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橘色條紋的小貓正蹲在前方一棵高大粗壯的石榴樹上,那雙如琥珀般的金色眼眸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風一吹,石榴樹的枝葉也隨著搖曳,那可憐的小貓也因此瑟瑟發抖起來。
“喵嗚!”
那綿軟的叫聲叫得端木緋的心都化了。
端木緋驅使胯下的奔霄往那棵石榴樹走了過去,仰首望著樹上的小貓,這棵樹太高了,就算她現在跨坐在奔霄的背上,抬手也抓不到它。
而她又不會爬樹。
爬樹?!
端木緋忽然想起封炎某次悄悄溜進尚書府時的敏捷身手,爬個樹對於封炎而言,根本就是小意思。
“封公子,你身手不凡。”端木緋轉過頭,精致的小臉上露出兩個小小的梨渦,甜得就像那噴香甜蜜的桂花糖一般,十分乖巧可愛地懇求道,“那隻小貓在樹上下不來,怪可憐的,封公子能不能好心救它下來啊。”
看著端木緋那可愛的樣子,封炎眸子一亮,心跳砰砰加快,怔怔地望著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端木緋見封炎沒吭聲,以為他不願意爬樹,驅使奔霄又往封炎的方向湊近了一步,可憐兮兮地又喚了一聲:“封公子!”
她歪著小臉,聲音軟糯,漂亮可愛得就像一尊玉娃娃般。
封炎突然撇過頭,當端木緋以為他是要甩袖走人時,卻見他利落地翻身下了馬。
奔霄,你的主人這是同意了嗎?端木緋看著奔霄,眨了眨眼。
奔霄無法回答她,但是封炎用實際行動回答了她的疑問。
下了馬後,封炎就目標明確地走到了樹乾前,他仰首隨意地打量了一番,就往上一跳,雙手抓住一段粗壯的樹枝,輕輕一蕩,靈活地跳到了樹枝上,然後又踩著其它的樹枝交錯著往上攀爬,動作快得不可思議……
端木緋看得目瞪口呆,心道:果然是人各有所長啊!
隨著封炎爬到高處,上方的樹枝也變得單薄起來,端木緋有些忐忑地屏住了呼吸,看著封炎一點點地朝那隻小貓逼近……
三尺,兩尺,一尺,半尺……
眼看著封炎抬手朝樹枝上的那隻瑟瑟發抖的小貓抓去,端木緋已經緊張得連眼睛都不敢眨了。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小貓時,原本蹲在那裡的小貓突然動了,縱身朝另一個方向跳去,端木緋倒吸了一口冷氣,連驚呼聲都來不及發出,就見小貓穩穩地落在了下方的另一段樹枝上,接著它又是敏捷地一跳,身輕如燕。
短短三息的時間,那隻“小可憐”一樣的小貓就穩穩地落在了地上,悄無聲息,遊刃有餘。
“喵嗷!”
小貓鄙視地看了端木緋和封炎一眼,仿佛在嫌棄他們打擾了它休息一般,跟著就輕快地跑走了,留給他們一道瀟灑的背影。
又是一陣風吹過,一片火紅的石榴花瓣飄飄蕩蕩地打著轉兒飛了下來,四周一片寂靜無聲。
馬上的端木緋渾身僵直,身子幾乎無法動彈。她害得封炎被一隻貓給鄙視了,壞了他英明神武的形象……她會被殺人滅口嗎?
“我去把它抓回來可好?”
上方傳來封炎的詢問聲,端木緋下意識地抬眼望去,與此刻正隨性地掛在樹上的封炎四目相對。
封炎一臉認真地看著馬上的端木緋,那雙幽黑的眼睛微微向上斜挑著,瞳孔中如那清澈的湖麵般光影流動。
然而,端木緋的身子更僵了,忍不住就開始揣測起封炎的言下之意來。
然後呢?
抓回來把她和小貓一起滅口?!
她咽了咽口水,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封炎,想說那不過是一隻小貓,就放過它吧。
看著她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封炎刹那間心跳加快,耳根一下子又紅了,手一滑,就從樹上摔了下來……
端木緋下意識地策馬退開一步,以免砸著自己和奔霄。
下一瞬,封炎在半空中靈活地一個後空翻,就穩穩地落在了地上,就像剛才那隻小貓一樣輕盈穩健。
“封公子,你沒事吧?”
端木緋討好地笑了,心裡覺得剛剛分明就是一個表忠心的大好機會,偏偏讓自己的本能給破壞了。
她急忙驅使奔霄上前,關切地問他“有沒有摔到哪兒”,“手沒事吧”,“要不要抹點藥酒”雲雲,試圖轉移話題。
封炎幾乎是有幾分受寵若驚,暗自懊惱著:哎,都怪他的身手太好了,剛才要是摔下來的話,想必蓁蓁會更加關心他吧?
就在這時,就聽林外傳來一陣紛亂的馬蹄聲,伴著涵星歡快飛揚的聲音:“緋表妹,你和炎表哥是在這裡采石榴花嗎?”
涵星的身後還跟著君然和舞陽。
“緋表妹,剛剛我們看到一隻橘色的小貓躥了過去,它長得可愛極了。”涵星沒注意到這裡的氣氛有些古怪,神采奕奕地說道,“可惜它跑得太快了,本宮沒能抓住它,否則帶回宮給琥珀作伴也挺好的……”
“真可惜啊。”端木緋故作惋惜地歎了口氣,很想對涵星說,咱們可以彆提貓嗎?
