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緋急忙拉住了端木紜的素手,輕輕地搖了搖她的手,仿佛在安慰她,姐姐,彆生氣。
當端木緋從端木憲口中得知錦繡布莊是付家產業時,心裡就猜到布莊裡那些關於首輔家大姑娘的流言也許是付盈萱在幕後策劃。
這些日子來,端木緋也沒在彆處再聽說過這個流言,聯想錦繡布莊的一幕幕,她心中不由浮現某個猜測:會不會是岑隱……
既然岑隱插手了,端木緋心裡便有了計較,因此才一直沒有去找付盈萱算賬,就是等著她自己找死。
對現在的端木緋而言,端木紜是她最重要的人,是不可以觸及的逆鱗。
端木緋的眸子明亮而堅定,視線穿過付盈萱落在了後方不遠處一道頎長的身形上,容貌絕美的青年隻是這麼閒適地信步走來,就吸引了四周無數道目光。
“這位姑娘,你說的可是我?!”
一個陰柔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在微風中響起,隨風飄散,又似縈繞在耳邊,回蕩不去。
付盈萱下意識地轉頭望去,就見著一襲寶藍色織銀錦袍的岑隱就停在了三四丈外,目光清冷地看著她。
一刹那,四周的氣氛變得更為古怪了。
此刻的岑隱看衣著打扮就仿佛一個普通的世家公子,可是在場的勳貴官員自然是認得岑隱的,皆是麵色一變,暗暗搖頭:這位付姑娘恐怕是要倒大黴了!
而那些夫人貴女中有大半對岑隱隻聞其名,未見其人。
聽岑隱這句話的語氣,不少人皆是暗暗心道:莫非這位公子就是付盈萱口中那個與端木家的大姑娘勾勾搭搭的男子?!
周遭的那些姑娘夫人忍不住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起來,雅頤台附近亂成了一鍋粥。
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岑隱又朝付盈萱逼近了一步,再次緩緩問道:“這位姑娘,你說的可是我?!”
他的聲音似乎與平常無異,可是那些知道他身份的官員卻是噤若寒蟬,空氣也隨之一冷。
付盈萱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男女私相授受,不僅壞的是女子的名聲,男子亦然,試想又有哪家好姑娘願意與這種輕浮的男子結親!
普通人要是遇到這種事,不是應該避之唯恐不及嗎?!
想著,付盈萱心裡越發沒底,但是她現在已經騎虎難下,哪怕會得罪這位權貴公子,她也不得不說。
“是你!”付盈萱咬牙道,聲音像是從喉底擠出來的一樣,“我親眼看到的,你和端木紜在昌興街那裡拉拉扯扯,大庭廣眾之下,舉止親昵,你不僅給她撐傘,還送了一方帕子給端木紜……”
付盈萱昂著下巴,眼睛瞪得老大,那表情仿佛在說,你還想說沒和她私相授受?!
隨著付盈萱的一句句,四周的那些知道岑隱身份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氣,這付盈萱怕是瘋了吧?!竟然敢這麼對岑隱說話!
岑隱微微一笑,嘴角的笑花如此明豔奪目,令那四周那數百朵牡丹黯然失色。
而付崇之已經整個人都不對了,臉上幾乎沒有一點血色,差點沒暈厥過去。
這個逆女,剛才已經讓他付家的臉麵丟儘,現在還想要把家裡害到家破人亡嗎?!
“啪!”
付崇之怒極攻心,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付盈萱的臉上,幾乎用儘了他全身的力氣。
這一聲如雷般回響在四周,周圍隨之一靜。
付盈萱猝不及防,被付崇之的這一巴掌打得踉蹌地退了兩三步,狼狽地跌倒在地……
她那白皙如瓷的臉龐上瞬間就浮現一個清晰的五指印,左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了起來,看著紅腫猙獰。
“父親!”
付盈萱捂著左臉頰,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付崇之,小臉慘白。
她沒說錯,為什麼要父親要這樣對她?!
父親這樣對她,她以後該如何在京中立足?!
付盈萱心中一陣心潮澎湃,心裡既委屈,又不甘,更憤恨,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心口猛烈地噴湧出來。
她雙眼通紅,忍不住抬手指著端木紜,質問付崇之道:“父親,難道首輔家的姑娘就比女兒更金貴?!”
付盈萱這一聲瘋狂的嘶吼,就差沒直說自己的父親趨炎附勢了。
四周的氣氛越發微妙,這事態的發展超出了不少人的想象,即便是那些不認識岑隱的人,也感覺到其中似乎還有文章,想問,可又覺得現在的氣氛不對,隻是暗暗地彼此互看著。
至於那些認得岑隱的人差點沒笑出聲來,彼此交換著饒有興致的眼神。這事有趣了。可真是好大一出戲了!
付盈萱覺得臉上熱辣辣得疼,腦子裡一片混亂,轟轟作響,已經無法冷靜地思考。
她的手又指向了岑隱,整個人近乎歇斯底裡地吼道:“還是,您怕他?!”
