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父皇在北燕新王耶律索派兵再次來犯後,一邊把簡王派到北境主持大局,一邊又暗暗派著人過去,好牽製簡王。
她知道這幾年國庫空虛,和靜縣主捐的四百萬兩也都用於南境戰事,朝廷對北境支援與糧草調配一直不太順利。
她也知道父皇因為疑心遲遲不放君然去北境,唯恐簡王和君然會在北境擁兵自重。
……
她知道這次簡王會戰敗,父皇難辭其咎!
舞陽握了握拳,一時握緊,一時鬆開,瞳孔中翻動著的異常複雜的情緒。
有失望,有擔憂,有憤憤,有哀傷。
她不禁想到這一年多來,父皇弑兄篡位的事在大江南北傳得沸沸揚揚……
舞陽從來沒見過她那位皇伯父,對他的了解,也是偶爾從旁人口中得知的一些諱莫如深的隻言片語,過去,她一直以為皇伯父是“偽帝”,是父皇撥亂反正;現在,她才知道這一切都不過是父皇編織的一場謊言!
從父皇的登基開始,那就是一個錯誤!
她的父皇堪為皇帝嗎?
她的父皇撐得起這片大盛江山嗎?!
等北燕大軍休整之後,繼續揮兵中原,這個大盛又會如何呢?!
舞陽茫然了,如同有一塊巨石壓在她的心口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君淩汐發泄完了心底的情緒後,忽然如夢初醒地想到了什麼,轉頭朝舞陽看去,咬了咬下唇,眼底有些忐忑。
她知道自己失言了。
她知道她剛剛的話已經很不妥了,現在父王戰死,簡王府搖搖欲墜,要是讓皇帝知道她說這些,那就是分明對天子不滿,可以治她一個藐視天子之罪。
舞陽依舊沉默不語,俯視著前方那水光瀲灩的池塘,就仿佛她剛才什麼也沒聽到,也根本沒有人說過剛才那番話一般。
三人又繼續往前走去,去馬棚與烏夜玩了一會兒,君淩汐的心情稍微緩過來一些。
“舞陽姐姐,緋緋,我們回正堂吧。”君淩汐歉然道,“今天王府裡應該會來不少人,我擔心母妃……”
簡王戰死的事讓原本天真的君淩汐仿佛在短短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
舞陽和端木緋低聲應了,打算去跟簡王妃告辭。
如同君淩汐所說,今天的王府要招待不少來慰問的客人,她們也不便在此叨擾太久。
三個姑娘家按照原路返回正堂,繞過照壁,已經能看到原本空蕩蕩的正堂裡,又多了六七個女眷。
屋子裡隱約地傳來了尖銳的喧嘩聲。
一個候在正堂屋簷下的青衣丫鬟一看到君淩汐來了,好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眼睛發亮。
她匆匆地快步上前,滿頭大汗地對著君淩汐稟道:“姑娘,平津伯府的畢太夫人和三姑奶奶來了。”
君淩汐皺了皺眉。
舞陽和端木緋感覺到不對,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簡王妃的娘家就是平津伯府。
君淩汐三步並作兩步地朝正堂方向走去,裡麵的喧囂聲越來越高昂,兩個尖銳的女音越來越清晰地地隨風傳了過來:
“大姑奶奶,王爺戰死北境,世子下落不明,你可有什麼打算?”
“哎,大姐,皇上對王爺寄予厚望,委以重任,王爺怎麼就沒守住城呢!”
“大姑奶奶,我真擔心皇上為此降罪簡王府,你還是進宮跟皇上求求情……”
這兩人一唱一和地說著話,話裡冷嘲熱諷的,分明就是挖苦簡王妃。
屋子裡的其他女眷神情微妙,或是皺了皺眉,或是裝作飲茶,或是彼此交換著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