督,我就給抓了。”
時代變了。
從前的豐水村,是村民的豐水村;現在村民出去找人,是他的豐水村。
“……”
周祁安望著寇陀和徐瑰:“我們要去審……不,要試著挖掘點線索,先走一步。”
寇陀和徐瑰的表情堪稱相當精彩。
寇陀眉心一跳,問:“你們準備怎麼收拾殘局?萬一其他村民回來……”
一直沉默的沈知屹瞥了眼麻袋,開口說:“我會告訴他們,見其他人遲遲未歸,幾名村民結伴山裡找人。”
“……”
葫蘆娃救爺爺是吧,一個接著一個。
還有,後山是什麼失蹤寶地嗎?!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三人已經走遠了。
半黑的天色下,周祁安腰部發力,快樂地推著小推車,腳步飛快地在雨後泥濘的道路上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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