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她們心裡到底怎麼想,此刻這些姑娘們都表現得端莊優雅,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
金嬤嬤離開鳳鸞宮後,就出宮直接去往端木家,憑著皇後的令牌,輕而易舉地進了門。
“金嬤嬤,這邊請。奴婢已經讓人去通稟大姑娘了。”
有丫鬟引金嬤嬤去真趣堂小坐,也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跑去湛清院通稟。
金嬤嬤不客氣地坐下了,每個動作都標準得像是尺子量出來的,神色淡漠,根本沒正眼看過人。
不過來者是客,這位嬤嬤又是皇後身邊的大紅人,丫鬟自然是不敢怠慢,又是招呼又是上茶。
廳堂裡,寂靜無聲。
金嬤嬤氣定神閒地喝著茶,不一會兒,就看到端木紜與端木緋攜手款款地來了,亭亭玉立的姐妹倆穿著一模一樣的青蓮色衣裙,眉宇間有三四分相像,容貌精致漂亮,可氣質卻是迥然不同,姐姐明豔大方,妹妹天真爛漫,讓人看著並不覺得這對姐妹相似。
金嬤嬤的嘴角在茶盅後冷淡地勾了勾,慢悠悠地放下了茶盅,以目光迎接姐妹倆朝這邊走來。
“端木大姑娘,四姑娘。”金嬤嬤沒打算起身,對著端木紜和端木緋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端木紜和端木緋頷首回禮,“金嬤嬤。”
姐妹倆相繼坐了下來,丫鬟又急忙給主子們也上了茶。
金嬤嬤也沒打算寒暄,直接道:“端木大姑娘,皇後娘娘派我前來請姑娘進宮赴娘娘的賞花宴。馬車就停在外麵呢,請姑娘隨我走吧。”
說話間,金嬤嬤又站起身來,然而,端木紜立在原地,不動如山。
端木紜從來不是一個朝令夕改的人,既然她一開始就不打算去這個賞花宴,那麼今天不管誰來說什麼,她也是不會去的。
這若隻是單純的賞花宴也就罷了,明知道皇後是想用端木家來做文章,她還非要撞上去,那就是犯傻了。
岑公子這麼忙,她能做的也就是不給他添這些不必要的麻煩。
端木紜微微笑著,眼神清澈,就像那紅豔絢麗的楓葉,明快奪目。
“金嬤嬤,我身子不適,就不去了,也免得傳染給皇後娘娘。”端木紜落落大方地道。
“端木姑娘,那就走……”
金嬤嬤根本就沒想過端木紜敢拒絕自己,話說了一半,才驚覺端木紜方才說了什麼,傻眼了。
“嬤嬤請回吧。”端木紜一邊說,一邊端起了一旁丫鬟剛上的茶盅,端茶送客。
“……”金嬤嬤傻眼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端木紜此刻氣定神閒地喝著茶,哪有半分不適的樣子,分明就是不想進宮所以找借口敷衍自己!金嬤嬤臉色鐵青,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
這就是一個小差事,要是連這個都辦不好,她怎麼回去向皇後交代?!
金嬤嬤的臉色沉了下來,朝端木紜逼近一步,咄咄逼人地質問道:“端木大姑娘,你這是在違抗懿旨?!”
一字比一字冷,一字比一字慢,氣氛也隨之變冷。
端木紜動了動眉梢,正要說話,另一個溫婉清澈的女音搶在了她前麵:“金嬤嬤,莫非皇後發的不是賞花帖,而是懿旨?”
穿著一件艾綠色寶瓶紋褙子搭配一條月華裙的季蘭舟款款地走進屋來,清麗的麵龐上笑意淺淺。
季蘭舟是聽聞皇後的貼身嬤嬤來了,所以特意過來給端木紜撐場子。畢竟她好歹有個縣主的誥封,宮裡的那些嬤嬤也不敢太過份。
“大嫂。”端木緋對著季蘭舟露出乖巧的微笑,巧笑倩兮。
金嬤嬤麵色微僵,一聲語結。
一張賞花帖而已,上麵蓋的印也是皇後的私印,而不是鳳印,要是非說是懿旨,那也太小題大作了。
但既然不是懿旨,那也就不能說端木紜是抗旨不遵。
金嬤嬤幽暗深邃的眸子裡閃爍不定,嘴唇緊抿。
皇後娘娘乃是一國之母,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後娘娘開了金口宣女眷進宮,那便是一種無上的榮耀。
哪容人說拒就拒,說不赴宴就不赴宴的!
這端木家一個兩個都也太囂張了吧!
金嬤嬤的耳邊不禁響起承恩公夫人說的話:
“皇後娘娘,這端木家自打攀上了岑隱以後,是越來越囂張,越來越無度了!”
