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眾懷人終於明白過來了,岑隱是在警告他們。
原來如此。赫陀耶暗暗鬆了一口氣,再次暗暗讚歎自己的明智:這人啊,無論有本事還是沒本事,都得有自知之明和識人之明。
試想岑隱未及弱冠時,就能把大盛朝堂玩弄於股掌之間,讓朝堂上那麼多文武百官對他俯首屈膝,可想此人的心計之深,手段之高!
明知道岑隱此人不是什麼善茬,還非要挑戰岑隱的威信,那不就是找死嗎!
赫陀耶握了握拳,琢磨著他是不是該說兩句表一下他對朝廷,不,是他對岑隱的忠心。
生怕彆人搶在他前麵,赫陀耶連忙第一個表態道:“岑督主,古納勒和喬客圖竟然通敵叛國,對朝廷有異心,真真死不足惜!幸虧督主您英明將這兩個毒瘤給揪了出來!”
他一副“對這兩人鄙夷憎惡”的樣子,同時,又恰如其分地表達了他對大盛朝廷的忠心。
其他人一方麵覺得赫陀耶過於諂媚,但另一方麵也怕自己不表態會讓岑隱覺得他們也與古納勒和喬客圖一樣有異心,於是紛紛譴責起古納勒和喬客圖來。
“沒錯,古納勒和喬客圖真是罪有應得!”
“朝廷對他二人如此厚待,他們還敢生出異心,勾結偽王,實在是狼心狗肺!”
“……”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把古納勒和喬客圖斥了一通,一個罵得比一個狠,真恨不得跪下宣誓他們對大盛朝廷的忠心。
對此,岑隱隻是笑,輕描淡寫地把他們給打發了。
赫陀耶等人不安地回去了,全都膽戰心驚,食不下咽。
有了這份震懾,羅其昉做事更加順當了,那些懷地的官員都不敢再有任何小心思,但凡是羅其昉提議的,一律配合。
直到此刻,這些懷人好像終於意識到了一點,他們隻是降臣,大盛留著他們是大盛寬仁,想讓他們死,那也隻是一句話的事。
懷人們都收斂起了原先囂張傲慢的態度,老老實實地做事了,都生怕岑隱不快,拿他們開刀。
畢竟有古納勒他們的先例在前,現在還不乖順,還認不清局勢,不如拿塊豆腐把自己撞死算了!
大越城的各種事務都變得井然有序,順順利利,那些帳篷、糧草與藥物等都準時發往周邊各城……
小蠍還是每日把城中的各項進度稟告岑隱,岑隱又開始足不出戶的生活,一直到七月十二日,正在書房看書的岑隱突然感覺到了屋子在震動。
應該說是他腳下的地麵在震動,連帶著屋子裡的桌椅、花瓶、擺設等等也都震動了起來。
岑隱放下了書,這不是他第一次遭遇地龍翻身,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地龍翻身開始了!
就像小丫頭預料得那樣,在半個月內發生了!
小蠍立刻就打簾從屋外進來了,平日裡冷淡的臉龐上寫滿了緊張,急忙道:“督主,您趕緊出去避避吧。”
岑隱起身道:“去城裡看看。”
小蠍臉上露出一抹猶豫之色,想說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但是他從來不會質疑岑隱的決定,什麼也沒說,默默地跟著岑隱出去了。
外麵同樣是地動天搖,連樹木湖水等等也在搖晃著,無數樹葉如雨般落下。
城裡早就炸開了鍋,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張張惶恐不安的臉龐,還有那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呼喊聲彌漫在空氣中。
街道上有招牌被震落,有地攤上的瓜果雜貨掉了一地,有被人扔下的推車、籃子等等,一片狼藉。
大盛的士兵們都早有準備,正在井井有條地安排著百姓們的疏散工作。
“讓老弱婦孺先走!”
“老弱婦孺都趕緊排隊上馬車!”
“年輕力壯的走這邊,跟我們來!”
“……”
在天災跟前,百姓皆是恐慌不已,盲目地跟從這些士兵的指示。
雖然大盛早在兩個月前就說懷州可能會有地龍翻身,但是當地的百姓並不怎麼相信,懷州百年都沒有過地龍翻身,他們覺得大盛朝廷是在危言聳聽。
即便這些日子來,為著帳篷的事鬨出了不少風波來,這些百姓也多是當看熱鬨,依舊沒當回事。
直到此刻,他們才震驚地意識到,懷州真的地龍翻身了!