原來,她的父親也不過是那等攀龍附鳳的俗人,連自己的女兒也護不住!
這個逆女還敢指岑隱?!付崇之的臉色登時白得沒有一點血色,又是一股心火猛然躥起,想也不想就一腳直接踹了出去,狠狠地踹在了付盈萱的胸口。
“妹妹!”
付思恭的驚叫聲和付盈萱的痛呼聲重疊在了一起,付盈萱整個人都被付崇之踹得歪倒在地,鬢發淩亂,一手撐在了地上,那柔嫩的掌心被粗糙的地麵蹭破了皮,傷口滲出的鮮血和泥土混在一起……
讓她覺得鑽心的疼!
“妹妹!”
付崇之以及付盈萱的丫鬟急忙去扶付盈萱,而付崇之卻是顧不上付盈萱了,誠惶誠恐地朝岑隱走去,連連賠罪道:“督主,是小女魔怔了!還請督主莫要與她一個小姑娘家家一般見識!”
岑隱那殷紅的唇角微微翹起,笑而不語,一抹詭魅的流光在眸底流動,攝人心魄。
這一笑、這一眼就足以令付崇之嚇得幾乎心跳停止,仿佛已經看到了東廠的人橫衝直闖地衝進家裡抄家時的情景……
付崇之怕了,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
他心裡真是恨死這女兒了。
自己從小就最寵這個嫡長女,寵她的程度一點也不弱於嫡長子付思恭,沒想到,卻是這個他最疼愛的女兒給家裡招禍!
這一瞬,付崇之突然就心如明鏡,一下子想明白了不少事。
難道之前東廠封了錦繡繡莊也是為了這件事?!
難道是女兒讓人在繡莊裡傳播岑隱和端木紜的謠言?!
付崇之感覺心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似的,又羞又憤。
女兒在外亂傳端木家姑娘的流言,而自己還傻乎乎地跑去求端木憲找岑隱說情,這……這簡直快把他的麵子裡子都丟儘了!
想到這裡,付崇之心裡對付盈萱更為失望,也更為憎惡了。
付崇之真恨不得再踹這個逆女一腳,難怪俗話說,兒女都是前世的債,現在付崇之算是明白了!
“督主。”付崇之的頭伏得更低了,謙卑地說道,“小女這是鑽了牛角尖,瘋魔了,還請督主息怒!”
話落之後,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見岑隱沒有說話,付崇之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卻又不敢抬頭去看岑隱,背後的中衣不知不覺中濕透了。
忽然,岑隱嘴角逸出一聲低笑,淡淡道:“本座聽說京中靜心庵不錯,付大人,既然付姑娘魔障了,不如就送過去好生養養。”
靜心庵?!付崇之瞳孔猛縮,麵容有一瞬間的扭曲,嘴唇微顫。
這靜心庵他也聽說過,聽著像是一間庵堂,其實就是一處收容瘋婦的瘋人院!
周遭的其他人也是麵麵相覷,暗暗咋舌。
靜心庵在京城中那可是一個大名鼎鼎的地方了,幾年前,長榮伯府的一個姨娘偷了人,就是被送去了靜心庵,聽說啊,後來那姨娘的家裡人把她接出來時,那個姨娘已經是骨瘦如柴,形容瘋癲,那個靜心庵生生就把一個正常人給逼瘋了。
這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去了那裡,以後哪裡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付崇之哪怕此刻再恨這個女兒,也沒想過要把她送去瘋人院啊。
付崇之的臉色更白了,慘白中透著一抹灰敗。
“督主……”
付崇之還想再試著為女兒求情,卻被岑隱似笑非笑地打斷了:“付大人,你剛才莫不是在隨口糊弄本座?!”
付崇之的雙目幾乎瞠到極致,心臟仿佛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掌握在了掌心,那隻手掌在不斷地縮緊,再縮緊……讓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岑隱顯然是要出這口氣,自己已經沒有彆的選擇了,唯有棄車保帥!
付崇之飛快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狼狽不堪的付盈萱,眼眸中一片陰鬱,咬牙說道:“督主說得是,小女真是魔怔得厲害,是該送過去,免得再胡言亂語……”
“父親!”付思恭激動地叫了出來,父親怎麼能送妹妹去靜心庵!
付盈萱一臉無措地跟在兄長身旁,她來京不久,也很少出門,不知道靜心庵是什麼地方,但至少知道自己要是真的被送到那裡去,這輩子怕是不會有什麼好名聲了!
四周的眾人多數也知道這靜心庵,一時又起了一片騷動。
岑隱目光清冷地掃了付家父子三人一眼,隨意地撣了撣衣袍上的一片牡丹花瓣。
“這畢竟是付大人的家務事,本座也不便插手,付大人看著辦吧。”
話音還未落下,岑隱已經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隻留下一道頎長清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