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他也不是文盲。
“我記得,按勞分配是對剝削製度的根本否定。”
周祁安頭發被風吹得翹起,嗯呐嗯呐地含糊說:“是嗎?”
“……”
·
按照分配製原則,周祁安回去趴著睡了一覺。
夢裡總是有一道黑影,教堂裡時水霧中出現的影子,似真似幻,偶爾又和穆天白那張臉重合在一起。
先前周祁安走後,沈知屹看了看天空,死氣更濃鬱了,意味著副本很快就會進入一個異變轉折點。
沈知屹的視線回落到掌心中,他發現自己的耐心變好了。
規則除了遊戲本身,誰都彆想提前看透,哪怕是一些傳說級彆的怪物。
但不是沒有捷徑,比如……
把同周祁安一起下本的隊友都宰了,當然,自己也要宰,相當於白送一個經驗包。
然而他已經有幾天不去考慮這件事了。
“在人類社會生活過一段時間,我終於……也有了點人性的力量嗎?”
……
如果周祁安知道沈知屹把這命名為人性的力量,他肯定會痛斥文盲。
然後義正嚴詞告訴對方,自己這種親人度100%的,才符合相關詞條的定義。
可惜他不知道。
這一覺迷迷糊糊中睡了很久,最後短暫喚醒他的還是係統提示音:
【線索提示:聖水加工完畢】
【請儘快找到詛咒源頭,利用提純的聖水消除咒文影響,還豐水村一片碧水藍天。】
“還你大爺……”周祁安咕噥一聲,翻身繼續睡。
醒來時外麵正值黃昏。
豐水村很少有這麼標準的夕陽,往常都是輕描淡寫從天空飄過,還沒如何駐足黑夜便已經降臨。
今天的黃昏卻久久不散,另類的橘紅幾乎包圍了連帶村子在內的整片山頭。
玩家趕著最後一班夕陽,在太陽落山前回來。
院子裡正在烤蘑菇。
周祁安已經醒來,熱情招手:“回來了,快來吃。”
年輕女孩第一個過來,美滋滋吸了下蘑菇裡的水分,感激說:“謝謝。”
突然意識到不對,她看對方精神飽滿,頭發有些亂,還有那惺忪的睡眼,怎
() 麼瞧都是才睡醒不久。
所有人同時沉默。
這廝消失的時間裡,該不會純粹在偷懶?
周祁安適時問:“找到木樁了嗎?()”
寇陀口吻冷淡:有些眉目,但信息不足,還需要觸發支線任務。?()_[(()”
周祁安:“那你加油。”
“……”
申小姐還在教堂檢查祭壇,玩家的話題逐漸轉向了嚴肅的部分,討論起小紅帽成員的死因。
他死得太安靜了,一個經驗豐富的老玩家,正常情況下死前肯定會有掙紮,但溫泉周圍連點血跡都看不到。
除非,他是觸發了必死規則,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眾人詳細回顧這一天內小紅帽成員做過什麼,最後總結出幾條比較特殊的:
寇陀說,半夜小紅帽成員去院子裡上廁所,他沒有跑去茅房,就在門口對著樹解決了。
年輕女孩說,在去泡溫泉的路上,對方不小心踩到了山裡動物的糞便。她也是在那時,悄悄藏了點穢物,之後又抹在發梢上。
最後就是剛到溫泉邊的時候,村長突然靠近發聲,小紅帽成員下意識推了下他。當時大家都在場,可以確定村長沒有被推下水,小紅帽成員反應極快,及時把人拉了回來。
信息量不夠,誰也說不好哪個是死亡條件。
寇陀:“總之,接下來儘量避免做這些事。”
一頓飯大家吃得都很快,匆匆解決後,決定各自分散去轉轉。
村民們還在收拾爆炸殘局,天色也算不上太晚,這段時間內相對安全。他們現在要抓緊時間,想辦法觸發支線任務,完善信息量。
“去教堂看看嗎?”應禹罕見地對沈知屹發出邀請。
祭壇爆炸,聖女的憤怒可想而知,如今那裡可以說是高度危險區域。
但先要確定木樁是不是在那裡。
沈知屹看著天空中格外持久的夕陽,沒有拒絕。
副本異變加深的時候,往往天氣是最直觀的變化,尤其是隱藏在夕陽後密集的黑點。
出門前,他對周祁安說:“小心孤魂野鬼。”
周祁安頷首,進副本時,對方就說過這裡可能存在空間漏洞。
眾人各自分散去忙活。
周祁安沒有加入教堂探索的隊伍。
有沈知屹和應禹在,多個人意義不大。
五分鐘後,周祁安獨自漫步在村子裡。
豐水村每戶人家間都隔著一段不小的距離,他主要沿著水渠走。渠水晃動的波紋就像人體的毛孔,具有一定的呼吸功能,隻不過每一次吸收和排出的是不一樣的東西。
站得看久了,居然會暈水。
“嘖。”
繞著水渠幾乎環繞了村子一周半,周祁安沉思兩秒,好像發現了什麼。