“皇後娘娘,您若想要讓四皇子登基,就必須壓了端木家的銳氣,才能壓得住端木貴妃和大皇子。”
“皇後娘娘,俗話說,不是東風壓了西風,就是西風壓了東風。想要占領先機,還是要先下手為強……”
想著,金嬤嬤的臉上變幻莫測。
承恩公夫人說的是,這端木家以為背靠著岑隱這座大山,就越發張狂了。
金嬤嬤憤憤地攥著帕子,暗暗咬牙,再次問道:“皇後娘娘宣端木大姑娘進宮,端木大姑娘,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金嬤嬤的語氣中透著威脅之意。
端木紜笑眯眯地抬眼與金嬤嬤對視,毫不退縮。
她從來不是什麼怕事的人,也從來不是那種會被輕易威脅的人。
端木紜的眸子更亮了,開口道:“金嬤嬤……”
“我姐姐不去,金嬤嬤若是沒彆的事,就請回吧。”端木緋巧妙地接上了端木紜的話,小臉上還是笑眯眯的,身上帶著一種天真爛漫的嬌氣,一副“我有靠山我怕誰”的樣子。
金嬤嬤還想說話,然而,與她同來的一個圓臉小內侍這時上前一步,笑嗬嗬地勸道:“金嬤嬤,我看端木大姑娘確實身子不適,還是彆勉強了……”
“你……”金嬤嬤臉色更難看了,狠狠地瞪著對方,沒想到他們鳳鸞宮的內侍居然敢如此睜眼說瞎話,當眾打自己的臉。
那小內侍嗬嗬傻笑著,視若無睹,心裡覺得金嬤嬤真是飄了。
這可是岑督主的義妹啊!
小內侍心一橫,心想反正今天人都已經得罪了,不如得罪到底,討了四姑娘歡心那才是前途無量的事!
“金嬤嬤,我看您臉色也不太好,不如早點回去吧。”那小內侍一邊說,一邊上前攙住了金嬤嬤的胳膊,半是拖半是拽地把人給拉走了。
這一幕,看得端木紜、端木緋和季蘭舟目瞪口呆,直到人都沒影了,還沒反應過來。
金嬤嬤很快就坐著馬車裡離開了端木府,端木府的角門在後方“砰”地一聲關閉了,清晰地回響金嬤嬤的耳邊。
馬車外傳來那個小內侍笑嗬嗬的聲音:“回宮。”
金嬤嬤心裡再鬱悶,也隻能無功而返,回了皇宮。
那些姑娘們都在禦花園中或是賞花,或是喂魚,或是作畫,唯有皇後和承恩公夫人一起在湖邊的一間水閣裡歇著。
見水閣裡沒有外人在,金嬤嬤一口氣把方才在端木家受的氣發泄了出來:
“皇後娘娘,端木家的姑娘實在是太不像話了,端木大姑娘明明好得很,卻在奴婢跟前睜眼說瞎話,說她身子不適不能進宮。”
“還有那位端木四姑娘,也給她姐姐幫腔。”
“皇後娘娘,他們端木家真是欺人太甚,沒規沒矩!”
皇後聽著,臉色微沉,想起上次端木紜拒了侄兒的婚事,彼時,端木紜也是絲毫沒有給她臉麵。這端木家的兩位姑娘委實是輕狂!
金嬤嬤越說越氣,正想告那個可惡的小內侍一狀,可話到嘴邊,恰好被承恩公夫人搶在了前麵:“皇後娘娘,您看,這端木家自覺傍上了岑隱,這眼睛都往頭頂上長了,連您都不放在眼裡了!”承恩公夫人冷嘲熱諷地說道。
皇後攥緊了手裡的帕子,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心道:果然,端木家怕是非要助大皇子跟四皇子爭一爭了!
承恩公夫人撇了撇嘴,又道:“皇後娘娘,您可是一國之母啊!外麵這麼多雙眼睛都望著您呢,這次端木大姑娘不來,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哎,端木家便是看不上四皇子,不屑當四皇子妃,進宮參加賞花宴總可以吧?!”
皇後還是沒說話,抬手揉了揉眉心,疲累地往後靠了靠。
“皇後娘娘,您一定要……”
承恩公夫人想說讓皇後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端木家的丫頭,這一次,話沒說完,就被皇後打斷了:“不來就不來吧。”
皇後的臉上神色平淡,但是語氣中已經透出了明顯的不快。
水閣裡靜了一靜。
承恩公夫人的嘴角在皇後看不到的角度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又恢複如常。
琴聲錚錚,如潺潺溪水,似百鳥齊鳴,自水閣外傳來,打破了這一室的沉寂。
皇後循聲望去,水閣外的一棵柳樹下,一個紫衣姑娘正坐在琴案後撫琴,不少姑娘們都圍在她身旁,還有人不時往水閣裡探頭探腦,顯然也有一些人注意到金嬤嬤是一個人回來了。
皇後深吸一口氣,很快又恢複成平日裡那副雍容高貴的樣子,一邊起身,一邊道:“大嫂,菱姐兒的琴彈得不錯,我們也去聽聽。”
“皇後娘娘過獎了,”承恩公夫人含笑道,眉飛色舞,“菱姐兒平日裡也就是喜歡這些琴棋書畫,我看啊,與娘娘年輕那會兒可差遠了……”
承恩公夫人笑吟吟地恭維了皇後一番,兩人說話間,就從水閣裡出去了。
畢竟皇帝重病未醒,哪怕打著“賞花宴”的名義,皇後也不敢把宴席辦大了,隻請了不到十位閨秀,都是出於名門望族,甚至世家。
比如遊家,沈家,平陽侯鄭家,章家……
今日來的這些姑娘無論出身,氣度,容貌,皆是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可是皇後心裡還是覺得遺憾,偏偏宣國公府沒有適齡的姑娘,而簡家又在守孝……
也罷,魚與熊掌不能兼得。
------題外話------
這周太忙了,實在來不及,每天隻能睡4、5小時。加更放在下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