再者,貓和鳥那可是天敵,把一隻貓帶回去給黃鶯作伴,真的好嗎?!
端木緋努力地轉移話題道:“涵星表姐,剛才的賽馬你們誰贏了?”
“君然贏了……”涵星撇了撇嘴,還有幾分不服輸。
幾步外的君然笑吟吟地扇著折扇道:“承讓承讓。”
封炎冷冷地瞪著得意洋洋的君然,那眼神仿佛在質問他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也太不會辦事了。
君然無辜地聳了聳肩,他已經儘全力了好不好?阿炎,誰讓你的公主表妹沒事就惦記著你家團子呢!
沒辦好事就彆找借口了!封炎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
兩個少年無聲地以眼神鬥著嘴。
涵星很快就被這片石榴林吸引了注意力,又道:“緋表妹,大皇姐,你們看這片石榴花可真好看,用來染指甲肯定鮮豔奪目……”
姑娘們圍著石榴花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端木緋心裡長舒一口氣,慶幸地暗道:自己終於又逃過一劫了。
眾人吵吵鬨鬨,說說笑笑,時間就在不知不覺過去了,這一日,他們直玩到太陽西斜,才啟程回京。
騎了大半天的奔霄,端木緋的騎術進步了不少,連回程都是直接策馬回京,馬蹄飛揚間,小小的少女已經透出了幾分英姿颯爽的感覺,玩得很是儘興。
他們到了城門口後,舞陽和涵星本來想親自送端木緋回尚書府,卻被封炎隨口一句話給打發了:
“我與端木四姑娘順路,我送她回去吧。”
端木緋根本就來不及說她和封炎一點也不順路,就見君然笑眯眯地說道:“阿炎,那就由我‘順路’護送兩位殿下回宮吧。端木四姑娘就交給你了。”
君然笑嘻嘻地對著封炎拋了一個眼神,意思是,封炎還嫌他辦事不利,他明明就很能乾好不好?!
端木緋還沒反應過來,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君然、舞陽和涵星一行人走遠了,四周隻剩下了她和封炎。
而她隻能硬著頭皮道:“那就麻煩封公子‘順路’送我回尚書府了。”天知道她和封炎根本就不順路!
“端木四姑娘客氣了。”封炎一點也不心虛地笑了,笑得鳳眼也眯了起來,就像是一隻偷腥的貓兒般。
封炎慢悠悠地送了端木緋回權輿街,故意把原本一炷香可以到的距離拖長了半個時辰……
等到尚書府的一側角門關閉後,封炎這才依依不舍地離去了,朝著中辰街的方向策馬而去。
封炎回到安平長公主府時,夕陽已經落下了小半。
他一下馬,就有一個婆子稟說,安平一盞茶前剛回府。
封炎大步流星地去了玉華堂,神采飛揚。
“阿炎!”安平一見兒子,就眉飛色舞地對著封炎招了招手,一雙與封炎相似的鳳眸中笑意盎然,故意問道,“今兒玩得開心嗎?!”
安平笑吟吟地對著兒子擠眉弄眼,知道兒子今天出府是與兒媳婦出京玩去了,心裡頗為滿意:男孩子要討媳婦,當然要主動殷勤些,讓姑娘家看到他的心意才好!
封炎想起今天的一幕幕,眸光閃了閃,最後化作一抹淺淺的笑意,“嗯”了一聲。
安平凝眸看著他,眸中幽邃堅定,紅潤的唇角也隨之翹了起來。
她的阿炎一定會好好的,成家、生子……
“阿炎,今天我進宮去和皇上談你的婚事了。”安平淡淡道,語氣中透著一抹嘲諷,“看來啊,皇上恐怕不會那麼快就讓我‘得償所願’……”
皇帝應該會再吊她一會兒。
母子倆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皇帝想要什麼,又在玩什麼花樣,他們心裡都再清楚不過。
封炎似笑非笑道:“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窗外,一陣風吹拂過來,吹得樹枝花葉颯颯作響,四周陷入一片寂靜。
“阿炎,你放心,你的婚事當然隻有你自己可以做主!”安平唇角一勾,意味深長地笑道,“你要娶的人也必須是你的‘心上人’才行!”
安平對著封炎意味深長地眨了下眼,眸中的笑意滿得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兩雙相似的鳳眸在半空中對視,一瞬間,封炎的腦海中頓時浮現了他的心上人——
他的蓁蓁在他懷中對他回眸一笑,令得四周的百花黯然失色。
轟!
封炎的耳朵刹那間就紅了,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彆人也許不一定會注意到他這點細微的變化,但是知子莫若母,安平最了解自家兒子,自小,阿炎就是這樣,一害羞,耳朵就紅。
真是個傻兒子啊!安平把拳頭放在唇畔,掩飾著臉上那忍俊不禁的笑意,眼神與表情越變得更為柔和了。
這時,子月從碧紗櫥緩步出來,給兩位主子送上了熱茶。
封炎急忙捧起了案幾上的青花瓷茶盅,俯首輕啜那熱燙的茶水掩飾自己的失態。
屋子裡靜了片刻後,安平忽然話鋒一轉:“阿炎,今日我進宮,還聽聞衛國公府把嫡幼女送進宮給舞陽當伴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