大盛人說會地龍翻身就地龍翻身了,這簡直神了!
那麼,現在他們隻要聽從大盛人的指示,一定都會平安無事的。
這些懷州百姓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漸漸地,神色略略平靜了一些,全都與家人依偎在一起。
岑隱在城中看了一圈,就出了城,城外的平地上早就搭好了一片連綿的帳篷。
岑隱進入了其中最大的一個帳篷,就再沒出來過。
第一次地龍翻身在一個時辰後結束了,當天又持續出現了兩次短暫的餘震,到了晚上戌時時,羅其昉就過來稟了大越城的情況。
“岑督主,城內共有三十二棟房屋倒塌,百餘人或輕或重地受了些傷,至今無人死亡。”
“下官已經讓軍醫與城中的懷醫給這些百姓救治,所備的藥草足以應付。”
“大越城百姓的情緒都還算穩定。”
“其他城的消息還沒傳來……”
對於羅其昉而言,這注定是個忙碌無眠的夜晚。
對大越城的普通百姓來說,亦然,一個個睜眼到天明。
即便他們自己的性命暫時無憂,但是,這些百姓多少都擔心自己的家宅不知道損毀到什麼程度,也擔心遠在其他城鎮的親朋好友不知道是吉是凶。
次日一早,大越城的百姓就井然有序地遷回了城,城內雖不至於滿目瘡痍,卻也是一片狼藉,令這些百姓又想起了前年大盛軍隊兵臨城下時的一幕幕。
這種恐懼家園不保的心態是一樣的,不同的是,現在這些百姓看著大盛士兵們的眼神不同了。
曾經,他們從骨子裡不覺得自己是大盛人,他們隻是不得不屈從大盛,為了活下去;而現在,他們突然發現這些駐守在懷地的大盛士兵並非是為了壓迫他們,而是為了守衛這裡,這些將士守衛的不止是懷州這塊土地,還有他們這些普通百姓。
這才短短一夜,這些百姓突然就對大盛有了一種歸屬感。
城中,大盛的士兵一隊隊地在大街小巷巡邏,百姓們的心更定了,全都開始收拾起自己的家園,城中又開始有了人氣,百廢待興。
從正午開始,包括通尓城在內的其他幾城的消息也陸陸續續地送來了大越城。
這次地龍翻身的震中在通尓城,因此岑隱在讓駱光清帶兵去通尓城之前,就對其有了指示,讓他提早把城中百姓都遷到野外去。
然而,通尓城大部分的百姓都不信會有地龍翻身,覺得時大盛人存心要折騰懷人,不肯搬遷。
既然軟的不成,於是,駱光清就乾脆用了強迫的手段,帶兵逼城中百姓遷移,他的兵力有限,即便全力而為,也隻遷出去三成的百姓。
直到那日地龍翻身來臨時,通尓城的百姓們才怕了,即便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出逃,卻也是遲了。
雖然通尓城的米麵糧草充足,帳篷也勉強夠用,但是通尓城是震中,震動的程度是最強烈的,至少有一半的房屋倒塌了,暫時統計到傷亡已有數百人。
所幸,藥草充足,不至於讓傷者等死。
現在大盛士兵們還在通尓城內搜查倒塌的房屋內有否幸存者。
其他被波及到的切卜城、美瀛城等城鎮,也因為不是震中,震感相對較輕,且朝廷早有準備,所以人員傷亡較小,總體還算穩定。
羅其昉也提了一些針對百姓的處置,比如凡房屋倒塌者,由朝廷統一安排這些百姓的暫居之處;比如受傷者由朝廷免費救治;比如朝廷對百姓施粥三日;比如家中壯丁死亡或重傷一時無法勞作,給予老婦幼殘一定補助……
對這些,岑隱隻是聽,然後給出了三條原則:
“不服從指揮者,殺無赦。”
“旦凡有趁亂鬨事者,殺無赦。”
“凡伺機抬價引致哄搶者,殺無赦。”