他挑了近處一棵大樹,手腳並用地爬上去。
一條潛伏許久的毒蛇吐著蛇信子,突襲發動攻擊,周祁安反手
() 抓住甩了出去。
“啥玩意?還沒我媽一根頭發絲厲害。”
他爬到最高處(),遠處教堂露出白色的尖角?()_[((),大半個豐水村幾乎呈平麵圖濃縮在眼底。
站在一根粗壯的樹乾上,周祁安看了良久,雙目漸漸微眯:“是這樣啊。”
所有的水渠,全部經過西麵的村長家,仿佛那裡才是它們的源頭。
整個副本裡,最令他覺得奇怪的,同樣是這位村長。
從一些細節中,周祁安可以確定村長對聖女的態度恐懼大於尊敬,其中可能還夾雜著一絲厭惡。
就拿聖女故居來說,荒草叢生,真要尊重的話多少會修葺一下。
“人老為精,這老頭既然如此恐懼聖女,為什麼還要幫助對方轉生?”
周祁安跳下樹,慢慢踱步著,隻覺得好像有個想法要初具雛形,但總差那麼一點。
沉思間天色暗了許多。
整個村的風景瞬間仿佛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讓人不適的靜謐感又回來了。
周祁安下意識就想要先回去,但一抬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走來了村長家。直到現在,燒黑的牆體還在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他想起了小紅帽成員可能觸發的三個死亡條件。
當時聽的時候,他其實已經排除了前兩個。
上廁所沒有去茅房,這件事絕對不止有小紅帽成員乾過,寇陀提起時,本身神情也不太自然,很有可能也做過。
畢竟茅房距離磚房還有一段距離,三更半夜實在憋不住,誰都不會舍近求遠。
至於第二件,年輕女孩甚至故意搞臟頭發都沒事。
“因為推了村長嗎?”
周祁安努力回憶溫泉邊的場景,模仿小紅帽成員伸出胳膊,先推人再往回一拽的場麵。
自己踹過村長,打過村長,毒過村長,沒理由對方推了下就……
觸碰到牆體的刹那,周祁安神情猛地一變。
那個時候,對方是不是推到了村長背上的肉瘤?
而且疊加了主動伸手的buff。
可惜水霧太大,他當時也沒看得太真切。
“聖女想要借助外來者的身體轉生,牧師呢?”周祁安皺眉:“和牧師有關的情報中,臍帶是關鍵詞,這麼看也和轉生有關。”
不可觸摸牧師,這是逾矩,會死;更不可剪斷牧師的臍帶,這是禁忌……
他咽了下口水,生出一個恐怖的猜想。
牧師——
正生長在村長的肉瘤裡。
村長被他控製著,不得不長年累月一遍遍給豐水村的人洗腦。
回想起來,那個肉瘤好像是在與日俱增,如同懷孕婦人的肚子,村長的腰一天比一天佝僂的厲害。
從這個想法誕生的刹那,周祁安莫名感覺到一陣寒意爬上脊梁骨,這股寒意越來越強烈,幾乎要滲入骨髓。
漆黑的院牆透著極端不祥的氣息,他立刻就要轉身往回走。
“尊敬的專家……”一道沙啞扭曲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
村長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聽一位村民說,您這裡有藥。”對比平時,他那拉風箱一樣的嗓音竟然多出了幾絲詭異的稚嫩。
周祁安身子僵在原地。
關於牧師的信息,一共有三條,還有一句是:
不可和牧師對視,這是不敬,會死。
他儘量冷靜下來。
已經有很多人注意到村長的肉瘤,但大家都沒有事,成立的條件應該是不可看村長背後肉瘤形成的牧師。
畢竟肉瘤真實的形態,從來都是掩飾在村長衣物下。
“專家……”村長每說一個字,步伐便更近一步,眨眼間雙方距離便不足半米。
冰涼的手在單薄的肩頭輕輕拍了下,村長聲音中含著一絲迫切,似乎想要周祁安回過頭。
當看到這隻手的時候,周祁安麵色微變。
他一動不動,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崽種,休想騙我直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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